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了飞机,出了站口。
我习惯地四下张望,见没有杜鹃红,心里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我太累了,因而我回来就没有通知任何人,我只想打的士悄悄地回家,清清静静地过上两天,天大的事也不想管。
走出机场大门,我正想招一辆的士。突然一人横穿过来抢我手中的提包。我下意识十指用力,一拉,那人顿时无力地一下扑倒在我的眼前。
杜鹃红,怎么他妈的是你。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上一句。但我的面部表情却显得从容而平静。我挺了挺身段,友善而威严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盯住她,我是经常这样盯住人不放的,我的这种近乎“毒”的目光,曾令多少来公司应聘的女人望而却步,但杜鹃红这女人却是敢于迎着我这目光看我的女人。
这时,她的目光依然自信而柔和,并没有因为被我那粗鲁地一拖,显示出任何让我感到不愉快的东西来。这女人的过人之处就在于她似乎没有什么能使她向男人撒娇的,甚至是委屈的时候。
当然还是她的眼睛首先离开我的目光。她的眼睛离开我的目光后并不斜视,总是微微地低下她长长的睫毛,这时候再配上她那张总是充满着笑意的脸,样子可人。
我当然只能把提包交给她,并坐上她开来的我的那辆奔驰车。她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并且是这一航班,这一切都出乎我的意料。尽管我很想问她,但,我却不,这事在我头脑转了几转。我知道我惟一的错误是不该在回来之前发那一份传真,那份传真是我这次考察项目的最后结果。这个结果,我是不想亲自带到董事会上,因为这个结果已经是决定了,本来我想发回传真,让他们按计划去执行,我好好休息两天,但这传真却又告诉了精明的杜鹃红,我肯定会在今天回来。她很能干,能干得让我经常庆幸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助手。看来她也仅仅是再一次证明了她的能干,可她永远不会想到,她的这个能干也会让我心烦,这正是她永远不可能领导我的原因,她是一个典型的被领导型人才。这就是帅和将的区别。
对于我的帅才,是从小就开始练习的,那时我就是一群娃娃们的头。当娃娃头过足了瘾,再后来就开始想当解放军,当了战士后我又想当将军。但很遗憾,我的这个理想在全世界都爱好和平这一伟大的愿望下就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了。虽然我一直抱着这个理想在军队干了十多年,直到离开部队也只当了一名中校。很多年后,我成立公司招兵买马,战友们都纷纷响应,但我规定最高军衔只能是少校,我不想聘一个中校来与我平起平坐。我想,中校战友,你如有本事自己开公司去,咱们就在商场上刺刀见红。要不,你就去地方某机关的保卫部门老老实实上班去。我就这德性,要我献青春保卫国家可以,要我再献壮年保卫那些机关的老爷们,他们还不够格。
车穿过市区,开到了市北郊,在我的那幢开满了樱花的欧式别墅门前停了下来。我看着那樱花枝美丽的从围墙里伸出艳红艳红的花儿来,很想立刻就坐在那树下的椅子上,旁边的汉白玉石桌上放上一壶龙井茶。
我坐在车上未动,我在等她来开车门,虽然我知道我在这儿玩规格有点儿不尽人情味。
杜鹃红就是这么厉害,她知道我不想回公司,尽管公司那一批董事们习惯我回去总结或发话,他们才去执行董事会决定的项目,他们习惯于我的这种权威;她也知道我不想回到我的老婆罗淑碧那儿去。她不止一次在不征求我的任何意见之下,直接把我送到这儿来。
下车后,她是不会进去的,我也从未邀请过她。在我走向门又按响门铃叮叮叮三声的时间里,在我的那位反应不快却又十分可爱的人儿,还未兴高采烈迎出来之前,她已把车开进了车库。其实我是可以自己开门进去的,我站在门口按门铃就是等她停车、走人的这个过程。她走的时候,不会向我请示什么。按惯例,她步行到一百米外,她秘书的车在那儿等她。
进了大门,我一屁股坐在院里的摇椅上,等待南岚把茶端过来。看得出南岚兴高采烈,很想对我撒一撒娇,但她忍住了这时不和我亲热,因为她明白再漂亮的女人也不能和我在院子里亲热,哪怕只是表示亲热一下的拥抱。南岚是知道我这二习惯的,其实这习惯是我最没意思的东西,近五十罗的人了,我还顾及些什么。为这些,可爱的南岚伤心过几次。不过这些在于我不管她是真伤心也好,假伤心也好,我是很喜欢女人楚楚动人的伤心样子的。这喜欢虽然有点儿残酷,但这残酷让南岚有些惧怕我,让漂亮的女人害怕,这对于阻止她们的许多异想是最有效果的,这样我也就乐意坚决地保持了这个习惯。
茶泡了上来,看着体态优美的南岚,因为我的到来而兴奋得有些儿桃红的脸,我很冲动,真想一下揽她人怀。不急,什么也不急,我开始慢慢地品茶,我在想,南岚比我急,如果是真的,那我就得到了我早就梦想的真正的感情,但南岚的急也是可以表演的,这在于南岚是不会有太多的难处的,她在文工团演了五年的戏,后在文工团不景气的时候又在卡拉OK舞厅唱了两年的歌。她的多情是不用教的,对于这一点,我常常在幻想,有一天我突然有什么灾难,比如公司一夜之间破产,我一贫如洗,她是什么反应,见到我还是否会呈现她那可人的浅水红桃色的脸呢?这一点不能确定,因为我不想我的公司破产,我不想为了一个女人让我的事业完蛋。从我时常幻想的灾难来看,我确实喜欢上这个有可能是演戏有可能是真实的杂种。我在心里无法判断这个可爱的人时,我就喜欢在心里用杂种这个词来骂她。有时候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她看着我的嘴巴并不生气,并且调侃我说:从中国民间的习惯来说,这是骂人的,但对于今天的科学来讲,杂种是优良的。比如杂交水稻,甚至人种杂交的混血儿。你是在赏识我的美丽呢,还是在劳唠你的不及我?这时候我总是温柔地一笑默认她的这种调侃。我只能这样微笑,这样可以减轻她对我的恨,喜欢上一个恨你的女人是非常害怕的,虽然我此时不能判断她是否恨我。我判断她的恨我,并不是我骂她杂种,而是我整整比她大二十岁的这个事实。我不相信一个这么美丽而年轻的姑娘会这样地爱上我,如果我的身躯不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她就会有恨,这恨会躲得很深,而我对付这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永远强大,不能用弱智来博得她的同情,不能以失败事业来验查她的真情,虽然我深深地渴望真情。而她仅仅有恨是不能击倒强者的。
南岚就美丽地坐在我的旁边,我很想抱她进房间去,或者牵着她的小手走近床边的。不行,我还要等等。其实我在等杜鹃红的电话,我知道她会在半小时准时打电话给我的。杜鹃红一直武断地认为,她选择这个时间打给我是最恰当的,她很了解我这个军人出身的董事长,她以为,我进门会先简单地亲热一下南岚,再说几句温暖的话,然后脱衣服洗澡,洗澡后躺在床上等南岚洗澡的时候,她才打电话来,因为她认为这时候我心情最好也是最急的日寸候,我会把一些不该她这个部门办的事要她办,她判断我这时是不会打电话给该办这个事的部门的负责人的,而这种事又不是非要这个部门办不可。她作为总办主任汇报一下,我就会顺便要她去办的,她是个权力欲特别重的女人,虽然她在我面前表现得相当慎重。其实她的这个“精明”在我看来是很愚蠢的,她的这个“精明”是来源于她的原中尉丈夫那儿,她从那儿得到的经验,是不能用在我这个中校身上的,这个错误对于很多女强人来讲是致命的,因为她们认为男人在人性方面是一样的,从这一点来看,女人们认为一些很好的实践过的经验拿来用于另一个男人是很愚蠢的,这个愚蠢就注定了杜鹃红只能永远保持我与她的距离,而这距离也就注定了她永远和我只能是上下级关系。我很放心她的这种过分自信的判断,赏识她的是她准确有力的工作自信。对于这个弱点我是放心而又可怜她的,她曾经是一名上尉却找了一个中尉,我说这个并不是讲她应该找一个像我一样的校级军官,或者更高的大校甚至是将军,而是这个中尉惯坏了她的自信。她的中尉丈夫我也是认识的,是一个相貌堂堂志大而才疏的家伙,她为什么在当初嫁给这个中尉,也许就是被他的潇洒风度和侃侃而谈的志向所迷惑。但军人的潇洒似乎不仅仅是在相貌上和纸上谈兵的志向上,而是在手段上。她起初被白马王子般的中尉迷倒,认为他只是怀才不遇,但结婚多年后才发现他的那些谋略总被她一击而溃,被女人小小的花招轻易就击溃的男人,能上升到怀才不遇这个高度吗?她看破了这点后,她是不会要这个中尉的了。她是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特浓的女军人,她是不能忍受一个情愿受她指挥的并且谋略远远不如她的中尉永远做她的丈夫,让她一看见他就有一种孤独求败的傲慢。这种傲慢起初是惬意的,到后来就越来越无聊,她的性格注定了她不可能永远无聊下去,于是她一个小小的计谋,就让这个中尉虽然不愿意却又让他上升到为爱而干愿牺牲个人的这个高度,并让他自认为他做了很高尚的事而心存感激。这杜鹃红的谋略也太毒了一点儿,不过对付中尉这种志大而才疏的人,你不毒一点行吗?杜鹃红的判断非常准确,如今她的原中尉丈夫还苦苦地坚守着他纸上谈兵的志向,三十出头的人了还只是一个集团军某师的上尉参谋。杜鹃红偶尔在我面前谈起他的原丈夫时,我总是不客气地一句过去:“他如能当上参谋长,给师长出的主意一定是个馊主意。你带一个团也能打败他带的一个师,虽然你只是上尉。不过打这种战争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在全世界都爱好和平的这一前提下,我们想当将军的理想是显得多么微不足道,所以我急流勇退,在野战集团军混到中校是不容易的,你作为军区的宣传干部是应该明白的。”
