我们很难说明白爷爷做了错事,为什么孙子却要承受别人的怀疑?但是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在意如何分辨该责备谁,它总是喜欢把无辜的人推到罪犯的位置上。
巴纳比·楚是一个善良、诚实、听话的好孩子,但是人们却从来不允许他忘记自己的祖父是臭名昭著的大海盗威廉·布兰德船长。布兰德曾经经历过许多不可思议的冒险(如果有人相信那些关于他的一文不值的故事和歌谣的话),最后,他在牙买加被自己的同伙,“冒险号”大帆船的船长约翰·马利欧谋杀了。
人们都说,在被委派执行剿灭南海海盗任务之前,布兰德船长一直被认为是一个诚实、值得尊重的好船长。
那时,布兰德船长开着一艘由纽约几个著名商人出资装备的“君主号”大船,开始了他的冒险行动。当时地方长官批准了这次冒险,还亲自为布兰德船长签发了委任状。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这个不幸的人还是走上了邪路,那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诱一惑。当在遥远的海域中,当人们拥有机会可以轻而易举地弄到很多钱财的时候,相信其他人也不会比他好多少,也没有几个人会比他聪明多少。
确实,那些故事和歌谣让我们的船长变成了一个最邪恶、最污秽的可怜人,如果他确实是那样的话,那么上帝会知道他为此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他死在了牙买加,自从乘坐“君主号”踏上漫长而不幸的旅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妻子女儿,他把她们丢在了纽约留给陌生人照顾。
当他到达罗亚尔港的时候,他便下定决心当一名海盗,这也就注定了他的命运。当时,他手头有两艘船,一艘是在纽约的时候,几个著名商人为他装备的“君主号”;一艘是他在南海某地弄到的“冒险号”单层甲板大帆船。从非洲海岸返回以后,他在牙买加海域呆了一个月,等待着从家乡传来的消息。后来,消息终于传到了,不过却是最让他失望的消息:殖民地当局对他十分愤怒,说要把这个海盗绳之以法,处以绞刑,以洗去他给当局带来的耻辱。这时,对于船长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夺来的财宝藏得远远的,等到风声过后再回到纽约寻找活路,因为这样做总比带着他的财宝直接去美洲要好。如果去美洲,他不但会丢一了财宝,还会丢一了一性一命。
无论事情怎么发展,在我们的故事里,布兰德船长和他的炮手,还有“冒险号”船长马利欧和他的领航员,一起扛着一箱钱财上了岸,把它埋在了罗亚尔港的一处沙滩上。(因为在这件事上,所有人都不再相信他们了)后来,因为瓜分赃物以及划分地盘的问题,他们争吵起来,结果马利欧船长一怒之下,开槍打中了布兰德船长的脑袋,领航员也一槍打死了“君主号”的炮手,然后两个杀人犯离开了现场,一陽一光照射下的沙滩上只剩下倒在血泊中的两个可怜的人儿。除了两个杀死同伙的人,没有谁知道这笔钱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如果有这样一位以这种方式死去的祖父,那真是一件让人十分遗憾的事情,但是,这不是巴纳比·楚的错,对于此事,他根本无能为力。因为当他的祖父变成海盗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即使在他的祖父悲惨地结束生命的时候,他也只不过刚一岁而已。但是当他走进校门,同学们总会乐此不疲地叫他“海盗”,有时,他们还会唱那首廉价的歌谣:
“啊,我是布兰德船长,航行啊!航行!啊,我是布兰德船长,自一由地航行。啊,我是布兰德船长,我在海洋和陆地上无恶不作,因为我不遵从上帝的命令,我要自一由地航行。”
对着这样一个如此不幸的人的孙子唱这首歌,真是一件卑鄙的事情。有的时候,小巴纳尔·楚会举起拳头和那些欺负他的人打架,每当他鼻青脸肿、甚至流着血回到家中的时候,他那可怜的一妈一妈一都会为他感到伤心,难过地哭泣。
当然,他也不是整天都被取笑和折磨的,虽然小伙伴们有时确实会这么对待他,但是有时他们也是好朋友,会经常一起到乔治要塞上方的东河沙滩边游泳,气氛和谐友好。也许他刚和伙伴们狠狠地打了一架,可能第二天他就又在保瑞路上和他们一起散步了;也许他还会帮助他们去偷一个老荷兰农夫的樱桃。这时他会完全忘记自己的祖父带给他的不幸。
巴纳比·楚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到罗杰·哈特莱特的账房工作,他是一个有名的印度商人,也是巴纳尔的继父。
这个好人不但给巴纳比在账房找了个工作,很快还提升了他的职位。我们的主人公到21岁的时候,就已经作为哈特莱特的“美一女海伦号”船的押货员,去过四次西印度群岛了。刚刚满21岁的他就第五次被派去那边进行商务活动。虽然巴纳比看上去是一个位置并不重要的
押货员,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他还是哈特莱特先生的秘密代理人。哈特莱特先生没有孩子,因此他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我们的主人公身上,并把他视为已出,很快把他提升到了账房负责人的位置上。虽然巴纳比还很年轻,但是一操一心的事却比船长还要多。
哈特莱特先生的各地代理商们都十分了解善良的老板的想法,因此对巴纳比十分尊重、亲切有礼。尤其是牙买加金斯顿镇的安布罗斯·格林费尔德先生;每次巴纳比来到金斯顿,他总是尽其所能地热情款待他。
有关主人公的历史就讲这么多了,如果不了解这些背景知识,那么我们就很难理解,他成年以后遇到的那些惊心动魄的冒险故事的主旨,也不会明白导致事情结果的逻辑所在。
现在,我就来讲一下巴纳比在第五次出航到西印度群岛时,遇到的一次特别的冒险经历吧!
