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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妮(上)》全文阅读·刘乃玉小说

发布时间:2022-11-27 09:3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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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妮弄明白高绣的门为何叫不开,是在秋末的一个阴雨天里。那天上午,天色阴晦,细雨绵延不断地落在长坝上下的芦苇荡里,从芦苇绿色的叶片上溅起碎玉般的声音。她戴着斗笠急匆匆地走上了长坝,雨点掺进河道的风里围裹着她的身子,她没想到雨会这么大,平时河道里弥散的微涩腥气也不见了,她嗅着鼻翼,箩子攥在手里,婆婆让她到坝西村子的大叔家借箩面用的箩子,出门时婶子一个劲地叮嘱她路滑小心,她想着婶子的神情,不觉已来到长坝中间,坝上坝下雾一样的迷茫,只能看见几步远的芦苇和河道。

她的裤管和鞋子都让雨潲湿了,箩子在她的手里摇晃着,她抬着小脚往前急急地走着的样子,颤悠悠地像雨点落在苇叶上然后崩落的样子,尽管让雨淋着,可她还是舒了口气,婶子话里的意象在她眼前飞转着,婶子在那个中午看见高绣走出学堂的那两扇楠木门,头低拉着像让霜打了的茄子,手中拿着的那个布包在晃动里响起了清脆的声音,婶子走上前,高绣苦笑了一下,说,没戏,王老先生不收德琴这个徒;继而又流露出恨恨的心绪,说,她爷爷可能和王老先生有话在先啦!梅妮想到这里,嘴唇就着落上来的雨水咕哝出了一句,怎么这样猜疑公公呢?

梅妮转念一想,婶子怎么会知道高绣去学堂,是为了德琴读私塾呢,还见面就说没戏的话?她蓦地想起了那个早晨在长坝上见到高绣,高绣是从坝西的村子里走出来的,那她们是在她想让耩儿上学堂之前,就合计过德琴上私塾的事了。梅妮想着,迎面走过来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男人,在雨雾里弓着腰缩着头急急地奔走着,在擦过她的身旁时,她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很面熟的,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那个人也抬眼瞅了她一眼,只一瞬那目光就贼也似地逃走在雨雾里。梅妮边走边努力想着这张脸,在记忆里搜寻着这张脸的表情绽开的时间和场所。

走过长坝,她来到胡同里,屋檐上的雨水在刚苫过的屋顶草上线一样地流下来,在胡同地面上砸起了一道明亮的水槽。那天下午振祥叫不开高绣的门,是高绣在生他的气呀!她想高绣是误会了公公,公公不是那样的人,他怎能事先和王老先生做好扣呢。头顶上的斗笠在雨水的撞击里嘭嘭地响着,一些水星溅落地她的脊梁上,粘粘的,她觉得雨水在她紫色对襟褂上洇开来,她急急地往前走,来到自家的门楼子下边,赫色接脚石上的水往两侧的地上流着,只剩下湿漉漉的光滑的一片石头。她捽住门鼻子推开大门,天井里的水顺着甬道旁的地面急速地向阳沟里流,一声令她撕心裂肺的喊叫低旋在院子里,毫无遮掩地钻进她的耳朵。

梅妮知道这是瘫子三弟坐在堂屋里间的床上制造出来的,每当听到他的类似残叫的声音,她的心房就止不住地颤抖,他能站起来该有多好呀,看到他,梅妮就想起了柱子,三弟真像是和柱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和脸庞,那天下午从河西崖的地里种麦子回来,走在甬道上,瘫子三弟嘴里发出的声音,她是能听懂的,她辣椒样光鲜的小脚和白嫩的小腿晃着三弟的眼睛,他喉管里吱吱唔唔的响声是他的感叹。

她走进堂屋,婆婆正在把三弟从床上往辅团上挪,她放下箩子,去帮婆婆,她用手勒住三弟的腋窝,婆婆抬着他的腿,三弟沉沉的身体拉扯着她的胳膊,她感觉到他腋窝里的柔硬地蹭着她的手面,多么像柱子呀,她心里颤动着,可这种感觉只有一会儿就不存在了,三弟已经坐在了圃团上,用一种异常的眼光打量着她,她的手指在离开他的腋窝时,心里倏地升起了一股扑空感,空落落的她朝三弟笑了笑,就问婆婆,公公去哪了?婆婆拿着箩子坐在木椅上要去箩放在吃饭桌上的麦面,她知道那是婆婆早晨起来在对臼里掐的。