敢于放弃理想和喜欢的事对于一个人来讲是需要勇气的。那一次谈话,我彻底从气势上打败了她,也成了她这几年一直对我衷心耿耿的原因。
对于她来自于中尉那儿的过分自信,我却不能提醒她,我喜欢她的这个致命的弱点。
电话准时无误地响了起来,不过不是她想象的我正躺在床上。我让它响了很久,南岚因为我在她是不会接的。
我拿起杯子品了品我喜欢的龙井茶,嘴巴还微微地极有表情地动了动,等到茶的甘甜涌上我的喉咙时,我拿起了那不接它就不会停的无绳电话。电话里传来了杜鹃红的声音,她的声音甜美而优雅,我很喜欢她的这种即使是在火烧眉毛的时候也不会惊慌的声音,这声音很诱人,有时候我也曾想把她列入我的艳遇行列。但我不,越是喜欢这种声音我越是要抵抗她的这种诱人。绝不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遗训让我却步,如果真想娶她,我还用不着像所有初恋的男人呕心沥血以深情为梭精心地编织一副柔情的网,拿着这网像一个痴迷的渔夫在一条宽阔的河流里撒盖网,而那鱼在这宽阔的河流里又太自由,任你划多么快的轻舟,也无法有效地用网盖住她。有了这种认识,我是不会驾一轻舟、手挽一副柔网逆水行舟追赶着鱼儿,并且撤一网空一网的。这种痴男人傻男子在爱河里徒劳地奋斗,我是不干的,我也会精心地以感情为梭编织一副柔网,但我把网展开横着隔断河流,河水当然是隔不断的,它可以从我精心编织的每一个网孔里流过,而再聪明的鱼它是永远不懂它眼睛里透明无瑕的流水中,怎么会有和水一样无瑕透明的网。碰撞上了网,她才知道网是什么东西,这网宿命地注定她不能自由地前进与后退了。如果我想网住她,她早已是我的夫人。但我宁愿她是我的部下,因为她做我的夫人和情人远远比不上做我的部下更能让我体会到她对于公司的重要性。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再说我与她还有历史的渊源,她的哥哥是我们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儿时伙伴,她那时还小不过三四岁。我离开那院当兵时,她刚好十岁。
“老总,工商局说,娱乐行业,注册老兵城娱乐有限责任公司不妥。希望我们能改名。”
我说:“小杜你是重感冒了,还是昨天没睡好这事听工商局的,我们总公司也别开了,我俩就去工商局保卫科保卫他们算了。好了,这事你去办吧!不用请示了。”
我知道她是非请示不可的,其实她也知道我一定会答应她。她知道,这一点小事,她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也能办妥的。但请示似乎是必须的,因为她习惯于请示后的自信与高兴,这是被领导型人才的特征,所以她的过分自信,只要在不损害公司利益的情况下,我总是会满足她的。这事本应由我的副总何人脊分管的,她喜欢干,就让她干吧!
进了卧室,我并不洗澡,我不认为清早在广州宾馆里洗的澡,坐了一小时的飞机,就会身子不干净。上床后,我很有忍耐心,轻轻地抱过南岚放在怀里,不动。南岚的手开始在我的胸部轻轻地抚摸起来,她柔软而细嫩的小手,像大自然美丽的山间清悠悠的小溪,那纯洁无瑕的流水,让置身于其中的躯体总是那样的愉悦。那水清得透明而洁白,总让人觉得自己的身躯占有了这水,有些愧对什么,而又因为拥有这水而亢奋不已。她的头紧紧地贴在我的臂弯里,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我抚摸她的时候,她狂野得就像瀑布一般,我即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她也会奋力跌下去,飞溅出一朵朵洁白而美丽的花儿,这种花儿开放的时候是无所顾忌的,是极其有个性和张扬的,甚至是粗野的。当然这种花儿最后总是慢慢地变成浅水红的桃色。在我们做爱后,她脸上的颜色总是这样,但这娇人的小花儿不是满脸开放,而是浅浅地、水红水红地在她脸颊上开出两朵花儿。在她白净而细嫩的脸盘上显得白多红少,这红白相映的美妙,不是在画家高价位的画纸上,而是在我的怀里,这正是我多年来一直没有换情人的缘由。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休息,南岚猫一样地盘蜷在我的身旁。如果就这样的话,我会在这儿住上几夜的,可我最后决定到妻子那儿去。让我坚定这个决定是南岚听似温柔的细语。她上床来,把手放在我的胸上,嘴巴凑在我的耳旁时,我还以为她要说一些分别了十几天的相思之苦。但她细细柔柔的话却让我顿觉不舒畅。她说她想去公司做事,哪怕是分公司也好。我说你见到小杜了,她说没有。我说你有车开,有别墅住,有钱花,还工什么作。她说你看人家杜姐多好。她说完这话后,夸张地用手捂了一下嘴,一副撒了谎后天真的样子。要是在乎时,她天真一下,我是会配合一下的,然而现在却不行,她又想去公司,我这人是有原则的,连我的原配夫人都不能参与公司事务,何况是情人,我还没有糊涂到不能坚持原则的地步,在这一点上,我是绝对坚持的,而且颇为自己的这种坚持而得意忘形。在部队时,我因属蛇、点子又多,外号也就叫眼镜蛇了,战友们都说我毒性大。这次谈判的对手虽然不是属老鼠,我不是克制他的天敌,但他们最多也就是属兔子的了,要不就三跳两蹦了几下,就中了我的毒液,昏昏地把底牌亮了出来。当然他们的底牌一出,我也不能像在保卫边疆的战斗中,对付敌人的那一套心狠手辣的办法来对付他们,我大方地给了他们应该得到的甜头,做生意不是打仗,打仗是你死我活的,而生意是需要共同生存的。我从十多年前借来五千元起家,能到今天这个规模,不仅仅靠的是运气,更多的是靠我的智慧。南岚这时候用的是我自己设下的美人计,这计他妈的我是中了,可我中得是有分寸的。看着南岚那期待的神色,我心里虽然由烦而产生怒,但脸上并未表露出来。我说:“以后我会考虑的。”我的毒液喷了一点儿出来,明明永远不可能的事情,我偏偏要给她觉得有机会。毒液既然喷了出来,我索性就让它吓人一点儿。我说了几句看似温柔却颇有毒意识的话就出了门,开上我的奔驰去我夫人那儿。我离开南岚的理由太充分,先看情人,再去看夫人,她得这么高待遇,她也只能放我回家。其实她不说到公司做事,她会得到更高的待遇,因为我的底牌是这几天想到她这儿住几天。这女人根本看不到我的底牌,这女人的确简单,简单得有点儿让人高兴。她太急了,她如果有让我住几天而乐不思蜀的水平,她也许早就不是我的情人了。她这个简单是她的弱点却又是她能与我长久的原因。一个女人如果在一个男人面前永远不暴露出她的野心,这是令男人多么可怕的女人。一个女人不讲索取,只讲奉献,这是世界上很多伟大的女性都做不到的,这种人是绝不可能成为我的情人的。
二
妻子戴上我给她买的钻石项链,很高兴。当然她不知道这条项链本来我是想送给南岚的。南岚也不会知道她那天的多嘴失去了一条价值几万元的钻石项链。妻子一连换了十八套衣服给我看,要我说哪一套最适合这条项链。我太不想继续看下去,然而她却兴致高昂,以至让我记清楚了她换了十八次这个数字。尽管我十八次都说合适,结果她一次也不相信,其实我说的是真话,因为老婆是搞舞蹈的,身段极其优美,这些衣服穿在她身上的确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我老婆就是一个这样好对付的人,我只用几句就能打发她,很多时候我在想,跳舞的四肢发达后,这心思怎么就长不大呢。她在事业上是有成就的,并有自强不息的尊严,她从不过多地看重我的金钱。
我和她结婚的时候,她的钱比我还多,这使我永远不会离她而去,只能是她放弃我。她是我惟一不愿对付的人,我也不想用对付别人的那一套来对付她。我要对付的人太多了,甚至是我最喜欢的南岚。对于老婆,我想把她视为我最清静最安宁的地方,也就是一个可以让心放牧的地方。可她总是拿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来让我烦,其实她戴钻石项链配哪一套衣服,对于我来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我老婆,结发夫妻好不好他妈的都无法改变不是一家人的可能。这对我和我的儿子都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即使有一天离婚也是一家人,这无法改变,所以离婚不离婚这个问题是我从未想过的,当然这个问题我从不考虑,并不完全是她比我有钱时还坚持与我结婚这个信任。有我这样想法的男人,在于我老婆是幸运还是悲哀,她当初选择对了还是错了,这不是我可以总结的,哲人也不能,她更不能。有了这样的一个前提,我很少对她说假话,即便说也是为了她的心灵不受伤害。总之,她是第一的。