当时,他已经在金斯顿镇上住了快四个星期了。他住在一个名叫圣安妮·玻乐丝的寡一妇家中。这个寡一妇作风正派,端庄大方,令人尊敬,并且独自一人带着三个讨人喜欢的女儿。她的公寓设备齐全、干净整齐,令人感觉舒适惬意。
一天早上,巴纳比正在品尝咖啡,他身上只穿了件宽松的棉质衬裤,脚上穿着一双拖鞋。这是这个国家的一习一惯装束,喝咖啡的时候,人们总是尽量让自己感到清凉一些。这时,寡一妇最小的女儿伊莱扎小一姐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张便条。她说这是一个陌生人放在门口的,他连您的回复也不等就走了。可以想象,当巴纳比打开便条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是多么的惊讶!便条上写着:
“巴纳比·楚先生:
先生,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却知道你。我要告诉你,希望你下周五晚上八点能够到港湾大街上的普拉蒂小酒馆去一趟。到时,如果有人跟你说:“‘君主号’进港了”,你就跟着他走,你会发现这将带给你无限的好处。先生,请保存好这张便条,到时把它一交一给对你说这句话的人,以便确定你的身份。”
这就是便条上的内容,没有留任何地址,也没有署名。
巴纳比先生的第一反应是极度吃惊;然后他想这可能是镇上某个好人在和他开一个疯狂、诙谐的玩笑,只是搞恶作剧而已。他问伊莱扎小一姐送信的人长什么样,伊莱扎所能告诉他的也只有这些:送信的人是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脖子上围着红围巾,鞋子上装饰着黄铜带扣,背后还有一条长辫子,看起来像个水手。但是上帝啊,在一个繁华的海港,这样的描述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这里到处都是身着这种装束的人。巴纳比把这个便条放进了皮夹,决定晚上把它一交一给自己的好朋友格林费尔德先生看看,让他给出个主意或者提点建议。格林费尔德先生看完便条后,想法和他一样,他认为肯定是某个一爱一开玩笑的人想愚弄巴纳比,这只不过是一个恶作剧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尽管巴纳比先生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认为这是一个骗局,但是他还是对此充满了好奇,于是,他下定决心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按照便条上的要求准时到达了普拉蒂小酒馆。
普拉蒂小酒馆看上去非常漂亮,在当地也十分有名,这里有上好的烟草和最好喝、最优质的朗姆酒。酒馆后面有一个花园,花园一直延伸到港口前面。花园里种了很多棕榈树和蕨类植物,还种了许多花。花园里摆了许多小桌子,有的小桌子设在小一洞一穴一里,样式很像纽约的沃克斯豪尔汽车。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纸灯笼被挂在植物上,十分漂亮。到了晚上,先生小一姐们就会坐在灯笼下面喝着加糖加水的酸橙汁(有时也会喝点烈一性一饮料),也会在凉爽的夜晚看一看海面上来往的船只。
巴纳比到达酒馆的时间,比便条上指定的时间稍微提前了一点。他穿过酒馆到了后面的花园,在地势较低,并且靠近水的地方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这个位置比较隐蔽,即使有人进来的话也不会轻易发现他。然后,他点了一些掺水的朗姆酒和一袋烟。他坐在那里,冷静地观察着四周,想看看是不是真有哪个喜欢恶作剧的家伙兴高采烈地收获自己的成果,欣赏他混乱狼狈的样子。
这个地方真是舒服极了,从陆地吹向海上的风很大,头顶的棕榈树叶沙沙作响,一轮圆月当中高挂着,令人心旷神怡。海水轻轻地拍打着花园山坡底下的石头,在夜晚听起来十分清脆,月光洒在港口与海水的一交一界处,波光嶙嶙。港口停泊着很多船只,其中有一只黑色的巨大军舰显得格外突兀,令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主人公在那里一边一抽一着烟,一边品着酒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花园,但是却没有发现任何与那张便条相关的人物出现。
便条上规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突然,夜色中出现了一艘小船,在花园边停了下来,接着,三四个男人上了岸。他们一句话也没说,选择附近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并点了朗姆酒静静地喝了起来。大约坐了五六分钟,巴纳比注意到这些人正在好奇地观察着他,突然,其中一个看似他们头儿的人向他大声说道:“嗨,朋友,何不过来和我们一起喝一杯?”
“噢,不了”,巴纳比谦恭地回答道,“我已经喝了很多了,再喝我就要醉了。”
“但是,”这个陌生人说道,“我想你还是过来和我们喝一杯吧!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你就是巴纳比·楚先生,我来这里就是要告诉你‘君主号’入港了。”
巴纳比没有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说出这些话,因此感到十分吃惊。他曾经想过可能会在一个非常隐秘的环境中听到接头暗号,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句话竟是出于一个神秘登陆的陌生人之口,并且是以如此严肃的方式说出来。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心砰砰地跳个不停。如果他再成熟一点,再理智一点,我相信他肯定会拒绝这次冒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盲目地进入这场既看不到开头,又看不到结尾的冒险中。但是他不过21岁,天一性一又喜欢冒险,所以他想尝试所有不确定的或者危险的事情,于是他故作轻松地回答道(可能只有上帝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他是如何装出来的):
“好的,如果‘君主号’确实进港了,你们这么盛情邀请,我就和你们一起喝一点。”于是,他带着香烟来到他们的桌子旁坐了下来,他一边一抽一着烟,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巴纳比·楚先生,”巴纳比一坐下来,最开始和他说话的那个人好像害怕别人听到一样,压低声音对他说,“嗯,巴纳比·楚先生,我直呼你的名字,是因为尽管你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你。很高兴你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虽然你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你仍然来了,这说明你是一个有勇气的人。今天晚上,你应该得到这份降临到你头上的财富。不过,在我们开始下一步行动之前,请让我看一下那张便条。”
“非常好,”巴纳比说,“我正好好地保存着它呢,你看。”他不慌不忙地从皮夹里拿出来两天前收到的神秘便条,打开它,然后递给了那个人。另外一个人拿起便条,靠近了桌上酒店为方便客人一抽一烟而准备的蜡烛,开始看这个便条。
在这一两分钟里,巴纳比打量了他一下。那个人又高又壮,脖子上系着红围巾,鞋子上装饰着黄铜带扣。巴纳比·楚猜测或许他就是那天把便条递给伊莱扎小一姐的人。
“很好,就是它,”这个人看过便条后说道,“既然我们已经看过了,那么为了安全起见,我把它烧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便条卷起来放到蜡烛的火焰上。
“现在,”他继续说,“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来到这里。我这次被派来是为了问你,你是不是一个能够自己掌握命运的真正男子汉,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上船?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就不要一浪一费时间,现在就出发,因为那个恶魔已经在牙买加海岸了。虽然你不知道这个恶魔是指谁,但是如果他赶在我们前面,那么我们可能就找不到我们要找的东西了。如果你不愿意,我马上就走,我发誓再也不会来麻烦你。所以,年轻人,你就坦白地告诉我你的想法,你是否愿意去冒这个险?”
