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在贝克街有家酒店,名为“冷肉酒杯”。酒店上的招牌画着一块让人流口水的火十腿十,旁边是一大杯啤酒,着实吸引着不少过客,固定的回头客也不在少数。我和福尔摩斯常光顾那里,来点十奶十酪,喝上几品脱啤酒。里面总是人满为患,这一点对世界知名的大侦探似乎特有吸引力。
“人类的缩影就在这里,华生,有豪宅大公也有扫垃圾的。”
酒店老板叫乔治·迪恩,是个高大的乐天派,老顾客们都很喜欢他。乔治把酒店治理得井井有条,从没有打架争吵发生,所以顾客得以安静地享用啤酒和小吃。
通常情况下,乔治的举止同他的相貌似的热情洋溢。但我某日突然见他变得情绪低沉起来,颇让人费解。
于是我问他:“迪恩先生,你的模样好像丢十了100 块钱似的。说说看,什么事想不开了?”
迪恩长叹一声,答道:“不瞒你说,还真有点被你说着了。你肯定知道,这里装钱的十抽十屉只有我的家人能接触。他们是我妻子、我几个女儿和一个女婿,都是靠得住的。可是最近,医生,一个收银十抽十屉里总是少钱,少的数量还永远一样,时间也很固定。
“好像形成了规律,我怀疑是一个常来的顾客干的,我因没有证据,要是指责人家,必然献丑。再说此人为人不错,我的顾客都喜欢他。他和丢钱是否真有关系我拿不准,但只要他一来钱就少。”
我说:“乔治,这种事我觉得应该讲给我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听。”
乔治不想打扰福尔摩斯,但我还是把我朋友拽到酒吧一角,迪恩又把他的苦恼重复了一遍,福尔摩斯虽显得兴趣不大,但也不便拒绝考虑酒吧老板的难题。
他问:“老板,此人颇受顾客们欢迎,而且每次来时你的钱屉里就少钱,这也可能是一种巧合。这个人是什么样子?”
迪恩说:“福尔摩斯先生,此人长得挺帅,三十来岁,大约隔一天来一次,总有两三个朋友作伴。他站在酒吧里,一边喝酒一边表演着各种引人人胜的戏法。他并不收费,所以我敢肯定许多客人就是冲着他的表演到这儿来的。”
福尔摩斯问:“你能不能十分简单地描绘一下他的表演?”
于是老板长篇大论地叙述起来。
“先生,每次他都是先买点酒,我找给他钱时,他把右手伸开,我将钢蹦儿扔进他手掌里,然后他合上手,再打开时,所有的钱就都不见啦!接着他再买一张肉饼,将其割开,里面便藏着半个克朗。他总是把钱取出来,说:‘这饼买得真值,乔治!’再后来他就拿出一副牌,变出一些绝活,比如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随便选中一张牌,他最后都能指出你选中的是哪张。
“然而他压轴的戏法是从我这儿借5 英镑。他让我记住钞票上的数字,甚至在上面签上我的名字。‘然后他把钞票变没,再让它出现在我其它的装钱十抽十屉里。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也不知道我的钱少了跟他的出现是否真有联系,所以一直没找他问过。我要是问他,他肯定会生气。而我的顾客们却喜欢看他的表演,又不能把他气走。可丢掉四英镑十先令又不是个小数目,而且每次都丢这么多。”
福尔摩斯从乔治那里买了半支花冠雪茄,若有所思地把烟点着。
最后他问:“那张神秘的5 英镑钞票总是在同一个钱十抽十屉里出现吗?”
迪恩说:“不是,有时在公十共十酒吧的钱柜里,有时在雅间里。”
我的朋友又问:“丢钱的钱柜是不是总是5 英镑出现的同一个钱柜?”
