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重新开始一生,那我一定要对我传统的生活方式作出变更——我会邀请朋友来吃饭,即使地毯很脏、沙发很乱;
我会在考究的起居室里大吃“爆玉米花”,要是有人想生个火,我决不会计较满屋灰烬;
我会耐着性子,倾听老祖父唠叨他年轻时的事情;
严冬,我会穿着火红的裙子,赤足在雪地上一边漫步、一边沉思;
盛夏,我再也不怕赤日炎炎——我会让阳光将我的全身灼得发痛;
我会背上我女儿的小书包,像天真的女学生,在亮晶晶的雨珠中欢笑、奔跑;
我会同我的孩子一起坐在草地上而全然不顾斑斑草渍;
当粉红色的蜡烛燃尽之际,我会将它雕成一朵玫瑰花;
毫无疑问:我会更多地分担丈夫肩上的责任;
如果我生了病,我就上床休息——我再也不会傻乎乎地认为:要是我卧床不起,家里会乱作一团,地球也不会旋转;
当我的孩子突然奔来吻我时,我再也不会说,“等等,先去洗个脸……”
我会有更多的爱情,也会有更多的遗憾……不过,有一点却可以肯定:如果我再有一次人生,我要让每分钟都充满了奇异又朴素的美。
(唐若水 译)
选自《外国微型小说选》
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4年7月版
【赏析】
这篇微型小说,全篇通过“我”的内心独白来展现“我”所向往的生活。“我”设想如果能重新开始一生,“我”将要采取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其实这种新的生活方式并不是什么人世间极为稀少的不可企求的生活,恰巧相反而是普通人的平常的生活方式,也不是“我”的从小到老的一生的生活,而是集中写“我” 婚后的生活。小说写了在新的一生中,“我”将怎样来对待朋友、老祖父、孩子、丈夫等,从而表现了“我”所追求的人性美,又从冬夏两季的一些活动来概括“我”所追求的自然美。由于选材的角度小而准,因而使小说写得很集中,很精炼。
这篇小说不仅写得精炼,而且写得含蓄,耐人寻味,其中的奥妙在于巧用“空白”。小说实写“我”所向往的新的生活,虚写“我”过去的“传统生活方式”,把它放到幕后去。反之,如果作者把它搬到台前来,那么将要有较长的篇幅才能容纳,而且读起来可能索然无味。当然让它“空白”,也不等于与写实毫无关系,而是以实写虚,虚实结合,也不等于没有点睛之笔。作者在实写的部分,点出了“我”的物质生活非常富裕,家里有考究的起居室,有地毯等。“我”的物质生活既然这样的富裕,为什么还不满足呢?还要彻底否定“传统的生活方式”呢?这样就给读者以启示。这个“考究的起居室”、“地毯”,不是一般的环境描写,而是一个典型细节,是“物”的代表,它使整个小说的境界获得升华,意蕴更加深远。它使读者联想到那些受“物”的束缚, 被“物”异化之后的人们的种种生活情境, 家庭、人际之间的关系,也就能够更深切地理解为什么“我”希望能重新开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