如果说主人公犹豫了,但是犹豫的时间并不长;也不能说他一点都不害怕,但是就算他害怕过,那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终于开口说话了,说话时他尽量保证自己的语气镇定自如。
“我肯定自己是勇敢的男子汉,我会跟你走的,”他说,“如果你们有心害我,我也能够照顾自己。如果我不能照顾自己的话,也会有东西可以照顾我。”说着,他掀起了上衣口袋盖,露出了一支手槍的一柄一。这是他今晚出发之前放在身上的。
听完这番话,那个人哈哈大笑起来,“来吧,”他说,“你确实勇气可嘉,我喜欢你这种一精一神。在这个世界上,估计没有人比我对你更怀有善意了。如果你要用那个家伙的话,那也不是用在我们这些朋友的身上,而是应该用在那些比魔鬼还要邪恶的人身上。走吧!我们现在就出发。”
于是,他付清了所有人的酒水钱,和那些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站了起来,一起走向了停在花园旁边的船。
这时,巴纳比才发现这是一艘相当大的快艇,有十个黑人划桨,船尾上挂着两盏灯笼和三四只铁铲。
刚才和巴纳比一交一谈的那个人的确是船长。直到他上了船,巴纳比才和其他人跟了上去。大家刚一坐下,船就起航了,黑人们迅速地划着船离开了港口,很快就看不见普拉蒂小酒馆了。
离开岸边以后,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像幽灵一样保持着沉默。巴纳比·楚的脑子里闪现了很多的想法,这些想法都十分可怕:当时,有很多人都被诈骗去当了水手,然后就再也没有了他们的消息。至于其他人,好像也并不想说话,似乎是因为他已经答应参加他们的行动,就没有必要再和他一交一谈一样。
大约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在探险队首领的指挥下,船穿过了海湾,好像朝着哥布拉河口方向行驶着。是的,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没过多久,巴纳比就看到了陆地,岸边长着一大排椰子树(他非常熟悉椰子树的外形)。在淡淡的月色中,离椰子树越来越近了。快接近河口的时候,他们发现潮水很汹涌,船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于是黑人们更加用力地划着桨,海潮击打着船只,发出哗哗的声音。他们就这样沿着陆地或者长满了红树的小岛逆流而上。仍然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人说他们的目的地在哪,更没有人说他们正在进行着什么样的行动。
他们终于接近岸边了。黑夜中,奔腾的潮水发出哗哗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沼泽地的浓郁气息;天空中,月光皎洁,星辰闪烁,这一切都十分奇特、沉寂和神秘,巴纳比感觉像是在做梦。
划手们用力划着桨,小船缓缓地驶过了红树灌木丛,再次进入了开阔的水域。
忽然,冒险队的头儿大叫起来,声音十分刺耳,黑人们立即停止了划桨。
几乎同时,巴纳比·楚看到另外一只船正沿着河流,顺着强劲的潮水向他们驶过来。他明白因为这只正在靠近他们的船只,船长才让手下人停止了划桨。
他看到另外一只船上装满了人,其中有一些人还装备着武器,即使深夜里,仍能不时地看到他们的步槍和手槍上反射的亮光。虽然巴纳比乘坐的船已经停止了划桨,但是穿过夜晚的静寂,对方划桨的声音仍然能清楚地听见。很明显,那只船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但是巴纳比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敌是友,或者将要发生什么事儿。
对方的船很快便靠近了巴纳比的这只船。坐在船尾的一个人命令划手们把船停下来,然后他站了起来。船经过巴纳比·楚身边的时候,在皎洁的月亮下,他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样子——高大健壮的身材,满脸的红光,穿着一件缀着漂亮花边的红色衣服。在船的中央,有一个同中型旅行箱大小的箱子,箱子上面布满了尘土。当两只船一交一汇的时候,那个人站着用手中的一根一精一致的金头手杖指着那个箱子。“你在找这个吗,亚伯拉罕·道宁?”他说这话的时候,面部表情十分狰狞,巴纳比·楚一辈子也没有见到过这么邪恶的笑容。
船长并没有立即回答,仍然像石头一样沉默着。直到那艘船驶过之后,他才好像突然恢复了理智一样,大声骂了起来:“很好,杰克·马利欧!很好!杰克·马利欧!你又抢在我们前面了,但是下次,该轮到我们了!威廉·布兰德一定会从地狱里爬出来和你算账的。”
他对着那艘船大骂着,但是那只船却越驶越远,船上的那个绅士也并不回应,只是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对方的船尾上,站着一个长得像恶棍似的尖嘴猴腮的秃顶男子,手里拿着槍。当船顺着潮水驶向黑暗处的时候,这个人咧着嘴笑了,在月亮下他的牙齿闪烁着光芒。他挥舞着一支很大的手槍咆哮着,巴纳比能够听到他说的每一个字:“你就说大话吧!小子,我会再送一颗子弹给船厨的儿子。”
但是,那个绅士一样的男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阻止了他的大吵大嚷。那艘船在黑暗中渐渐消失了,现在巴纳比听到自己坐的船又开始划桨了。这些人躺在船上,好长时间没有人说一句话。
后来终于有人说话了:“现在你要去哪儿呀?”
那个探险队的头儿好像突然回过神来,再次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去哪里?”他咆哮着,“去地狱!去哪儿?去你们想去的地方!去哪儿?再回去,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他大声地诅咒着,直到口吐白沫,好像完全疯掉了一样。这时黑人们开始穿过海港往回划,航速十分快,好像他们能够把桨插到深水中一样。
接着,他们把巴纳比·楚放在了岸上自己走了。巴纳比对发生的一切、看到的场景和听到的名字感到困惑不已,甚至大为震惊。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已经不记得自己熟悉的一切了。然后,他就像个迷路的人一样儿,摇摇晃晃地沿街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杰克·马利欧”是“冒险号”船长的名字,就是他杀害了自己的祖父;而“亚伯拉罕·道宁”则是“君主号”炮手的名字,他与海盗船长一起被杀害了,当时,那些杀人犯就把这两个人的一尸一体丢在了炎炎烈日下曝晒。
整个事件没有超过两个小时,但是仿佛这段时间不属于巴纳比生活的组成部分,而是属于其他人的生活。因为这里充满的黑暗、奇异、神秘,是根本不可能属于他的。
对于那个粘满了泥土的盒子,他只能猜测里面会有什么,只能发现这个箱子意味着什么。
但是主人公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也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天晚上看到的事情,只是把它深深地埋藏在了自己的记忆中。然而,这件事情太重大了,以至于他几乎整天都在思考这件事情,很多天都无法去思考别的事儿。
哈特莱特在此地的一个名叫格林费尔德先生的代理商那里住了下来。这座漂亮的砖石房子,位于镇外的莫娜路上。他家中有妻子和两个女儿。那两个女孩拥有黑头发、黑眼睛,一笑便露出洁白的牙齿,她们总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非常活泼可一爱一。他们经常邀请巴纳比·楚参加他们的家宴,在这里他感觉十分舒服惬意。他经常和格林费尔德先生一起坐在一陽一台上,一抽一着雪茄眺望远处的山,听着一旁的年轻姑一娘一们说说笑笑或者听她们弹着吉它哼唱歌曲。有好几次,他都想把压在他心头的这件事告诉格林费尔德,但是经过认真考虑之后,他决定不这样做,所以只好不停地一抽一着雪茄,陷入沉思状态。
“美一女海伦号”从金斯顿起航的前一两天,巴纳比·楚正在办公,格林费尔德先生来了,邀请他晚上去家里吃饭(由于这里是热带地区,所以他们通常11点吃早饭,晚上趁天气凉爽时吃正餐,这样可以避开高一温一;不像一温一带地区那样正午吃午饭。)格林费尔德先生说:“我将向你介绍乘你的船去纽约的第一位客人,还有他的孙女,他们预定了特等客舱和两个贵宾房,这是他们的预约信。他们是约翰·马利欧先生和马乔里·马利欧小一姐。你听说过杰克·马利欧船长的传闻吗,巴纳比先生?”