他去东乡了。婆婆说着晃起箩子,面粉从箩子网眼里漏了出来,落在下面的一张牛皮纸上,白白的像雪。梅妮噢了声,就抬腿往外走,戴上斗笠,来到甬道上,甬道上的青砖浸透了雨水,脚踩在上面水汪汪的,一些树叶子紧贴着砖面,小脚的鞋子踏上去,发出了些微的唧唧声响,公公趁雨天去东乡的被服厂了,前些日子秋忙,那里的人来过好几次了。在柿树旁拐弯时,她朝高绣的那排房看了看,那里的每一个门都紧闭着,生怕着了贼一样。她估计高绣就在住的房子里,她在做什么呢?梅妮在突然间生出了想去高绣房间的想法,在她的脚要往那条甬道上拐时,她还是止住了。

她敞开自已的房门,拿掉头上的斗笠,耩儿还在私塾学堂读书,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熟悉的家具,再也没有能与她为伴的了,她脱掉粘在身上的那件紫色对襟褂,看到了自己圆润的乳房和白嫩的胸脯,她陶醉于自己皮肤象牙一样的白色,还有乳房随身子晃动时的颤动,刚才在抓三弟腋窝时带来的快感又涌上身来,她的心绪像外面的雨点落在月季花叶片上溅起的碎玉般的声音,她睇视窗外晾衣绳上一块被雨淋湿的绢布,不自觉地想起了和柱子的第一次。

那个夜里,闹喜房的人渐次离去了,柱子把房门闫上,回过身来就把她抱住了,久久地,梅妮闻着柱子身上的气味,她的身子渐渐地像水一样的柔软无骨,她几乎瘫在了他的怀里,他把她抱在床上,她闭着眼睛让他把衣服像剥荔枝皮一样脱了下来,最后剩在床上的是像荔枝肉核一样的洁白的肉身。梅妮在感觉里抬手去关灯,让柱子给拦住屯,柱子说,别关,我要看你,关上灯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梅妮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胸膛说,那随你。

柱子开始抚摸梅妮象牙色的皮肤,摸到无数欲望的小兔在她的皮肤下面跳跃。只一瞬,柱子的手就渐渐地狂乱起来,嘴也俯到了梅妮的唇上,梅妮觉得像是从高处往一个黑暗的深谷坠落,疼痛、晕眩伴随着轻松、爽快的感觉,她的手指像水一样地在他身上流着,身子里他的那根经过了爆裂仍然坚挺着。梅妮面色绯红地侧身躺在木椅里,沉浸在初夜的回忆里,窗外雨珠迸裂的声音纠缠着她秘不可示的心绪,她又想起了那个已去沂城的军人,此时的她于也抑制不住内心那似潮水般的涌动了。

她想象着,让自己的身体蒸腾着,性的闸门已无法抗拒地打开,欲望的洪水波涛汹涌,在澎湃中任自己的想象飞翔……思春在芦苇荡里的亢奋令她在欲望的想象空间中畅游。她情不自禁的闭上双眼,身体灼热的发烫。她已忘记他的现在的处境。乳房开始发胀,她用手轻轻的揉搓着……她忽然感觉到无法自控了,一股难以阻挡的力量袭来,她顺口自语地说出了句,我要啊我要……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真的是飘浮起来了,她用手轻揉着下身,一阵阵的抽搐令她浑身激荡。她觉得她的身心已飞进了芦苇荡,任意的跟着思春飘舞,越飞越深,越飞越高,一直深入到那片开阔地……她开始喘息起来,开始呻吟起来……她感觉到了那曾久别的美妙神奇又重新的再现,那种感觉是荡人魂魄的……随着几声低沉牵魂的呻吟过后,她清醒过来。整个快要赤裸的身体已汗水淋漓,满足的欲望开始缓缓的平静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想象与自慰中达到性爱真实的感觉,也是一种令她感到另一种美妙的体会。虽然激情过后,还会有一种空无的失落,但这过程却足以安慰和平静那曾压抑而膨胀的欲望。她想这是没有什么卑劣和愧疚可言的,更谈不上那种见不得人的羞耻和自责。

窗外的雨依然淋漓,梅妮整了整零乱了的衣服,起身离开木椅,窗外晾衣绳上的那块绢布不停地滴着水,她听着雨声,身子像小夜乐一样地舒缓了下来,刚才崩紧的身体里似乎有气泡升腾到喉咙,她伸了伸脖颈把它嗝了出来,天井里没有人影,树叶绿得透出凉意,远远地那棵老柿树被风掠过,摇晃有如人形。梅妮不知就怎么又想起了刚在长坝上遇见的那个人,她蓦地打了个激灵,脑子晃悠了一下,那个人的脸和形体在高绣住的那排房子前的甬道上清晰起来,是他,那个给了高绣一包钢洋的、从云蒙山来的苇席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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