我的一些行为事实上是伤害了她,但她不知道就等于没有伤害她,我总用这个诡辩的理由来安慰我对她的负疚。对于我的这个心态,我用了很多语言来总结,甚至提炼到有点儿语录指示的句子,都无法完全表达清楚。后来经过千锤百炼,我终于找到了一句话,这句话来源于博大精深的佛教用语——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
保姆送儿子上学去了。我赶紧去洗澡,假装急不可待地要和妻子做爱,妻子看来很高兴。在这方面她很单纯,即使她已做了十年的母亲。完了,妻子躺在我身边说:你不会和杜鹃红有什么吧!我说绝对没有,她认为杜鹃红很能干又漂亮,很怕我像电视上的公司老板,总是会和秘书有情人关系。我最后发誓说如果有的话我他妈是条狗,她才满意。因为她知道我太孝顺和尊敬我的母亲,我会为我母亲与任何一个强大的敌人较量的,这一点她很清楚,凡是我用母亲来发誓的,她都确信无疑,而我没有把握的事也绝不会拿母亲的名誉来发誓的。这一点儿我得感谢那些没有当过公司老总,却又总喜欢写老总生活的编剧们和导演们,因为我妻子对我的怀疑来自于这些毫无老总经验的电视剧。这太好了,我甚至不希望出现好的电视剧,我花高价买了最好的家庭影院一套,就是让妻子多看那些无聊的影视剧。当然南岚这个角色,电视上也有的,但编剧们写南岚这个角色时,老总们总是公开的,而我,除了我知道南岚,我的任何朋友都不知道,就连离我最近的杜鹃红也只是一知半解。
妻子要去少年宫教孩子们学舞蹈,我习惯了她这种还没有亲热够就离开我。即使是在新婚不久她也就是这么一个工作狂。其实她的工作狂与我有关,因为我也是个工作狂,结婚不久正是我初创公司的时候,公司能一步步走向强大,是以她的寂寞为代价的,她因此必须也事业有成,如果没有她的事业,她会像一个爱惹是非的少妇,不知道会搞出些什么令男人不可收拾的东西来。除了剧团的演出、排练,她居然还为了每月几百元,每周末去教少年宫的舞蹈班。我有时候忍不住想嘲弄她一句,挣那么一点钱,还不够我们付给小姐们一次的小费。但这一句嘲弄话一直哽在我的喉结,从未说出来,我知道说出这一句话是多么的痛快,但这痛快的代价,是将得到一场暴风骤雨。我还没有愚蠢到为了一吐为快,而被一场暴雨淋一身落汤鸡的代价。
有些时候,我是喜欢用一些刻薄的话来刺激南岚,以及我身边爱我的朋友们,我很喜欢他们因我的无理而暴风雨似的恼怒。当然这在于我的部下是没有几个人敢在我面前发泄他们的狂风暴雨般的狂怒。他们只能忍受。
也许我是受了战争刺激的人,是不是需要心理医生,这一点没有想过。但我历经了那次战争后,我不再喜欢平凡,我喜欢生活在激流之中,虽说商场如战场,但这种战场,对于我这种经历过战火硝烟的勇士来讲,这种战场是儿戏一般,不能让我激动。也有激动的时候,那是在我闲暇的空间,我因幻想而激动,幻想我带领一支军队所向无敌,激动完后就在心里骂开了,他妈的原子弹、氢弹、导弹,这些东西出现了,我带领一支劲旅有屁用。看看印尼排华,制造华侨惨案,看看美国佬炸了我们的大使馆,我他妈的就想再次从军。可是走上街道一看,那些朝气蓬勃的少年儿童鲜花一样地盛开着,这个想法就淹没在这美丽而鲜艳的花丛里了。茶饭之余我想起了一句名言,那些原子弹、氢弹是挂在发射架上吓人,发射了以后谁怕谁呀,你美国佬能毁灭地球一百次,和老子能毁灭地球一次是没有区别的,反正你美国佬比我们过得好,老子不活了,也要吓得你美国佬半死。一想到这儿就激动,激动后又觉得无聊。他妈的,老于为什么当不了将军,原来想的还真没有走出匹夫之勇这句话。
被这想法折磨多了,就拿身边的人来刺激。我的确喜欢刺激人,而是一针见血不留情面的。像南岚情意绵绵时,我本该顺势快乐而善意地享受,可我偏偏在她看似缠绵得爱都爱不完的时候,破坏这种人人都痴心追求的境界。我说南岚你别这样,你爱我,肯定是假的。南岚总在这种美丽的心情下,被我无情地一击。看着她像鲜花被狂风无情吹过一颤的过程,我很喜欢。当然南岚也会东边日出西边雨地发嗔撒娇一下。看着她急切要说明她是真心的嗔怒。我更加乐于有兴趣一句话就让人为我发怒或者发痴的情形。至于她是不是真的这样,我也懒得去判断。
但我想嘲弄我的老婆那一句,哽在喉结就让它哽着吧!老婆就是老婆,老婆,就是不一样,我总得为她牺牲一点吧!再说老婆下的雨可是淋不得的,她可是我惟一在乎的女人,在一个在乎的女人世界里淋雨,那是要感冒的。
老婆走了,我干什么呢?只好让保姆打扫一遍她已打扫干净了的房间。我到书房去再看一遍《列强分裂中国纪实》一书,让心痛一痛。现在要让我痛心的事和人没有,只有那一本本记录了我们打败仗的军事书,能让我心痛,我他妈的为什么晚生这么多年,好像我生活在那个年代,肯定能改变历史一样。心痛过后,又庆幸生活在“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和“春天的故事”的岁月。这岁月多好啊!然后又激动得全身幸福,一翻身,睡上一觉再说。
三
阳光很早。很早的阳光下,人们一个个匆匆忙忙。
春天的阳光就是这样的,阳光似乎也有了别样的颜色,让人刮目相看。有的人是从春雷中感觉到春天到了,而我不,我是从阳光中感觉的。春天的阳光是鲜嫩嫩的,让人满目清新的,我的车奔驰着,我的心打开着,虽然我的车窗是关闭着的,但我仍然能听到艳丽的风和鲜活的阳光迎面碰撞车子挡风玻璃的声音。
办公室里有几处放着鲜花,并没有让我愉悦,愉悦的是杜鹃红关了空调打开了窗户,让一束束阳光照进了我的房间,春天就充满着诚意地飘了进来。这就是我喜欢杜鹃红当我的办公室主任秘书的原因。她比其他员工高明得多,她知道鲜花并不能代表春天,鲜花也不是总在春天开放,而春天的阳光却只有春天才有。我坐在我的老板椅上,等着杜鹃红。她会在几分钟内出现,这几分钟是我一天最宁静的时候,我什么也不会想。这有点像临战前的片刻宁静。战场和商场的区别是:战场上只有敌人,而商场上只有对手,前者是刺刀见红,后者是智力游戏。
“老总,要去老兵城看一看吗?”杜鹃红走了进来,她并没有直接走到我的桌子前,而是边说边走到离我一米远的窗口边。这女人太会选位置了,她站在那儿,正好是阳光灿烂的地方,她披了一身春光,等我抬起头来看她。
我不急,十秒钟后,我昂起头,眼皮未抬,但我看见了她身上明媚的阳光以及她妩媚的微笑。她知道我看见她了,款款地走过来,有点儿像时装模特。他妈的,你活得累不累,杜鹃红,我在心里骂着她。心里骂归骂,但我脸上未显示出来,我已习惯了女人这种不怕烦不怕累展示风度的招儿。我接过她递过来的今天的日程安排表,并不急看,我也要走到窗口边的沙发上,当四溢的阳光笼罩我时,我才看:9点一10点董事会例会。12点市府秘书长谈绿色食品基地,中饭在华尔街大酒店。18点台商在红楼酒家请吃饭。又是两顿饭局,看着吃我就恶心。
“18点的饭,我就不去了。”我一边说一边抬腕看了看表,此时8点30分整。
“王经理说,台商黄老板非要请你不可,这个台商与我们珠宝彩石公司做了几次生意了。他说,他对绿色食品基地很感兴趣,希望能与总公司合作。”
“你去把王经理给我叫来。”我火冒三丈,指着桌上的电话说,“马上打他的手机。马上。”
“8点40分,在9点的董事会前10分钟赶到。”杜鹃红坐在沙发上,却以军人的坐姿并略带不平的语气说。看样于她为王东方抱不平,那模样好像说人家王东方好心拉来一台商,参加公司资金不足而又必须上的大项目,我发那么大的火,莫名其妙。看样子她是不想离开我的董事长室,要看一看王东方进来,我是怎样地发怒,这怒从何来。
我当然不理睬她。王经理进来后,我说小杜你忙去吧!杜鹃红只好走了,经过王东方身边时还挤了挤眼睛。她以为她背对着我,我就不知道她挤眉弄眼,其实她后脑摆动得极有规律的披肩长发在出门一刹那的间断,我就知道她给王东方递了眼色。
我坐在老板椅上,低头看公司的《博士简报》。把王经理“凉”在办公桌前。我并不想发火,这火如杜鹃红预料的一样,它无来处。既然无来处,我就不会莫名其妙地把我的一员大将骂得莫名其妙。不发怒,也不说话,看他怎么说。台商我见得多了,一个个猴精似的小聪明,我不太喜欢台商。今天不准备吃这顿饭,我要王经理来只不过想听一听,台商怎样对我的绿色食品计划感兴趣。如果有点儿对路,就叫何人脊对付他去。何人脊是我的战友,—亡尉,副总经理。
“老总,那台商听说您曾是军人,很想见一见您。”王经理声音很小。
我没有抬头,也知道他左手搭右手一副尊敬的样子。分公司经理们不叫我董事长,也不喊我萧总,都叫我“老总”。我也喜欢他们叫我“老总”,这也许是哪个精明的职员,研究了我的经历,选中了这个词来取悦于我,这个词真的愉悦了我,因为元帅们都被喊为老总。不过,他的这个理由还没有充分到我同意见台商的理由。我还是没有抬头。因为我一抬头,就必须说话,一说话就必须下结论,而在我还没有考虑清楚之前,在他还没有充分说明之前,我是不会轻易下结论的。这是我的习惯。
“老总,台商也是一位军人,曾在海军陆战队服役,好像当过—亡尉。”
我的主意定了。我抬起头来.看着王经理一字一句地说: “既然是军人,就见见吧!不过今天不谈生意,先交朋友吧!就定在老兵城吧!”