现在我敢确定,格林费尔德先生根本不知道布兰德船长是巴纳比·楚的亲祖父,杰克·马利欧就是杀害他祖父的凶手。但是,当他这样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巴纳比好像被打了一拳,名字、刚刚经历过的冒险、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焦虑,都如当头一棒,让他痛苦万分。但是,还好他能够镇定自若地回答这个问题,他面无表情地说他听说过马利欧船长,也知道他是谁。
“那好,”格林费尔德先生说,“如果20年前,杰克·马利欧是一个不顾一切、不计后果的野蛮家伙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是约翰·马利欧先生了,在德文郡拥有大量的地产。巴纳比先生,当一个人变成男爵,又拥有大量地产的话(尽管我听说他的那些地产有不少债务),那么人们对他20年前的所作所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然我听说,他的家族对他一直很冷淡。”
听完这番话,巴纳比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坐在那里不停地一抽一着雪茄。
于是,当天晚上,巴纳比·楚第一次与杀害自己祖父的凶手面对面坐在了一起,这是他一生中遇到过的最凶残的人面兽心的家伙。
上一次在港口,他只是在夜晚远远地看了一眼约翰·马利欧,现在他们却近距离地坐在了一起。坦白地说,这是巴纳比一生中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如此邪恶的一张脸。这倒不是说他长得丑,他有漂亮的鼻子,也有优雅的双下巴,但是他的眼睛红红的,眼神是那么的黯淡无光。他不停地眨着眼睛,好像很疼;他的嘴唇很厚,是紫一红一色的并向前突出着;他的脸颊又红又肿,布满了紫一红一色血管凝结出来的小块;他的声音好像堵在了喉咙里,听他说话的人都恨不得给他清理一下喉咙;他的双手又白又胖。巴纳比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令人讨厌的脸庞。
虽然约翰·马利欧先生让我们的主人公大倒胃口,但是看到他孙女的第一眼时,巴纳比就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漂亮、最可一爱一的女孩。她的皮肤细腻白皙,嘴唇像樱桃般红一润,头发金黄,尽管为了这次宴会她扑上了漂亮的白粉,但是巴纳比仍然被她蓝色、充满忧郁感的眼睛深深吸引住了。这是多么甜美、羞怯的一个小东西呀!看起来如果没有约翰先生的允许,她不敢说一句话。每当约翰突然向她说话或者突然向她瞟一眼的时候,她总会身一体踡缩,暗暗发一抖。即使说话,她的声音也很小,让人不得不努力去听;即使微笑,她也会时刻控制自己,看看自己是否得到允许而表现得更开心一些。
至于约翰先生,他像一只猪一样,只是坐在那里吧嗒吧嗒地狼吞虎咽,大吃大喝。他几乎没有向孙女,或者格林费尔德夫人,或者巴纳比说过一句话。但是他的表情一陰一沉郁闷,仿佛在告诉大家:“尽管这些饭菜难以下咽,但是我必须吃掉它,否则就没有了。”真是一个傲慢的畜生!
吃完正餐后,这个女孩和主人家的两位小一姐一起坐在角落里聊天,听起来气氛轻松了不少。当然,她的舌头也灵活了许多,她不停地说着话,但是都是压低着声音。直到他的祖父用沙哑的嗓门突然喊了一声该走了,她才马上停下来,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她看上去十分害怕,好像做了错事被抓到了一样。
巴纳比·楚和格林费尔德起身把两人送到了车上,约翰先生的一个仆人正在那里打着灯笼等他们。那个人是谁?当然是那个光头瘦脸的恶棍,那天晚上在港口叫嚣着要杀死探险队首领的那个人。灯笼的光线照到了他的脸上,巴纳比·楚立刻认出了他,这时他的目光也在巴纳比身上停留了一下。虽然没有认出巴纳比,但他还是对着巴纳比咧嘴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是那么无礼和放肆。更糟糕的是,他甚至不碰一下自己的帽子向巴纳比或者格林费尔德先生致意。主人和小一姐刚刚坐进马车,他就把门重重地关上,然后爬上车夫旁边的位置,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但是这次,他又对巴纳比和格林费尔德先生放肆无礼地咧了咧嘴。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主人和仆人竟是一路货色。这两个人是巴纳比见过的最可恨的人,这个印象在将来得到了进一步的印证。但是,如果大家知道了这两个人的悲惨下场,那么肯定就会停止抱怨。
第二天,约翰·马利欧先生的行李被送到了“美一女海伦号”上。下午,那个邪恶的光头瘦脸的仆人像一只野兽一样灵巧地跳过了登船的跳板,跟在他身后的是两个黑人,他们扛着一只水手用的巨大贮物箱。“什么!”他突然大叫道,“你是押货员?你?哎呀,我还以为你至少是个会计呢!昨晚你还和先生像同一级别的人一样坐在一起谈话呢!哦,没有关系,有个有活力的上流社会的年轻人做押货员真是不错呀!来吧,年轻人,帮个忙,帮我把先生的船舱安排在右边吧!”