乔治答道:“是的,没错。”
我看得出来,歇洛克·福尔摩斯这会儿完全被消失的5 英镑以及丢钱的怪事吸引住了。
他问:“你估计这位变戏法的朋友下次什么时候来?要是我能亲眼看看他的表演,大概就能找出他的戏法和你丢钱之间的关联。”
老板肯定地说,这个神秘的人物当天晚上七点钟应该来到小酒吧,又说:“如果他以往的规律没有改变的话,福尔摩斯先生。”
于是晚上7 点之前我们俩舒适地坐在酒吧里,等待着魔术师的到来。不一会儿他来了,我们是根据老板对他的描绘和他进来时的自我感觉良好的神态上判断出来的。他的神态很自然,一点都不做作。我立刻就感觉到,要让乔治指责这样一位态度友好、为人随和的人做了什么坏事,是多么地难下决心。
我们看他变戏法,一会儿从一副牌里找出别人暗中选中的一张牌;一会儿又从旁观者的耳朵、鼻子和帽子里变出真正的金钱,委实十分引人。
一个站在他旁边、衣衫槛楼的小矮人说:“先生,变个5 英镑的戏法吧!”
其他人也都随声附和着,魔术师耸耸肩,好像只好满足大家的心愿。他朝乔治瞥了一眼,暗示借给他5 英镑。乔治·迪恩踌躇了一刹那,看了一眼福尔摩斯,然后从一个钱柜里拿出5 英镑。仿佛出于十习十惯,他在一张纸上写下钞票的数码,把纸放在钱柜旁边。
魔术师将钞票一折,叠成罗盘的样子。然后他在钞票上盖上一个手绢,并让周围的一些人低头去看钞票,确保它肯定在手绢下十面。尔后他便将方手绢往空中一抛;底下的钞票不见了。虽然许多人已看过多次,仍发出惊讶的赞叹声。这时,魔术师又从手绢里变出一些落花生,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
最后他苦笑着对乔治说:“我的老板,你的5 英镑钞票就在你雅间的钱柜里。
请过去看一看,核对一下上面的数字。”
乔治·迪恩用他手中的纸条核对钞票数码时,人们同时发出一阵欢呼声。变戏法的喝干他的酒,与大家—一再见,就离去了。福尔摩斯转身对我说:“跟上他,华生。小心点。看看他是不是还去这一片其他的酒店,问问他们有没有丢过钱。”
我跟着那个人穿过贝克街,走到马利伯恩街上。我发现他独自在走,没有任何“冷肉酒杯”的人陪着他。他又走进一家酒馆,我进去躲在暗处,见他又把刚才的把戏演了一遍,大体相同。从那儿我继续跟着他,走进金斯克劳斯酒店,在门口,他和一个小矮个儿打了个招呼,一起走进去。他在里面又进行了第三次表演。
在前一个地方,因为我怕失去盯梢目标,所以没问酒馆里是否有丢钱现象,但他离开“金斯克劳斯”后,我决定不理他了。我在里面留连了一会儿,和一位侍女搭上了话,她一头金发,十胸十部格外丰满。我把话渐渐引向我要了解的正题。当我问到酒店有没有丢钱时,她突然变了一副口吻:“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老丢4 英镑10先令的?你是从总部来的还是怎么着?”
我反正已经得到了我要了解的情况,便离开了。
回到221B的住宅后,福尔摩斯告诉我,乔治·迪恩果然发现雅间的钱柜里又少了4 英镑10先令。我把我的跟踪说了说,告诉他魔术师每进一个酒馆都带着一个不同的人。我还说至少有另一家酒店也经常丢失4 英镑10先令。
福尔摩斯说:“他得依靠助手,但很狡猾:每次表演的助手都换人。他显然来回换助手,以免引起人们的注意。在‘冷肉酒杯’里我就看到了他的那个帮手。”
我困惑地问:“你怎么知道那人是他帮手?他穿得破破烂烂,和魔术师完全是两种人。”
福尔摩斯神秘地一笑:“你看到了他的破衣破十裤十,还注意到了什么?”