王经理满面春风地出去了。我看了一下表离董事例会还有40秒。
我走进窗户下的阳光中,坐在沙发上,头仰靠在沙发背上,阳光呈40度铺满了我的脸。没有灼热之感,是一种暖洋洋的滋味。我还有30秒享受这阳光。
“老总,去老兵城吗?”杜鹃红走了进来。
“不去了。”
“不去了?”
杜鹃红肯定大吃一惊,虽然她问“老总去老兵城吗?”是询问的口气,但这老兵城是我肯定要去的地方。这老兵城是公司一年以来投资最大的一个新项目。这个项目是何人脊副总亲自指挥,已于上个星期正式营业。我这次出差一个月,今天第一天来公司,按理是绝对应该去看一看。今天早上的例会的重要议程也是有关老兵城的。开完会是应该去老兵城的,这是杜鹃红安排好了的。
杜鹃红一脸不解地跟在我后面走进了会议室。
部下们刷地一下站了起来,我挥了挥手,他们又全都坐下。
我说过几次,要他们不要站起来了,可他们总是站起来,因为开会的二十名董事中有十五人是军人出身。虽然没有军装,没有了军礼,但我仍然喜欢这样。我曾开玩笑说:我们是共军,不兴这一套嘛,蒋军才来这一套。蒋军是败军,我们是胜军嘛!我是很推崇解放军将领开军事会议的那种不拘形式,大家一起讨论平易近人的作风,开好会了大家拍一拍巴掌。蒋军那种一开会,刷地一下起立,脚跟一敲,敬礼的那一套形式,对于谋略毫无帮助.蒋军的败绩注定无疑。当然这些都是在电影里看到的。
现在早已是解放军开创的天下了,无所谓哪种形式,再说我们是开董事会,我也就不再坚持,站起来就站起来吧!整整齐齐刷地一下站起来,的确让人愉悦,就连我挥手让他们坐下的手势,居然不知不觉学习了五星上将蒋先生的电影里的演员孙飞虎的挥手动做。有时候我也觉得有点搞笑,但一想,他们刷地一下站起来,我说:“坐下,”这样不是更搞笑吗?有点像中学生的班长。
老兵城夜总会代总经理何人脊全面地介绍了老兵城夜总会的情况。董事们听得兴高采烈。
何人脊代总经理最后说,他已经把老兵城夜总会,从建设、’装修到开业全部完成,现在该确定总经理了。他首先申明他不当总经理。董事们齐刷刷地看了他一眼。又齐刷刷地看着我。我知道董事们都认为老兵城夜总会总经理是一个肥缺,何人脊为什么会把他花了近一年的心血的大项目总经理职位让出来。其实只有我理解何人脊是真心的,以他的。性格,他是不会去当一个夜总会的总经理的。
我说:“你有人选吗?”
董事们齐刷刷又去看何人脊。我知道他们都希望何人脊点中他们的名字。
“吴三良。”
“吴三良。”董事们异口同声重复了一遍。
不是董事们都步调一致,而是吴三良不是他们其中的一位,才发出了惊诧的同一声音。
吴三良,男,五十岁,曾任《电影月刊》副总编辑,省电影家协会副主席。剧作家,作家。有电影《姐妹双蛇剑》、 《无敌霸王枪》,有长篇小说《飘落的红头巾》等。本市第一本畅销杂志《娱乐世界》,他是主编,曾发行百万册。两年后刊物被吊销。原因,误导青少年,踏黄线。本市第一个模特公司是他开的,任总经理。午后被副总经理开除。原因,副总经理是法定代表人。本市第一个音像唱片公司是他组建的,任总经理。三年后被取缔。原因,副总经理违法他不知道,他是法定代表人,负法律责任。
董事会在一片哗然中结束。吴三良这个在商界屡战屡败的人,居然被何人脊推荐成公司投资五百余万元的大项目的总经理。
我没有用我的权威压制这种哗然。我知道他们的哗然是冲着何人脊的。何人脊却很坦然,一副决不改候选人的样子。
董事们哗然吧!何人脊你坚持吧!我不做任何结论,过几天再说吧!
四
老兵城够气派,够独特。它不同于其他夜总会那种霓虹闪烁,豪华却显俗气。它的正门上方是一显示战争场面的浮雕,古朴而庄严。左右是一些战士的石雕特写,他们头顶钢帽,全副武装。进门时,有四个身着军装(当然是没有帽徽领章)的女服务员引导。到了大厅是一棵棵仿造的参天大树,绿藤绕其间,整个一热带丛林的模样。大厅的中央是一些嘉宾台,约有四十台,大厅的正面是一大屏幕,可以唱卡拉OK。看到这儿,我心情非常愉快,拍了拍何人脊的肩说:“人脊,你小子真他妈的有本事,居然把电影公司最大的影院搞定了,嗯,只有电影院才有如此气派的大厅,签了几年合同?”说到这儿我才想起这项目全权委托人何人脊,这一段时间我主要精力放在绿色食品计划上面,还没有来得及过问此事。
何人脊一脸得意看着我的嘴巴说:“签了三年,每年才三十万房租。”
何人脊这小子就是这么一个人,干吗不看着我的眼睛说,眼皮总是微微抬起,眼光也就低了一寸。原来他可不是这样,我们曾是战友,退伍后,他开公司,我也开公司。两年后,他是在生意上一次彻底的失败中被我救起。那一次失败是他一次赌注似的冲锋,这小子当时火候还是不够。这也难怪,我当连长时,他只是我连的班长。一次攻击敌暗堡不成,他居然抢过喷火器射手手中的火枪,自己想冲上去,结果被副班长拖了回来。这事刚好被我在望远镜中看见。回来后被我骂得狗头淋血。我说你他妈想光荣早点说,老子降你成战士,你他妈的先光荣了,你班里十几号人谁带。骂完了,我又把他拉到一边私下说,你妈要我照顾你,我是按原则行事,尽量帮你,你是个班长了,不要以为你死了,你们班里就找不出班长了。当然让你冲锋的时候,你也得冲,子弹找上你,我也没办法,军人该献身的时候,准也挡不住,你妈也不行。记住最好的军人是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再干掉敌人。我唠唠叨叨了十分钟,为的是他妈和我妈一个厂里工作。他死了,我不好给他妈交待。
这小子怎样交待也枉费心机,一干仗,班里战士一光荣,又红了眼,冲了上去,那时候我也红了眼,只晓得赶快干掉那些狗娘养的。这些敌人的确有狗性,专门钻洞洞,不与老子们正面干仗。气死老子了,还管他妈和我妈一个厂,不好交待算个尿。
不想这小于做生意也改不了这德性,没有摸清楚就把资金全压了上去,结果全赔了。八年前,我是从法院的被告席上把他领回来的,我告诉法官,您不用判他了,判他该还十万元,他也没有。他欠的十万元我还。当场我要手下拿出一皮箱,内装十万现金,给了告他的人。从此何人脊这小子看我就不像原来那么随便了,一口一个老总,一副忠臣的样子。
“不够,不够,应该签十年。”我看了一眼何人脊。见他不再十分得意,又说,“就是不搞娱乐行业了,这么大的地方,搞什么不行?”