他的这番话非常无礼,让人难以忍受。不过,巴纳比先生非常有涵养,他表现得非常绅士!想想看,要忍受这样一个恶棍,这样一个可恶的家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你能够想象得到听到这番放肆无礼的评论,巴纳比的心情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可以找一下船员,”他说,“他会把你引到船舱里。”说完,他转身就走开了,把那个家伙扔在了那里。
巴纳比进入自己的船舱时,用眼睛瞄了一下后面,发现那个家伙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露出极度邪恶恐怖的表情。让自己的一个敌人在旅程中受到冷落,这件事情让巴纳比感到非常兴奋。相信这个坏蛋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忘记他对自己的故意冷落。
第二天,约翰·马利欧本人在孙女的陪伴下来到了船上,他们身后跟着那个坏蛋仆人,还有四个黑人扛着两个箱子,箱子虽然不大,但是看上去却十分沉重。约翰和随从对这两只箱子十分上心,一路盯着人把它们妥善安置到约翰要住的特等客舱。这些人与巴纳比·楚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正站在一个大船舱里。约翰·马利欧虽然紧盯着他看了几眼,但是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从表情上看他似乎根本就不认识巴纳比。这个仆人注意到了这一点,看到巴纳比受到冷落,他在旁边咧开大嘴痴痴地笑了起来。
女孩也看到了这一切,脸突然变得通红。经过巴纳比身边的时候,她坦诚地看着巴纳比的眼睛,然后向他鞠了一个躬,露出了在巴纳比看来最甜美、最亲切的笑容。接着她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好像对自己的表现十分害怕。
当天,“美一女海伦号”就出发了。像大家希望得那样,天空晴朗美丽。
船上还有另外两个乘客,一个是西班牙殖民城市里某所知名大学的校长和他的妻子。这一对夫妻非常善良,值得与他们一交一往。他们坐在大客舱里一连读了好几个小时的书。约翰·马利欧则整天待在船舱里,守着他的两个大箱子,因此,巴纳比·楚就义不容辞地担当起照顾这位年轻小一姐的大部分任务。当然,他非常高兴有这么一个机会,我们完全可以猜测出他的兴奋和激动。想想吧!一个21岁的年轻男子和一个17岁的漂亮小一姐在一起相处两个星期,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呀!就像刚才提到的那样,天气一直都非常晴朗,在微风的吹拂下,船只在海面上平稳地疾驰着,偶尔轻轻摇晃两下。除了坐在一起看着蔚蓝的大海和蔚蓝的天空以外,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但是我们可以想象得到,对于巴纳比·楚而言,能够照顾这样一位小一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但是,不管一个年轻人聪明与否,只要他坠入一爱一情的漩涡,他的生活就会变成另外一种样子!我们的主人公常常在夜晚时分躺在自己的船舱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如果能睡着的话,他也想睡着,但是他宁愿这样一直在深夜里瞪着双眼想她,也不愿意闭上眼睛睡觉。
可怜的家伙!他也许知道这只不过是黄粱一梦,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终结。他照顾的人是约翰·马利欧的孙女,是男爵的孙女,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商船的押货员。
不管如何,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令人很是欣慰。但是,不幸的事情终于来临了,就在一个晚上,这一切都结束了。当时,他正和那位小一姐倚着栏杆眺望远处,看着滚滚的海水穿过薄雾向西流去。天空十分平静,一陽一光似乎也舍不得离去。整个晚上她都无一精一打采的,忽然,没有任何开场白,她开始给巴纳比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她说,她和她的祖父要去纽约,然后再从那里去波士顿,与他的堂哥马利欧上尉会面。她的堂哥在当地负责防卫。接着她又说,马利欧上尉是德文郡的继承人,秋天她就要和他结婚了。
可怜的巴纳比,他多么傻呀!其实女孩刚开始提到马利欧上尉的时候,他就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了,但是现在她亲自告诉了他,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站在那里呆呆地盯着大海。他的喉咙又热又干,好像化成了灰烬。后来,她压低声音继续说到,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他,这些天来她非常高兴,她会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好朋友。她说她的一生里很少像现在这么快乐,她会把他永远记在心头。
然后,这两个年轻人陷入了沉默。直到最后,巴纳比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嘶哑。他说马利欧一定是非常幸运的人,如果他处于马利欧上校的位置,他一定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说完这些之后,他的头脑就一片混乱,他发现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语言了,继续说到,自己也一爱一着她,她说得话让他心如刀绞,现在他成了世界上最可悲、最不幸的人。
对于巴纳比说的话,她没有生气,也没有转过头去看他,只是用很低的声音说他不应该这么说,因为这样只能使两个人都痛苦。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她必须按照祖父的意愿行一事,因为他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可怜的巴纳比现在只能对她说他全心全意地一爱一着她,除了她的一爱一,他不想要任何东西,然而,他现在却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了。
就在这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一个藏在他们附近的人突然起身离开,巴纳比·楚看到那个黑影正是约翰·马利欧的那个恶棍仆人,他知道这个恶棍一定会把他听见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约翰。
这个恶棍直奔大客舱,可怜的巴纳比立刻傻眼了,他站着那里呆呆地目送着那个人离去,他感觉最后的不幸已经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了。
女孩并没有看到那个家伙,她仍然靠在栏杆上,巴纳比·楚站在她身边,虽然纹丝不动,但是心里已经乱作一一团一。他惊惶失措,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了。
他们就这样站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突然,约翰·马利欧先生从客舱里跑了出来,连帽子都没有戴,手里举着金头手杖,朝巴纳比和女孩站的地方冲了过来,那个卑鄙的偷一窥者紧跟在他的身后,像一个小魔鬼一样咧着嘴冲他们笑。
“你这个小荡一妇!”约翰先生刚刚走到他们身边,就开始破口大骂,他的声音非常大,几乎甲板上所有的人都能听见。他一边骂一边挥舞着自己的手杖,好像要打那个女孩。女孩几乎缩在了甲板上,她蹲在地上逃避着约翰先生的手杖。“你这个荡一妇!”他恶毒地骂着,“你和这个美国佬在干什么?他连给贵妇人擦鞋都不配,回到你的船舱去,你这个荡一妇(他骂的词比刚才更恶毒了),最好在我揍你之前赶快滚回你的房间。”
巴纳比的脑袋迅速转动着,愤怒涌上了心头,似乎要把他完全融化一样。他的绝望、他的一爱一情、他对这些话的愤怒使他失去了理智,接下来,他的所作所为就像疯子一样,甚至比疯子更为疯狂。他伸手推了马利欧的胸膛,狠狠地把他推了回去。他大声指责马利欧居然用这么嘶哑、可怕的声音威胁一个年轻的小一姐,他说他要把他的棍子夺下来,扔到海里去。
约翰先生被他推得踉踉跄跄,连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他大声咆哮着,向我们的主人公挥舞着手杖,我敢确定,如果不是他的仆人及时把他拉回来,那么他已经打到了巴纳比(上帝会知道出现这样的情况,结果将会怎样)。
“回来!”我们的主人公嗓音沙哑,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回来,如果你敢用那根破棍打我,我就把你丢到大海里。”