我说除此之外别的没发现什么。
我朋友说:“华生,那人穿的一双靴子至少值10几尼,是在圣詹姆斯专为他特制的。”
我问:“你怎么知道是定做的,而不是一个有钱人送给他的?”
福尔摩斯笑道:“因为他一只脚比另一只脚大,而皮靴质量好,两只脚都穿得挺合适。”
“据乔治·迪恩说,后天晚上变戏法的还得去他的酒店。我也得去,而且需要你帮个忙华生。”
接下来他向我解释我所要担当的角十色十。
“我们俩站在酒吧里,在嫌疑人的附近。然后等我给你一个信号,你就尽量悄悄地把那个小矮子引走,等走远一点后,你就想法缠住他;怎么缠就靠你的本事啦。”
约40来个小时,我们又来到乔治的酒吧,福尔摩斯依旧镇静自若,而我一想到有任务要执行就十分兴奋和担忧。七点钟,那个我们称之为变戏法的人又出现了,身后尾随着那个穿一双昂贵皮靴的小矮个儿。
手指灵活的魔术师又照上次一样变了一通戏法,只是纸牌的变法上有点不同。
等到他从乔治那儿借到5 英镑后,我朋友用手指在我肋骨上一十捅十,我便神十色十严肃、手掌有力地把小矮个儿朝门口推去。他想反抗,我把一个手指放到嘴唇上,神秘地一笑,摆出他跟着我走就能得到好处的神情,他疑惑不解,过了一会儿,拨十开我就要往回走。于是我不得不诉诸武力,他想反击,被我一记右手勾拳击中下巴。不可思议的是,这一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十騷十动。
小矮子从地上爬起来,挥拳朝我比划了两下,但又转念掉转身从门口蹿出去,溜到贝克街上。
我又回到福尔摩斯身边,发现酒店老板和变戏法的吵了起来。原因是魔术师声称5 英镑钞票应该出现在公十共十酒吧的钱柜里,但实际没有出现。于是乔治搜索了酒店十内十所有的钱柜,都没有5 英镑面值的钞票,更甭提数码相符了。
理所当然,迪恩要求索赔他的5 英镑。变戏法的十陰十沉着脸,从钱夹里掏出5 英镑,递给乔治。
他说:“用不着动火,老板,戏法总有失手的时候。等我灵感来的时候再来见你。”
这时,福尔摩斯将一张名片递给变戏法的,同时做了自我介绍。
“依我看,先生,你近期最好到别的地方去变你的戏法吧。”
酒店里的挂钟敲响十点,乔治·迪恩用洪亮的嗓音说:“先生们,打烊喽!”
一直等到最后一名顾客离开后,福尔摩斯才向我和乔治叙说起事情的原委。
“我亲十爱十的迪恩,你一直在上当,此人的手段较高明,我虽这方面见识颇多,也是第一次领教。所有人都认为5 英镑钞票仍在手绢里时,其实它早进在了变戏法的左手心里。他让人都注意他的手绢,却偷偷把钱交给了那个小矮子。然后他继续用手绢变把戏吸引大家,小矮子则趁机溜进其他酒吧,花10先令买杯酒,再揣走找给他的4 英镑10先令。这样一来,迪恩,5 英镑就仿佛奇迹般落到了你的一个钱十抽十屉里。”
我和迪恩经福尔摩斯解释后都明白了怎么回事。但乔治对当晚的事却仍困惑不解,问道。“今天晚上他的戏法,怎么不灵了呢?”
福尔摩斯笑道:“华生照我的吩咐劫走了他的帮手。接住钞票的是我的手,而他根本不知道把钱递错了人。”
我朋友掏出钱包,取出一张折叠的5 英镑钞票,将它展开,还给了笑逐颜开的老板。
他说:“福尔摩斯先生,你真是个天才!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琢磨出来的。我损失的那些钱就算是买了教训,下次再也不会上当啦!”
我们离开酒店,漫步在贝克街上,福尔摩斯说:“华生,真不知他将来还会落入什么别的圈套,对你的朋友,我们要留心替他提防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