何人脊一口一个老总说得对,说得对,一边又介绍说,小包房有二十间,中包房十间,大包房五间。
去包房看看吧!一看让我怒从心来。只见每个包房门上都有房号,房号不是用数码,也不是其他有什么水晶宫啦,红荷啦之类的,他是用炮兵连、通讯连、步兵连、坦克连、防化连等等来命名的。我说何上尉同志,你怎么不用女兵连啊!
何人脊也许意识到我有点不对,忙说:“老总,这是和董事会的几个人商量了的,上次,打电话向你汇报装修情况,你又不听我讲完,说我说了算。”
“有没有女兵连包房?”我不听何人脊的,眼一横杜鹃红。我横杜鹃红的意思是,我没有过问,你是过问了的。
杜鹃红见我这样,忙对何人脊说:“何总,女兵连我看还是换了吧!
何人脊说:“好的,好的。”
何人脊很不自然,他显然被杜鹃红耍了小花招,杜鹃红这样说,是推脱她的责任,仿佛这事她根本不知道,或者知道她没投赞成票,她实际上否认了何人脊董事会商量一说。
“就去女兵连包房。”我一摔手朝前走。
杜鹃红快步超过了我。引路。
进了包房,很豪华,看得出这是一个大包,房内有34寸彩电一台,VCD、功放、音箱一套。墙上是一些丛林浮雕,皮沙发面向彩电围成一个半月形,半月的后方是可以坐十人的大餐桌。餐桌的左面是一橱柜,里面放满了各种酒和饮料。
我坐在沙发上说:“小杜,今天你怎么不穿军装呢!你是女兵嘛。”
“老总,我曾是女军官。”
“女军官?你今天就当一下女兵,一会儿台商来了,你就在这儿服务吧!”
我不管杜鹃红怎样反应,抬手看了看表说:“人脊,台商就要到了,你去大厅接一接。”
何人脊走后,杜鹃红说:“老总,老总,你可别这样。”
我不吭气。
杜鹃红急了,说:“明天一定撤掉女兵连。”见我没反应,又说,“萧哥,看在我跟你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你放我一码吧!”
我还是没有反应。
杜鹃红不吭气了,她坐到餐椅那边,一副认命了的样子。
一会儿,我耳边响起了一个不急又不躁有点儿像拉家常的声音:“老总,我后天要请一个假,我要给我哥扫墓去。”
我就知道杜鹃红没有这么傻嘛,她是绝对不会甘心当服务员的,她这时候提她哥,可谓一击而中,她知道不管她犯多大的错误,我都会看在她哥的面子上放她一码的。她是个聪明人,从来不多用他哥的名义,正面地来对付我,她也不会犯很大的错让我来因她哥而原谅她,她知道以他哥的名义只能犯一次最大的错,而这错是她离开我拔地而起自创事业的机遇。她明白我会因她哥而原谅她时,我就没有欠她家的情了。她很聪明从来不犯大错误。这也就一直让我欠着她家的情。她家的这个情太重了,就是她用手段搞走我的半壁河山,我也会原谅她,让她拿着我的半壁河山独立出去,这样也许我反而解脱了。可是她从来没有打公司的歪心眼,至少我还没有证据。
那年,他哥拖着最后一口气,拉着我的手说,我只有一个妹妹,你一定答应我照顾她时。我就知道,只要我活着,她的命运将和我连在一起。我没有找她做妻子,是因为小时候我总是看见她翘着小屁股,在院子里拉屎。虽然我回家乡看见她时,她已是二十几的大姑娘,而且是一位英姿飒爽、楚楚动人的中尉女军官了,我也未动心。她十岁时我就当兵去了,见到她时已是十年后,应该陌生些,但一看见她,我就像看见自己的小妹一样。虽然她哥临终时的话,有点儿做媒的味道。因此,我感觉对不起她哥。当然我见她时也没有告诉她哥临终时的话,我知道如果我告诉了她,我非娶她做妻子不可。如果她不愿意倒罢了,要命的是她不可能不嫁给我。她从小就崇拜我和她哥。就因为我和他哥当了兵,她才拼命考取了军事院校。真他妈的要命,娶一个像妹的人在身边,太痛苦了。我的过人之处就是有先见之明,我知道以我这种心态娶了她,是害她一辈子感情纷乱,也会害得我对另一种感情翘首张望,我这,人就是理智,知道不能娶她,事不易迟于是我就主动出击,找了现在的妻子罗淑碧,免得我娶了小妹还对着妻子这一类女人翘首张望,就像我喜欢翘首张望敌人阵地一样,我必须攻克它。
听她说起她哥,我不吭气了,脸色一下暖和多了,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充满了怀念之情。有了这种神态,杜鹃红这个人精她会看不出来?她是看出来了。她走到我身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的确太聪明,从她的危机到解除危机就短短五分钟。她知道台商也许会在一分钟后与何人脊、王经理一起进来。她必须坐在我的身边。
果然两分钟后,他们进来了。
杜鹃红首先站起来,在何人脊之前,说:“这是我们老总。”
在我与台商握手后,何人脊介绍杜鹃红是我的助理。台商没有握她的手,只拱了拱手说:“好漂亮!好漂亮!”说完眼睛转了一圈,一副怪怪的样子。我知道一般台商在大陆的助理,都是他的小老婆。
寒暄一阵后。台商叫他的手下抱来了一件精心包装了的礼品箱,说:“初次见面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见我收下后,又拿出一个小礼品盒子,递给杜鹃红:“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杜鹃红收下后,就不见他再拿出东西。这台商只准备了两份礼品。他一定把杜鹃红当成我的小老婆了。
台商坐下来后,一副尊重的样子说:“鄙人在大陆生意不多,还望老总关照。”
我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说:“先生叫黄河,一定是大陆人吧!”
台商说:“是的,是的,我祖籍河南,我父亲是1948年随先总统蒋公到台湾的,听说老总曾是军人,本人也曾是军人,您是中校,我是上尉,差得很远啦。”
我开玩笑说:“我们早生几十年,就在战场上见啦,我是共军,你是蒋军。你们的蒋介石先生是个人才,我很佩服,跟军阀打很高明,只是打不过我们的领袖毛主席,毛泽东主席。”
台商说:“蒋公先总统,我很佩服,他太厉害了,你们的毛主席更加厉害。”
我们就这样闲聊了半小时。看看台商要往绿色食品计划的正事上谈时,杜鹃红的手机响了。杜鹃红接完后说:“老总,秘书长约你见面。”我问什么时候。杜鹃红说秘书长说现在。我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转头对何人脊与王东方说:“何总,你们好好地招待黄先生。”然后与台商又一阵寒喧,就走了。
这是我与杜鹃红设计好的,第一次见面不能与他谈项目,这样我就主动,这样也显示了我们公司有能力单方面完成工程宏大的绿色食品计划。台商如果真心投资,我们好要一些价。至于是什么级别的秘书长找我,台商是不会知道的。中午与市府秘书长交谈了三个小时,从他透露给我的信息,我对这个巨大的工程充满了信心。你想这几年城市人口猛增,而供应本市的副食品基地却严重不足,所以市里准备在八十公里外的A县建绿色食品基地。这个县是国家级贫困县,我们公司如投资一千万,可以得到国家相应的一千万投资,还可向世行贷扶贫资金。这是个上亿的项目,利润是较稳定的。这个稳定就是这几百万人的城市,是我取之不尽的利润。而现在要我从公司抽调一千万是不可能的。我的博士集团公司看起来是省里最大的民营公司,其实现在我的几个骨干分公司已经非常难过。要不然我也不会抽调所有的流动资金搞这么一个老兵城娱乐公司。特别是我的汽车翻新修理公司,由于这几年对汽车走私的打击力度加大,致使我的这个公司面临倒闭。虽然先后成立了配套的进口汽车配件公司和进口小车汽车修理公司来补救,但效果不是很好。本来我想关闭这个公司,但一时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心,这个汽车翻新公司是我博士集团的有功之臣,这是我最早经营的公司,可以说它是我起家的老公司,就像军队光荣的老部队一样。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座城市的进口小车,大部分出于这个厂,至于车执照,当然是我的战友们帮忙。他们现在都是战斗在公安、交管等部门的要害位置上。他们中有不少人,现在还开着我搞来的小车。要是绿色食品计划成功了,我就可以关闭博士汽车翻新公司,那几十个有功之臣也用不着被辞退。我这人说到底还是重感情的,从理智上来讲,我早就该关闭这个公司。这个公司以及配套的配件公司和修理公司每年亏损二十万。亏损不大也是我没有下决心关闭这个公司的原因。当然更多的原因是那几十号人跟了我这么多年,不到最后关头,我还不能抛弃他们。
这个绿色食品计划我已想好了,总公司还可分别从珠宝公司抽五十万没问题,从老兵城娱乐公司这一星期的营业来讲,一个月抽回三十万是没有问题的。然后再从博士度假村抽二十万。一百万凑得起。但九百万的缺口就得想办法了。为此台商要投三仟余万台币才够,这个台商是否有这个实力尚不知道,只有想办法凑足一千万,才能得到政府的一千万,以及世行的扶贫贷款。真到了那时,这个基地就成了摇钱树。
杜鹃红不知想些什么,脚轻点了一下刹车板,后面的一辆小车轮胎发出了紧急刹车与地面剧烈的摩擦声音,然后左打方向盘掠过我们的奔驰车身,丢过来一句话:“你疯了!”