这时,一些船员和客人被这喧哗声和错乱的脚步声所吸引,他们匆忙地跑了过来。曼里船长和大副佛里斯登先生也跑出了船舱。但是,巴纳比还在继续叫骂着,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你是什么东西?”他大声骂道,“居然敢威胁着打我,羞辱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根本不敢打我。你也就只会躲在身后杀人,就像你在哥布拉河杀了可怜的布兰德船长一样,你根本不敢面对面和我决斗!我知道你是谁,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听到这些话,约翰·马利欧突然像石头一样定住了,他膨一胀的眼睛大大地瞪着,眼珠子好像都要爆出来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曼里船长大叫着和佛里斯登连忙跑到他们面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但是就像我已经说过的那样,我们的主人公此刻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心中积压了太多话,现在只想一吐为快。
“这个该死的恶棍侮辱了这位年轻的女士,”他气喘吁吁地大喊到,“他还威胁我要用手杖打我,但是我知道他是谁,了解他是个什么东西。我知道他船舱里的两只箱子里放着什么东西,我知道他在哪里找到这个箱子,还知道这个箱子属于谁。他在哥布拉河岸上找到了这两个箱子,我要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大家。”
听到这些话,曼里船长用手拍着主人公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他,让他安静下来。这时的巴纳比都快站不稳了。“你这是在干什么?”曼里船长大喊到,“一个船员居然和我的乘客吵架!赶快回到你的船舱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此时,巴纳比多少恢复了一点理智,“但是,他威胁着用手杖打我,船长,”他大喊,“我不会容忍任何人这么侮辱我。”
“不论他做了什么,”曼里船长严厉地说到,“服从我的命令,回到你的船舱去,待在那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回到纽约以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的父亲,让他看看你的表现。我决不允许我的船上发生这样的一騷一乱。”
巴纳比·楚向四周看了一下,发现那个孩子已经不见了。他发狂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孩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她去哪里,至于约翰·马利欧先生,他仍然站在那里,透过灯笼射一出的光线,可以看到他死灰一样的脸色。我相信,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我肯定他那恶毒的眼光不知道已经把巴纳比杀死多少回了。
曼里先生抓住巴纳比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他,终于让那个可怜的孩子恢复了理智。这个不幸的人只好服从船长的命令回到了自己的船舱。关上门后,他衣服也没有脱就躺在了一床一上,陷入了深深的耻辱和绝望中。
他躺在一床一上一动不动,双眼呆呆地盯着舱顶,痛苦和绝望不停地折磨着他。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渐渐地,他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其实不是睡觉,而是不停地被各种令人讨厌的噩梦围绕着。那些恶梦就好像发生在身边一样,每当他意识有些清晰的时候又陷入了梦境中。
正当游离在这些光怪陆离的怪梦中无法自拔的时候,一声槍响把他从梦中惊醒了。接着传来接二连三的槍声,突然一声巨大的撞击声,船体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甲板上到处都是脚步声,听着声音像是都跑到了大客舱。后来,大客舱里开始混乱起来,有人扭打在一起,彼此剧烈地挣扎着。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一叫一声,约翰·马利欧先生使出全身力量大声地叫骂道:“你们这些恶棍,你们这些该死的恶棍!”接着,大客舱里又传来一声槍响。
巴纳比立刻跳了起来,抓起挂在一床一头的手槍冲向了大客舱。此时,客舱内一片黑暗,灯笼也已经被吹灭或者被撞到地上了。黑暗中到处都充满喧嚣、混乱,不时还有女人的尖一叫一声划过夜空。这些声音偶尔来自普通舱,偶尔来自贵宾舱。巴纳比被两三个在甲板上扭打的人绊了个一跤,槍掉在了地上。当然,他立刻拾起了掉在地上的槍。
他不知道这场一騷一动意味着什么,但是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曼里船长的叫骂声:“你们这些该死的海盗,你想掐死我吗?”立刻,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遭到海盗的袭击了。
他看了看甲板处的楼梯,在那里,有一个比黑夜更加深沉的男人静静地站着。周围一片混乱嘈杂,但是那个身影像雕像一般,仍然纹丝不动。出于本能,巴纳比立刻意识到这肯定是这群魔鬼的头儿。于是,他仍然跪在甲板上,用槍瞄准了黑影的胸部,扣动了板机。
槍声响起,红光闪了一下,借着光线,巴纳比看到了那个印在黑暗中的模样:宽广扁平的脸,死鱼一样的眼睛,瘦骨嶙峋的前额上似乎有一块巨大的血斑。他戴着一个镶了金边的三角帽,胸前垂着一条红色披巾,黄铜钮扣在闪闪发光。很快,这一切又被厚重的黑暗吞噬掉了。
突然,约翰·马利欧先生大叫道:“上帝!是威廉·布兰德!”随即便传来有人重重摔倒在地的声音。
接着,巴纳比的视线又回到了黑暗中那个人影里,他看到那个黑暗、呆滞的身影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他想也许自己没有射中这个人,或者这个人有超自然的能力,子弹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但是,如果巴纳比确实看到了一个幽灵,那么可以说他眼前的这个幽灵如同现实生活中的活人那样清晰。
这是主人公最后的记忆。就在这时,突然有个人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立刻,他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接着便晕了过去。
当巴纳比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受到了一精一心而专业的照顾,头上已经用冷水清洗过了,好像还有一个外科医生在小心地给他包扎绷带。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好久,他才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躺在一个奇怪的船舱里。这里的装修十分一精一致,墙壁被涂成了白色和金色,屋内挂着一盏灯笼,发出昏黄的光线;正在这时,清晨的第一缕一陽一光穿破了黑夜,照射一到船舱里。两个人正在俯身照顾他,其中一个是黑人,穿着条纹衬衫,头上围着黄色头巾,耳朵上戴着银质耳环;另一个是白人,穿着十分古怪,一看就是外国人的打扮,长长的一胡一须,耳朵上戴着金质耳环。
那个白人正在细心一温一柔地照顾着巴纳比的伤口。
这就是巴纳比清醒以后看到的第一眼场景。后来,他记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他的头痛得就像要裂开一样,他闭上眼睛,尽量不让自己大声喊出来。他非常奇怪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海盗,先把一个人重重地打晕,然后再想方设法救回他的一性一命,并且还小心谨慎地把他照顾得舒舒服服。
他合上眼睛躺在那里,想努力恢复自己的思维去思考整件事情。那个白人把绷带全部缠到了他的头上,又把绷带缝了起来。他再次睁开眼睛,问自己这是在哪里。
但是正在照顾自己的两个人都没有搭腔,或许他们不想回答,也或许他们不会讲英语,他们只是做了一些手势。那个白人看到他再次苏醒过来,并且能够说话了,于是便点点头,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指了指外面,好像是指远处的会客室。同时,那个黑人拿起了巴纳比的外套,招手请他穿上外套。巴纳比明白,他是想让自己与外面的人见面,便吃力地挣扎着站了起来。黑人帮他穿上外套。这时,他仍然感到头晕目眩,两一腿发一抖。而此时,船也剧烈地抖动起来,好像遇到了大风一浪一。
尽管感到头晕目眩,但是他仍然坚持着走到了外面一间漂亮的会客厅里。这里和刚才的房间一样,装饰得十分一精一美,室内有一张被打磨得十分光亮的桃花一心木的桌子,从房间这头一直延伸到那头。桌子上摆着许多水晶瓶子,一个从上方悬垂下来的架子上还摆着许多水晶杯子。
桌子边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的背对着主人公。这个男人穿着一件粗制的水手装厚呢短大衣,脖子上系着一条红围巾。此时,他正一抽一着烟,两一腿伸展,显得十分悠闲舒适。
巴纳比走进来的时候,他便转过身来。在灯笼的光线下,在天窗射进来的明媚的晨光下,我们的主人公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样子。他大吃一惊,原来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天晚上带着他穿越金斯顿港口到哥布拉河的那个人。
他平静地看了巴纳比·楚大约一两分钟,然后哈哈大笑。也许当时的巴纳比缠着绷带,再加上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又非常吃惊,表情显得特别古怪,像个小丑一样。
“呵呵,”那个人说,“你终于醒过来了,看来伤得不是很重,这下我就放心了。你的头现在感觉怎样,我的小主人?”
