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印的照片光泽明丽,拓出泰国的晴空。我看见娇美柔软的鸡蛋花,看见阳光下夺目的佛殿,看见高僧温和的面庞……于是,追忆起那佛音缭绕的泰国旅途。
幼时被“青面獠牙”的金刚像吓过,心里多少对佛教有些恐惧,一路惴惴到白黑二庙,却被满目的盛大惊住。
那是肉眼可辨的明亮,是地狱中无数伸展的手臂的向往。目光从雕了排排神兽瑞云的飞脊上落到鎏金的“V”形庙檐,每扇窗边都绘了夺目的莲花纹,道道优美弧形翻卷着白色烈焰,阳光倾泻在白色的庙身,白与金,雕饰与纹样,点缀镶嵌的细碎镜片,交织成浩大的辉煌。真的,与我国赭檐青瓦的佛寺对比,泰国的庙多了令人惊艳的雍容之美。
虽说时隔多年,但我仍记得指尖触过庙身时的灼烫,那是阳光烈火烹油般的触感。透过照片,叠加脑海中的印迹,建筑的美,现在看来仍然使我窒息,以至于随后的黑庙博物馆之旅也只是锦上添花之感。
真正抚慰我的是进入素贴山双龙寺,我深深地记得当时的情景。
正午灿烂的阳光铺遍无云的晴空,白象塑像后,一株怒放的鸡蛋花树圣洁而美丽,那花朵有手掌大小,花瓣洁白,柔软,光滑,花心金黄得象它身后的佛骨舍利塔。纷飞的花瓣飘向周围形态不一的佛陀雕像,金碧双色,交映辉煌,灼人的热浪里传来一层叠一层的佛经声,脚底传来的触感让我清晰明白这高耸入云金光四射的巨塔确实在人世间里。
入庙,有高僧为游客在手腕上扎白色棉绳祈福,已不记得是否付费,但脑中浮现“清瘦”这个词,半袒胸的黄色佛衣遮盖不了他的清癯与肃穆。爸妈把我轻轻推过去扎线绳,并告诫说不可以触碰到他的身体。那高僧却摸摸我的头——心里不知不觉温暖起来,原来僧人也不是成天板着脸念经呢。
出庙,我闻到梵香醇厚的气味,我看见光芒不可直视的佛塔,我听见人们在转塔时念诵的经文之声,交汇涌动在明艳的阳光里。那时,真有一种参与进去念佛转塔的冲动。
事实上,我已经这么做了。手里领到的祈福流程,用常见的几国文字写得清楚:边用自己母语念诵,边随人群缓缓绕塔而行。前后有父母,我虽懵懂,心安且定,左手执着一柄花盘如阳光般灿烂的波斯菊,右手端捧着塑封的经文绕塔诵读,塔身圆润,周边盘坐莲中的碧身佛陀们,唇角的笑是如此温柔。
耳畔众生呢喃,眼前是夺目到无法睁眼的热烫阳光,左手拿着的波斯菊与阳光仅有一丝香气的区别,最终将它连同心意供奉在祭坛之上。
原来佛教不只是手按宝剑的怒目金刚,更多的是美,是善,恍若这永远充斥檀香的一个盛大的晌午。恍若那条软软的白线手绳,恍若那博藏的黑庙与跨越生死的白庙雪一般的圣美。
阳光一路从佛陀光滑的肩头反射到指尖,用眩目的波长来送别,照片滑落,回忆戛然而止。只是那些梵文音译仿佛有了新的意义。我想这旅途实在太过难忘,佛祖当年是不是用阳光隽成经书?
闭目,我看见一朵鸡蛋花缓缓夹在一人指尖——有谁在拈花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