这句话当然是骂杜鹃红的。车正在立交桥的高速道上,前面空无一人,也没有车,刹什么车嘛,难怪要被后面的车骂。
杜鹃红被骂,脸色虽未变,心里肯定憋足了气。她干脆把车熄了火,停下来不走了,引得后面的车一辆辆按响喇叭,轮胎还带着呼啸的声音,这些车过一辆,车里的人就骂开了,这车,他妈的人疯了。可一扭头看见娇好的杜鹃红,又把脏话咽了回去。
我说,小杜怎么了?谈恋爱失败了。我想开她一句玩笑,其实我知道她是在生我今天当着何人脊的面不给她留面子的气。她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不错,只有在我高兴的时候,她才爱耍一下小妹妹脾气。她今年也不小了,三十五岁的人了,可她的身材还是年轻人一样的婀娜多姿,脸极有表情的白里透红,保养得相当好,以至让见到她的人都说她不到三十岁。
一个交警出现在窗口,敬礼后说:“同志请出示证件。”
杜鹃红扭头一脸傲气地说:“我的证件忘在你们大队长东方赤家了。是不是要我打电话请他送来。”
这个小交警根本不买她的账,非要看证件。杜鹃红不理他。交警拿起对讲机对他的同事说,A区高架桥上有车严重违章,要拖车来把车拖走。并开出罚单说:“同志,根据交通法规第二十一款,你严重违章,吊扣执照半年,请出示驾驶执照和行驶执照。如不能出示,我们将把车拖走,请于三天内来四中队接受处理。”
其实杜鹃红有驾照的,拿出来给小交警扣压,可开车走人,明天再从他们队长手中再拿回来就行了,何必找麻烦呢?但杜鹃红今天好像就要他拖车,不拖车好像不舒服一样。
拖车一会儿就来了,交警说请下车。杜鹃红说这高架桥上我们怎么走,一起拖了吧!小交警还真的指挥拖车来拖。拖车开到我们的前面,屁股下伸出两个带胶皮套的大夹子,夹住了我的奔驰车的两个前轮胎,一开电钮,前胎升了起来离地面约二十公分高,一挂挡,开走了。
杜鹃红一脸涨红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在我面前丢了面子,脸对着我,眼睛却斜视一边看着车窗外。这样子让我觉得好玩,她本黑得发亮且圆得可爱的眼睛珠子,由于斜视,只有半边儿挂在眼角边,使白色的眼膜比平时多了一倍以上,那白色的眼膜上还若隐若现地呈现出一些微细粉红的小血丝,呈网状。原来美丽的黑眼珠下面还有这么多的秘密,如果她不是被气得发疯,她是不会面对一个男人而又斜视他方的,这白多黑少的斜视,暴露了美丽的眼睛下的缺点,虽然这缺点谁都有。谁都有的缺点,也许就不是什么缺点,但把它暴露在一个她喜欢的男人面前,又是她不应该的,即便是在气得发狂时也应该注意。我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她白多黑少地看着什么,这让人感觉到再娇媚无比的眼睛,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美到那儿去。当然这种失态,她是不会很久的,当她美丽而油亮的黑眼睛渐渐黑多白少时,她看着我的眼睛,她的脸没有动,因为她一直面对着我,我的眼睛接收着她那双会说话的黑眼睛发出的亮光,她让我感觉到她美丽无比。她美丽地看着我,并且对我说,今天,一不交执照,二不交罚款,三请他们队长亲自送我们出来。我知道她有这个能力,那个大队长,曾与她是一个部队的。
我说小杜,算了,在一个小交警面前显威风,你的水平也太低了吧!今天,一要交执照,二要交罚款,三不要惊动你的战友了。
“我不。”杜鹃红的黑眼睛一眨一眨地贼亮,没有泪却闪烁着润润的光泽。
我说你什么时候才长大,这些还用我教你吗?如果你想让你的大队长朋友永远只混到大队长这个职务,当然你还可以再过分一点,要总队老方过来接你,你不更够威风吗?人的能力嘛,不是显示给小人物看的嘛。
见她气还未消,我又说,“按我说的去做,小交警也是执行公务,这么一点小事,我们就公然这样夸张地践蹋法规,这是有水平的人干的事吗?你说交警部门什么活最累?”杜鹃红说:“在十字路口的岗亭值班最累。”我说:“那好吧,过一段时间就要你的大队长朋友告诉这个小交警,他工作很出色,组织上准备锻炼他,要他站岗指挥过往的车辆去,吃他几个月的汽车尾气,够毒了吧!够消气了吧!人啊,干事就是场面看起来合理。
五
与杜鹃红在七里香酒店吃了饭,往老婆那儿打电话,是儿子接的电话。我说:“你妈呢?”儿子说:“妈妈去少年宫教舞蹈了。”我意识到今天是周末,回家是没有意思了,去南岚那儿,我又不想让杜鹃红知道。看来杜鹃红今天是不会轻易离开我的,也好,我们就去了一家咖啡馆,正好,好久没有时间与她聊一聊公司的事了。
我把决定吴三良取代何人脊,任老兵城娱乐公司总经理的想法告诉了她。她说其实何人脊最适合。我就知道她会这样建议,在总公司我倚重的除了她杜鹃红,就是何人脊了,甚至更偏重何人脊一点。她实际上是主内,何人脊主外。如果何人脊任老兵城娱乐公司总经理的话,她是可以取代何人脊任总公司副总的。她不满足于只当公司办公室主任这一职务很久了。但她至今还没有主动要求当副总,其实只要她提出来,我是可以给她副总这个职务的,但她还不能成为可独当一面的副总,我目前还这样认为。给她一个副总的名义,继续管她现在管的办公室这一块,又是她不愿意的。她知道提她当名义上的副总,不如不当,她很自信她的能力,一旦提她当副总就有分管两个分公司的实权。这个权力我暂不会给她,我不会因为她的能力来提她当总管公司半壁河山的副总,我久久地不提她当副总,是想逼她用我欠她哥的情来提她,但她好像很聪明,至今没有用她哥哥的名义向我要权,这样让我的心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她的底牌是什么,说真的,她就是有一天无理地要求我的公司全部归她,我也有可能给她。她哥是为了保护我才牺牲的,每当我拥有美女,享受着美食,过着人间天堂的生活时,我就想起她哥,她哥要是活着,我俩兄弟不知要创出多大好局面来。这是个非常遗憾的事,这事是惟一的心病。
我说:“小杜啊!我的事业最终是会交给你的,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早把你当亲人看待了,你知道的,你嫂子是永远不会做生意的,我的两个兄弟也不太成气,一个书呆子,一个小时候从水塔上掉下来,脑震荡成了半个废人。人脊是个人材,你以后还要仰仗他才是。”
“老总你误会了,我不是想排挤何总。”杜鹃红一脸委屈。
我说:“误不误会暂时不管他,何人脊要吴三良是对的,吴三良曾在电影公司当过副总经理,又是省电影家协会副主席,还是个知名作家,他现在也还是省电影公司的人,有很多方便之处,我们也省很多心思,这种人胃口又不大。”
“老总,文人可是又酸又臭的哟。”杜鹃红这样说就是肯定已想开了。
我于是便顺口说:“即酸、即臭,证明他还是有味道嘛,有味道的人是可以用的,好像白开水一样淡的人,我们就不能用了。明天你就拟一个任命文件,待发。通知何人脊要吴三良来我办公室一见。”
咖啡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少女在钢琴上弹起了《梁祝》。这是艺术学院来这儿勤工俭学的,手法不是很老到,听起来有点烧耳朵。
我说:“小屁虫,我送你回去吧。”我很少喊她的乳名。喊她乳名是在我高兴的时候,并且是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在公司我是从来不喊她乳名的,我喊她乳名的时候,她的眼睛总会眨一眨地闪着光芒,也许这唤起了她儿时的记忆。六七岁的她,总被我与她哥喊着小屁虫。小屁虫给哥拿这个来,小屁虫给哥拿那个来。我与她哥在她家院里的桃树下谈论理想时,总这么喊她倒水之类的事。喊她小屁虫,小时候她总是大声的抗议,现在这种年纪了,我也很少喊她,不过每次喊她,她从来没有抗议过,我这样喊也是一种亲情。
她出生的时候,粮食关已过了。但城市里依然困难,大米不足,于是她妈托人在乡下买了一些土豆、包谷来补家用,她吃了后肚子胀、爱放屁,小小的屁股,常常一个屁紧接一个屁地放,虽臭气熏天,声音却婉转悠扬。四岁时,一次她哥和我把她放在大木盆里洗澡,只见木盆里一个个水泡往上冒,笑得我们肚子痛。她一生气站起来打我们,人没打着,凌空又放了几个响屁。从此我们就给她起了一个小名叫小屁虫,这个名字当然没有叫开来,只是我和她哥知道,叫一声三十年前的小名,即便再不好听,也是一种缘分,想想三十年又有多少人听不到乳名,又有多少人叫不出乳名。这世界的沧桑就是这样,它无情又是有情的。我们应该庆幸现在仍然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几十年的沧桑岁月后,我们还能在这样一个美好的环境里心情不错地喊着乳名,这就应该有一种成就感,这成就感就是我们不但活着而且活得很好,谁还能生气呢?如果是要生气的话,那她就不会是杜鹃红了,那她也没有机会与我一起奋斗事业。小时候院子里还有很多小伙伴,他们没能与我同在,而杜鹃红能,这证明她是一只聪明的、优秀的小屁虫。