巴纳比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太吃惊了,再加上头晕眼花,于是在对面坐了下来。那个男人把一杯朗姆酒推到他跟前,然后又从摇摇晃晃的架子上取下一只杯子。
他看着巴纳比把酒杯倒满后,立即开口说道:“我猜你一定觉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恶毒了。嗯,你确实受到了攻击,但是我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打了你的头。你的遭遇让我感到很难过,但是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对你说,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对你没有恶意,在你离开我们之前一定要相信这一点。”
然后,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掺水的烈酒喝了下去,继续着他的话题。他说:“你还记得我们在金斯顿的探险吗?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是如何受阻的?”
“当然记得,”巴纳比说,“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晚上。”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杰克·马利欧的船经过我们身边时,我对那个恶棍说的话吗?”
“至于这个,”巴纳比说,“我不知道自己该说记得还是不记得,但是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也许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哦,我是指这个,”那个人说,“我当时说,那个恶棍又占了上风,但是下一次该轮到我们运气好了;即使是威廉·布兰德也会从地狱里爬出来帮助我们的。”
“我记得这类话,”巴纳比说,“现在你一提我就想起来了,不过我仍然不太清楚你说这话的意思。”
那个人眯着眼睛把头偏向一边,狡猾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好像很满意一样,突然大笑起来。“看看这,”他说,“我让你看点东西。”说着,他把头转向旁边有两个镶着铜扣的旅行箱那里。这两个箱子看上去非常像约翰·马利欧先生在牙买加带上船的那两只箱子。实际上只要看到这两只箱子,基本上就能够猜出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我们的主人公一直非常好奇这两个箱子里到底装得是什么,当他看到约翰·马利欧被他威胁之后,变得呆若木鸡,表情那么恶毒,活像一个杀人犯的时候,他就确定了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但是,上帝!即便如此,当那个男人打开两只箱子的时候,以前的猜测或者确信,比起亲眼见到的东西根本算不了什么。箱子的锁早就已经被撬开了,打开箱盖之后,呈现在巴纳比眼前的是一大堆金银珠宝!大多数财宝都包在皮袋子里,也有许多大大小小、白色黄色的钱币零乱地堆在一起,好像豆子一样,堆在箱子顶上,似乎马上就要溢出来一样。
看到这些东西,巴纳比目瞪口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连呼吸都停止了;但是我知道,他神情恍惚地坐在那里,盯着这些不可思议的财宝。当他看了几分钟之后,那个男人“嘭”地把箱盖扣上了,接着大笑起来,巴纳比被他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
“嗨,你对这个有什么想法?”那个人说,“有这些钱的话,值不值得当海盗?但是,”他继续说,“我在这儿等你这么长时间可不是为了给你看这个,我是为了告诉你,你不是船上惟一的乘客,我接到命令,必须把另外一个乘客托付给你照顾。如果你已经准备好了,巴纳比先生,我就将她直接带过来。”他等了一会儿,好像是要等巴纳比回话;但是我们的主人公没有回应,于是他站了起来,把朗姆酒瓶和酒杯都收了起来,穿过会客室走到了门那边(就是刚才巴纳比进来的时候走的那道门)。他打开门,跟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带过来一位年轻的女士。她慢慢地向巴纳比坐的桌子走了过来。
这位小一姐就是马乔里·马利欧,她脸色苍白,看上去被之前发生的事情给吓坏了,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巴纳比·楚永远也不能说明白接下来的奇异航行到底是长还是短;它到底是持续了三天,还是持续了十天。我们可以想象,如果两个有血有肉的人像做梦一般经历了一段痛苦的折磨,然后终于幸福地走在一起,此时,周围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谁能在这种情况下分清时间是长还是短,梦境是长还是短呢?
他们乘坐的是一艘双桅帆船,船的规模很大,上面有许多船员。这些船员外表都非常奇怪,充满了异国风情,他们有的是白种人,有的是黄种人,有的是黑种人;他们都穿着色彩鲜亮的衣服,耳朵上戴着金耳环;有的蓄着长一胡一子,有的头上围着头巾。巴纳比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奇怪的人。这些人的语言巴纳比一点也听不懂,但是根据偶尔听到的一两个词,他能够判断出来这是葡萄牙语,但是也许只有上帝才能知道这些神秘的船员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似乎都无心关注巴纳比或者那位女士;只是偶尔他们会用黄眼睛瞥他俩一眼,但是仅仅如此。其它的时候,这些人看起来就像一场梦境中的一些生物。只有那个古怪的船长到会客室里调酒或者一抽一烟,才会和巴纳比聊上几句,或谈谈天气或别的其他什么,然后他便回到甲板上去忙他自己的事了。大多数时候没有人管巴纳比和那位年轻的小一姐在做什么,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干涉他们。
至于那位年轻的小一姐,也没有表现出害怕的迹象,只是在最初的时候她有点异乎寻常地麻木和安静,好像被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弄得非常茫然一样。事实上,在我看来,她的灵魂已经被她野兽一样的祖父用强权和暴力给摧毁了。所以对她来说,不管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在她看来都只是普通的小事而已。
然而她的茫然仅限于刚开始,后来她就变得开朗起来,好像笼罩在头上的乌云也已经散去,现在一陽一光普照,她的脸庞发出熠熠的光亮。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巴纳比就这么凝视着她的眼睛,我不知道巴纳比盯了她多长时间。她美丽的面庞带着笑容,两个人好像都失去了呼吸,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遥远的时空。在一温一暖明亮的一陽一光下,他们听到那些古怪的船员在说着奇怪的行话,或者听到船员们拖动帆脚索的时候滑轮发出的吱吱咯咯的声音。
看到这里,你就能够理解巴纳比·楚为什么永远都记不起来这次航行到底是长还是短了?
看起来,这次奇异的旅行好像会永远继续下去。一天早上,当巴纳比·楚来到甲板上,看到双桅帆船在史坦顿岛抛锚的时候,他非常吃惊。他看到一只平底船从大船旁边驶过;山坡上有一个小村庄,可以清楚地看到海对面的纽约知名建筑的屋顶和烟囱。
他多么希望这是他最后见到的陆地呀!
