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我的年度汉字】
即使是一个周日的早晨,我也可能急匆匆地跳下床,胡乱收拾一通,然后去追那辆把我载向学校的车。冬日的白昼是短的,天亮得很迟。黯淡的天幕下,我在奔跑。我并非喜欢去追公共汽车,也不喜欢每次都累得喘粗气,但至少我知道自己追逐的目标,奔跑的方向。不像我生活中的大多数时候,我追车的时候,并不迷茫。
但渐渐地我发现,我追的绝不仅仅是一辆车。到了学校,我依旧在追,追老师课堂的节奏,追同学们写作业的速度,然而却不像追车那么成功。我常常赶不上他们,一路上磕磕绊绊。失败了,跌倒了,回头一望,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追了一年了。
从今年三月开始,号角声就在我们耳边轰鸣,一刻也没有停歇过。班主任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保持警惕,战争迫在眉睫。每天都有新的压力施向我们,于是我们开足马力,全速向初中的终点驶去,殊不知这个终点,其实是另一种生活的起点。我们只顾追随着学长学姐的脚步走上中考的战场,似乎这一战胜了,就别无他虑了。当我拼命追着这些沉闷而疲惫的脚步时,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看不清姹紫嫣红的春天,听不见群虫高歌的夏天,头顶的蓝天,脚下的绿草似乎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单纯地在追着,追随上一届的单调步伐。我曾经是那么不甘不愿,那么抵触,现在却也是尽全力冲向自己所畏惧的那一刻。那时的我尽管紧张,却情绪高涨,因为我是有目标的,至少,我认为自己是有目标的,目标便是那些成绩优异的前辈们。追随他们,也许是我当时的最高期望。
成绩公布后,许多人或许会觉得我成功了,我也可能会对外宣称,我实现了梦想。上高中后,该继续追梦吧?不过这样追下去,迟早会落得回头也来不及。因为,如果方向错了,前进就是倒退;因为我知道,我实现的不过是别人的梦想。
但我却对自己所了解的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继续埋头苦追,一昧地去追寻别人认为好的。然而没有方向和目标的追逐是徒劳的。三个月来,我总是在步别人的后尘,对自己无法理解的新知识感到迷惘,对自己的速度和别人相去甚远感到绝望,对自己一次次辜负了希望感到难过。笑过,也哭过;爬起来,又跌倒了。困了,倦了,昏昏沉沉地,跌入梦境,我睡着了。
那是一个清馨美好的梦。梦里,我看见小时的自己,执着地追逐那断线的风筝;梦里,我看见小学的自己,痴痴地问能不能像孟子一样伟大;梦里,和我几乎同龄的哥哥向我发出挑战,让我去追他,尽管我一次也没成功过,尽管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但我还是那样尽力地追着;梦里,自己忘情地在海边奔跑,追寻那些梦幻般的传说中的身影。梦里的我,永不言败。
梦醒时分,我向窗外望去,却看见一个男孩,背着书包拼命地向前跑着。他多半和我差不多大,也像我一样,追着一辆公共汽车。所不同的是,我追车的时候,只要路旁的人稍有些多,就跑跑停停,生怕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相;他却似乎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只是一心向前方的公交车站跑去。早高峰加上道路维修,车流行进缓慢,但对追车的人来说还是够快了。但他还是一稳定的速度奔跑着,没有丝毫放弃的迹象。就这样,我看着他从百米开外,跑上了那辆车。
猛然间我意识到,三个月来在令人窒息的高中生活中的摸爬滚打,竟让我忘记了每天生活教给我的最简单的道理。我徒劳盲目地追赶所缺失的,不是别的,就是方向和目标。整整三个月,我像迷途的羔羊,又像失舵的航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当初我偶然实现的是别人的梦想,却无法沿这条路走下去,因为我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我忘了把这个梦想变成自己的。我害怕,害怕初登前途,走错了方向遭人耻笑,害怕路途坎坷寻求帮助遭人白眼,更害怕自己,无法直面自己这么失败。就这样,我毫无目标地追赶其他人,结果却把自己弄得如此不堪。
那么,现在呢?跌倒了,又爬起来了,梦醒了。我该重新出发吗?
我想是的,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即使过去显得漫长。若不前进,就只能倒退。倒退也者,朽木亦可。然而我不能像木头一样随水漂流,我有自己的方向,我知道自己的目标,我要继续追下去。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追寻自己的梦想。要想不再迷失,就得让它放射出足够明亮的光芒,穿透疑云浓雾,为自己指引方向。
追,是我的年度汉字,也是我往后的人生中要做的极为重要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