六
吴三良来后,我直接问他,年薪要多少,他一开口说:“六万。”其实我是想给他十万的,他说六万就六万吧,看来这人胃口真的不大。好吧,调一辆右方向的尼桑车给他用,这车是最后一批走私来的,用不着改成左方向盘了。一年后,要全面报废右方向车,这车还是假粤牌照的,这一批八辆尼桑没有换成本省的牌照,风声太紧换不了,就半卖半送给了几位朋友,也就三四万元。朋友开一开,在公路上运气不好,被督察队查出就不要车了。反正没有本省的牌照,这车也就值不了几个钱。最后一辆送不出去,就留下来放在汽车翻新公司的车库里,一直未用。本来是想调一辆本田给吴三良的,老兵城的总经理还是应该配一辆本田的,结果这小子胃口太小,就止他用这破尼桑吧,被督察队收了就算了,到时再给一辆本田。再说,这小子的车被没收了,一定内疚得很,车毕竟是从他手中被没收的。给他一个内疚背起,文人嘛,背起内疚会少打歪主意的,老兵城毕竟是公司的支柱企业,得让他内疚得老实肯干一点。吴三良可能还没有享受过有专车的待遇,一脸兴奋不已,一口一个感谢老总,感谢老总。
我想该结束谈话了,就叫他去何人脊那儿。临走时我说:“何总推荐你来,就别给他找麻烦,何总在集团公司分管你那儿,可要尽心,否则我拿你们何总是问。”
吴三良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走了。
吴三良走了,我有了时间,杜鹃红把台商的礼品送了进来。我一看是一块红石头和一个类似石蛋的东西。杜鹃红说王东方介绍这油光光的红石头不是鸡血石,是台湾产的一种稀有的、名贵的观赏石——玫瑰石。这种石头在台湾极为名贵,这块大约值三万台币。玫瑰石,果然像红玫瑰的颜色,鲜嫩而典雅。它是用红木坐起来的,放在窗户下的根雕上很悦目。杜鹃红指着那个灰黄灰黄的石蛋说,这是恐龙蛋,产于河南省,价值两千元人民币。我不太懂化石,恐龙却是如雷贯耳早知道的,我说,一个恐龙蛋才价值二千元,他妈的,我们大陆的宝贝就这么不值钱啦!这红石头大陆肯定有,叫王经理找一找,找来售给台商嘛。杜鹃红说王经理找过了,珠宝公司的地质高级工程师原来是省地矿局的,从事了三十年的岩矿鉴定工作,对全国的石头非常了解,他说这石头在岩石学里称蔷薇炭石,我省只有一点点,且颜色不似玫瑰石红,是浅桃红色,所以也俗称桃花石。
我说小杜你吩咐下去,问本省的高工有屁用,他只熟悉本省情况,全国地矿局都可以问一问嘛。找出来,我就不相信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会没有这种红石头。叫王经理要那个高工全国跑一跑,花点钱也是值得的嘛!杜鹃红说下午就安排此事,她把恐龙蛋放回了盒子说:“这台商是个化石迷,他收藏了很多化石,听说送给了何总一条巴西鱼化石,何总说他不懂化石,准备交上来。”
我说:“何人脊呢?叫他来一下,这几天他与台商谈绿色计划进展如何?”
我对何人脊交不交化石不感兴趣。我也不懂化石,只知道一个常识,化石就是几千万年前,甚至几亿年前的动物、植物的遗体。当今的事都搞不完,还关心几千万年以前的东西干吗。毛主席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毛主席都说一万年太久了,何况我是当年毛主席的一名光荣的战士。当然只能争朝夕了。
杜鹃红一会儿打来了电话说,何总去了A县,与A县县长、书记谈绿色基地的事,明天中午才回来。我说他去A县怎么不告诉我。杜鹃红说,老总你忘了,绿色计划不是你要何总分管的吗?他走时说他初步摸底后会有一个详细的报告给你的。
我无话可说了。何人脊就像我的左右手一样,刚主持完“老兵城”的建设和装修,应该休息几天再说。才安排他负责绿色计划就马不停蹄地干上了,我心里一阵激动。激动一阵后,决定去南岚那儿休整休整。
第二天下午,何人脊真把巴西鱼化石拿来了,说是献给我,年年有鱼。
这鱼的母岩是灰红色的,石头不很坚硬,但肯定是石头,石头是两块,一块上是鱼化石的实体、一块上是鱼化石的印模。实体上的鱼鳞甲坚硬而具光泽,有点像我们现在吃的草鱼。鱼整体保存得相当完美,就连鱼肚下面的鱼翅骨一条条像刷把一样清清楚楚的。鱼鳞甲更是一片片闪着金属光泽,让人爱不释手。
看得出来,是一个地质工作人员找到这块石头后,一刀劈成两半,刚好露出了一阴一阳的鱼化石来。我想这地质科学还真有趣,他怎么知道这一刀下去,刚好打开这化石。
我说人脊呀!这鱼是送给你的,你就收下嘛,我也不懂化石,你还是拿回去吧!
何人脊说:“哪儿能,这鱼好啊,你老总—要收下才是。”
“行行,年年有鱼,我收下。”见他意诚,我也懒得与他争论这鱼的归属问题。这鱼看来很贵重,想想它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可得好好地保存一下,我把它锁进了我的保险柜。
何人脊说:“这台商很精明,要求见政府有关人员。”
我说:“那怎么行,他与我们合作,我们与政府合作,是我方与政府,他与我方的关系,这是不可更改的条件,否则不予他合作。”
“老总,这台商不易对付,见不到政府的有关人,不见我方与政府方的合同,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何人脊看来搞不定这台商。
我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一定搞定他,公司的状况你是知道的,我们能拿出一百万,可以说是尽全力了。台商必须投资在六百万以上,九百万更好,免得我再费力东借西凑。我们必须凑这一千万,一千万这个数字,对于任何公司都是一笔难以支付的巨款。目前来看,没有一家民营公司可以和我公司抗争,国有公司在目前的体制下,也是难以 和我们抗衡的,他们不光面临资金的问题,还有人员的严重问题。他们背负太大的职工队伍,要想与我抗争也是力不从心的,这正是我公司绝好的机会,它是我公司又一生命线,是今后我公司的支柱。人脊啊!你想想,公司目前的几个企业的困难,令人担心哦!说破产就破产了,这危机是公司创办十五年来第二次重大危机。第一次危机是在1993年金融风暴,我们一起度过来了,这次危机比上一次好不到哪儿去,我们这次还要一起度过。
“老总,我已开始施展了美人计,那天没有给老台找三陪女,我想三陪女他见多了,三陪女根本不是老台的对手,我们也不可能通过三陪女达到我们的目的。那天我请了歌舞团的小张与台商一起喝茶,小张那魔鬼般的身段和白里透红的脸,让台商大吃一惊。我介绍说是国家一级演员,身份极高,还喊吴三良也参加了。小张的美丽迷住了台商,吴三良的神奇镇住了台商。那吴三良真的有本事,有些特异功能,当场用气功把台商的手巾给烧了,并且拿了双现场新开封的银筷子用手捏出了水来,那水还真怪,真的就顺着银筷子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地流了台商一脸。吴三良说他是意念搬物,把灵山上的圣泉水借了下来,台商从此福气得不得了。还不准台商用纸擦干脸上的水,说擦干了就把福气擦掉了,那台商看来是相信了,带着一脸的水珠大喜地说:真是圣泉水,好凉,好凉。”
我说:“嗯,初步见效,不过那台商也不会这样轻易出手的,给你两个月时间,一定把他搞定,我负责政府这块把项目拿定。你负责老台,我们可是没有其他招了。这台商与我们珠宝公司合作了几次,听东方说台商是基本信任我们的,这就好,成功的可能是有的。我看小张哪儿得下狠功夫,你要尽量想法让小张与老台谈恋爱,老台上钩了小张也有好处,我们这儿也允她二十万元,先给五万定金,要她搞定老台,记住要小张不要轻易就上床,忍着点儿,让老台猴急了再上。你可以告诉小张,就说老台我们可以肯定没有艾滋病,要她放心大胆地把谈恋爱的水平提高到惊心动魄的境界。”
“老总,老台是不是有艾滋病很难说,这小子一天就是色迷迷的,又走了那么多国家,说不定真有,我们给小张保证不妥吧。”何人脊一副怜香惜玉地说。