但是事情真是太奇怪了,待在史坦顿岛附近一整天,纽约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不管他想不想逃,巴纳比·楚都已经发现自己和年轻女士被严密地监视着,他们俩仿佛是被捆住手脚、被人控制的囚犯,只要有任何逃走的想法,都会招致不幸。
一天,船上好像在进行着秘密的一交一易,下午时分,船长坐着一艘帆船驶向了纽约,船尾放着一大件物品,上面盖着防水油布。巴纳比猜不出他到底把什么带到了城里,但是走到太一陽一落山时,那只帆船才回来。
太一陽一落山时,船长回来了,他发现巴纳比正在甲板上,就请他到会客室去。到会客厅后,他发现那位小一姐已经坐在那里了。夕一陽一透过天窗照射进来,整个会客厅亮堂堂的。
船长让巴纳比坐下来,说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说。巴纳比一坐下来,船长就说起来,表情非常严肃。开头是这样的:“年轻的先生,可能你认为我是这艘船的船长,但实际上我不是,我只是个下属,我是执行上级的命令才做所有这些事情的。”他继续说,现在他还有件最为重要的事情要做,巴纳比和这位小一姐并不是因为意外才离开“美一女海伦号”的,这一切都是一个远比自己聪明的人设下的计策。他说,希望巴纳比和这位小一姐都能够心甘情愿地执行被要求去做的事情,不论他们是否愿意,都必须去做,因为这是一个从来没有被忤逆过的人的命令。
你能够想象得到,主人公听到这些话时都忘记呼吸了。但是不论他曾经有过多么疯狂的梦想,都无法与所接到的命令的奇异程度相比。“我的命令是这样的,”他继续说,“我要把你和这位女士带到岸上去,看着你们俩结婚才能离开。我们已经为婚礼请了一位善良、高贵、正直的牧师,他就住在岸上的一个村子里。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了。现在,他肯定正在等着你们。这就是我的命令,也是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现在给你们俩五分钟的时间商量这件事,请快点做决定,因为不管你们愿不愿意,你们都一定要结婚。”
然后他就走了,就像他说的那样,留下了两个年轻人单独在一起。巴纳比好像变成了石头,年轻的女士也转过头去,在晚霞中,她的脸像火一样红。
我不知道巴纳比对她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样的话,但是,他的头脑乱作一一团一,他对小一姐说,上帝知道他一爱一着她,全心全意地一爱一着她,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她。但是,如果她不愿意遵从命令结婚,如果她不愿意嫁给自己,他宁愿死掉,也不愿意一逼一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另外,他还说,她一定要说这句话,告诉自己愿不愿意,上帝知道,如果她说“愿意”,他愿意放弃整个世界。
他乱七八糟地说了许多话,前言不搭后语。她坐在那里,胸部急速起伏着,好像无法呼吸一样。我不知道她具体怎么说的,只知道她说愿意嫁给他。听到这句话,巴纳比把女孩拥到怀里,深深地吻了她,他的心幸福得都快融化掉了。
这时船长又回到了会客厅,看到巴纳比拉着女孩的手坐在那里,女孩的脸羞涩地转向了一边,巴纳比的心也像鼓点一样咚咚跳着。船长看到事情如自己所愿定了下来,就握住了巴
纳比的手,祝福两个人幸福快乐。
走上甲板时,双桅帆船上放下了一只小艇,他们立即坐了上去。不一会儿,他们就登陆了,很快就到了乡村的街道上。女孩靠在巴纳比的胳臂上,好像没有这个依靠就会倒下去一样。船长和船上另外两个人跟随在他们身后。他们到了牧师的住处后,夜色中,牧师正一抽一着烟,在门前来回踱步,等着他们的到来。他们一到,牧师立即把他们请到屋里,他的妻子拿来一只蜡烛,屋子里还有其他两位村民。牧师问了他们的几个问题,诸如名字、年龄、家乡等,然后举行了结婚仪式,所有在场的人都在结婚证书上签了字。当然那些从双桅帆船上来的人没有签字,他们拒绝碰任何纸张。
下午送船长到镇上的那艘船正在他们上岸的地方等着他们。船长祝福他们平安幸福,和巴纳比使劲地握了一下手,然后调转船头,顺风离开了,把海岸和那些奇怪的人远远地抛在了黑夜里。
在黑夜中行驶时,他们能够听到双桅帆船上帆被提起来时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声音。根据这个声音,他们知道船再一次出海了。巴纳比再也没有见过这些人,我也没有听说其他人见过这些人。
午夜时分,船终于到达了哈特莱特先生在华尔街的码头上,当他们往巴纳比家走的时候,街道上一片漆黑,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可以想象得到,当听到有人这么晚敲门,巴纳比亲一爱一的继父穿着睡袍,举着蜡烛开门时,看到他的儿子和一位年轻漂亮的小一姐站在门口的时候是多么得意外和吃惊。
这个好人的第一个念头是“美一女海伦号”到港了。巴纳比一直没有解释,就进了房间。直到他们坐定,确定十分安全时,才把自己奇妙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继父。
“巴纳比,这是今天下午有两个外国水手给你留下的,”这个善良的老人领着儿子穿过大厅,举起蜡烛说。在餐厅门边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些东西。
当他看到这是约翰·马利欧从牙买加抢到手的两箱财宝中的一箱时,他禁不住惊讶地大声叫起来。当然这些箱子后来又被海盗们从“美一女海伦号”抢了过来。至于哈特莱特先生,他根本猜不到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二天,一个人带来了“美一女海伦号”的消息,她现在已经进港,当然还有一个可怕的消息,那天晚上船在海上遭到了袭击,而且约翰·马利欧先生死了。死亡的原因是那天晚上他突然看到了被他亲手杀害的老船长,他认为老船长已经死了,并且还被埋了,但是老船长的突然出现把他吓得休克,而且因为过度紧张而一精一神崩溃。当海盗们带着那位年轻女士、巴纳比和两只旅行箱走时,船上有人发现约翰·马利欧先生倒在甲板上全身痉一挛、口吐白沫、脸色发紫,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人们把他抬到了他的一床一铺上,第二天上午十点时,他死了,死前一直没有挣开眼睛,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至于那个恶棍仆人,从那以后就没有人再看到过他。他到底是跳进了海里,还是被袭击船只的海盗们带走了呢?谁也说不清楚。
当哈特莱特先生听到巴纳比的故事后,本来无法确定那些人送给巴纳比的那箱财宝到底是不是属于自己的儿子,但约翰·马利欧死亡的消息却使整个事件看起来清楚了。就算那箱财宝不属于巴纳比,但毫无疑问它属于他的妻子,因为她是约翰·马利欧先生的合法继承人。于是,这批数量巨大的财宝(估计总价值达到了六万三千英镑以上)就落到了著名海盗威廉·布兰德的孙子巴纳比·楚手中。约翰·马利欧因为没有男一性一子嗣,所以他在英国德文郡的地产就由马利欧上尉继承了,就是本来马利欧小一姐要结婚的那个人。
至于另外一箱财宝,再也没有听说过,巴纳比也猜不出它是作为战利品被海盗们平分了呢?还是被海盗们带到某个外国岛屿上瓜分了呢?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只能这么说,不管当时在槍出膛时的亮光中看到的是布兰德船长的幽灵还是活生生的人,我们唯一想说的是,没有人再听到过他的消息,而且自从他在1733年在哥布拉河岸上被约翰·马利欧船长从背后射杀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人听到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