我说:“你口头以私人名义保证,空口无凭你怕什么,你与小张没有那种关系吧!如果有就撤退,换一种办法,如果没有就这么定了。我们什么没有见过,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真有和没有靠她的运气,她值得不值得赌一把我们不管,我们押上一赌,是可以的,别无选择。”我拍了拍何人脊的肩说:“人脊,女人多的是,你可别儿女情长。”
“没这事,老总,小张仅仅认识而已。我办事,你放心。”何人脊见我话说到这份儿上,也无退路可走。
事似乎是谈完了。何人脊似有心事地走了。我想也许小张与他有点儿关系,这关系比起公司的兴衰来讲是微不足道的。正想时,何人脊打来了电话:“老总,忘了一点儿事,地质高工方扬已派了出去,他说他初步与全国各地的地矿局咨询了一下,听他在西藏搞地质的同学说,他在青海搞地质时曾发现这类石头。方扬今天已飞到成都,明天飞到西宁。有消息他会尽早传回来。”
也许何人脊人还在电梯里往下沉,电讯不十分清晰。他为什么不倒回来讲,我想也许这证明他的确与小张有染。好吧!让他痛苦一下吧!痛苦也要干事,这是何人脊的过人之处。这一点我非常看重。
何人脊20分钟后又打来一个电话说,A县县长、书记已见过。他开着三菱吉普跑了几个乡镇,条件不是很好,但书记、县长表示,如果公司来投资,他们将尽量配合,他们是国家级贫困县,正因为贫困他们专门成立了招商引资局,他们说他们是可以用我们公司前去投资这一项目向国家扶贫基金申请贷款的。他们承诺该县三十个乡镇的土地电我挑选。
我再一次确信何人脊与小张有染,要不然他不会在我们还未谈完,就离开公司总部。我心里也很难受,我见过小张来过公司一次。何人脊眉飞色舞地介绍说是歌舞团的一级演员,当时我也没在意,心想不出名的一级演员太多了。那女人的确美丽,特别是那身段,简直是魔鬼一样,腰很细,屁股却大而翘起,这身段在东方女性中不多。我当时甚至怀疑她是混血儿。这种女人再加上她那颇似新疆维族少女妖人而可爱的脸蛋,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这女人属于人见人爱的那种。人脊啊,让你心痛了,我在心里有点儿可怜起何人脊来。
A县的县长,我是见过的,好像叫什么谢家禄。这小子三十刚出头,一副要干一番事业的模样,书记叫李铁,年纪大一点,约五十岁。这人听说老练,不好对付。幸好与我的战友现市公安局副局长龚起志是同乡。一次他来省城龚起志摆了一饭局,算是交往过一次。A县虽属贫困县,这几年却又是贫困县中较好的了,这县长、书记还算团结,经过几年的经营,居然基本上脱贫丁。去年省里准备把A县不再划为贫困县,这消息是省府副秘书长禄德无意中透露给我的,这消息很重要,我立刻打电话告诉了A县的书记,本是做一顺水人情,做了也就不记什么得失,想不到一年后居然要在他们那儿搞绿色食品基地。真巧了,看来经常做一些顺水的事是有好处的,这不正好踏在了点子上。有了这样的基础,大家谈起来也互相信任。从我透给他的消息,他知道我这人有来头,不可捉摸。而这消息对于A县来讲又十分重要,开玩笑,不是贫困县了要失去多少优惠政策。不久他们县班子开会决定了,让谢家禄来省城跑路子,决不能被取掉贫困县帽子,至少在他们这一届班子是不行的。他们还需要贫困县这一块牌子做很多文章。谢家禄前前后后来省城东奔西窜了几个月,终于推迟了取掉贫困县的帽子。当然我也是给他指了路的。这对于A县本是一件大好事,好事嘛就应该庆贺一下,如果他们就在班子内部庆贺一下,这事就算圆满了,却不料谢家禄这小子表功,在一次全县局、科级干部大会上激动地挥手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又是贫困县了。”
这话不传出去也就罢了,可它就是传了出去,并被广州一家发行量很大的报纸给披露了,标题就是:“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又是贫困县了。”
这问题出大了,这问题出在本地或者是省里都还好摆平一点儿,这问题就偏偏被外省有影响的报纸发表了,这下捅了马蜂窝。
摘掉贫困县帽子,是好事,是对A县领导班子的肯定,但仍然是贫困县又是A县班子好继续更上一层楼的基础,对整个A县都是有益的。这些问题只能大家心照不宜,这一被公开发表出来就不一样了。一时不利于A县班子的言论四起,大有非换县常委不可的架势。其实常委们知道是一个未进常委的副县长暗中搞鬼,但也无可奈何。在目前的体制下,同级的正职要解除副手的职务是不能的,需要更上一级才能办到,这样的话,在很多地方便出现正副不合的现象,这不合的原因就是副手可以不听正职的,甚至可以对着干,你正职拿他无法,说不定一转眼他成正的了也难说。
县长谢家禄情绪低落地来了省里,在我的七里香酒店喝酒发泄。在那儿遇见了杜鹃红,杜鹃红给了他—个主意,顿时他茅塞顿开地按杜鹃红的办法操作去了。不久,省里各大媒体报道了A县班子团结,艰苦奋斗把贫困县治理得好的消息。一时,消息、通讯、特写、专访、报告文学铺天盖地,本地的几家主要新闻媒体的声音当然比外省那一家的大得多,不久这事就算了结了。
七
南岚在不打预约电话的情况下,直奔我的办公室,被杜鹃红挡在了外面。我的董事长室的门未完全关严,所以隐隐约约能听见她们的对话声。
南岚说:“我找萧子北。”
我想南岚说找萧子北时神色一定很傲气。虽然她见过杜鹃红几次,知道杜鹃红特别难对付,又从我的嘴里知道杜鹃红是我的得力助手。南岚知道杜鹃红是没有见过她的,她可以单刀直入地平等地要求见萧子北,她不是要求见萧董事长,或者萧老总,这本身说明她的身份特殊。这特殊,要么是亲人,要么是老婆,要么是战友,要么是老朋友。
杜鹃红一下就能判断,一不是亲人,二不是老婆、战友。老朋友?两人年纪又不太相称。即使是有点可以直呼萧子北的什么特殊关系,还能有她杜鹃红特殊,她杜鹃红又是老邻居,兄妹关系,上下级关系,哪一条都比眼前这个人硬,因此杜鹃红根本不买她的账。
杜鹃红提高嗓门说:“老总不在,你有什么事,可以先打电话预约,请留下姓名、电话。”杜鹃红要赶南岚走。
南岚好像一屁股坐在了接待室的沙发上,与杜鹃红打起冷战。好一会儿没有声音,我想这杜鹃红也真够厉害的,居然不管南岚,她办她的事。
我想我得出去一下。她们这短时间的静默说不定是件麻烦事。我的心情不好,很冒火,这个杂种,再三警告她不要直接到公司来找我,她还真敢来。我本不想出去,一会儿杜鹃红就会叫保安把她请走,但一想,这样肯定不行,其实杜鹃红知道我在里面听得见她们的对话,她暂时的沉默实际就是看我有无反应,如果没有反应,她就知道我不想见来人,一会儿,她就会请她走人。我想,这样的结果将是一场暴风雨,小老婆的暴风雨也是淋不得的,它虽然不会让我感冒,也会让人不舒服的,何必呢?再说也是南岚打了几个手机给我,我忙不开,没有答应她见面。她闯到公司来,一定是有大事情。想着的同时,我走了出去,一脸好久不见的表情对南岚说:“哟,好久不见了,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还没等南岚说话,我过去握住南岚的手直摇晃,一副老朋友的样子,然后给杜鹃红介绍说:“这是市歌舞团的歌唱演员南岚小姐,歌唱得很好,很好。”
杜鹃红笑着说:“南岚小姐呀!名字不熟,脸很熟,脸很熟。”
南岚听杜鹃红赞美她,一脸的高兴,站起来与杜鹃红一边握手一边也赞美杜鹃红:“杜姐是个大能人,早听你们萧总说过,说过。”
我们三人都在说话的最后字上加重语气,重复最后几个字。这显得很自然,其实自然个屁,只有南岚说的“说过,说过。”是发自内心的,我的“很好,很好。”一听就知道有点假味道,只不过南岚感觉不出,杜鹃红是一定感觉出了的,她的“脸很熟,脸很熟。”并不是指南岚在演艺界露脸多,而是指她这种漂亮的脸蛋一点儿也不特别,不特别就是缺少气质,这种脸在这个世界上太多了,特别是在电视剧里太多了,常言道:“戏不够,美女凑。”但这些美女一出来人都差不多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因此,这戏还是没戏。南岚的确没有听出来,还一脸高兴呢?杜鹃红说“脸很熟,脸很熟。”的时候还向我挤挤眼,一脸像大大地讽刺了一下我的朋友,又因为是我的朋友而手—F留情的神色。我知道她现在还不知道眼前这女人是我的小老婆,要是她知道了还不把她气死,是她一次次把我送到南岚那儿的。
我想得赶紧结束这种场面。于是说:“南岚啊!你的事我记住的,你们团长那儿我会打电话的。”
南岚说:“萧总啊!这事急了,你得现在跟我走,出国演出的事儿,就全靠你了。”
这杂种还真能编故事,我说好吧,好吧!这就去你们团长那儿。然后一副急急忙忙逃似的离开了公司。
当然,我们是没有去歌舞团团长那儿。南岚早就辞职不干了,现在的团长她不认识,我更不认识,一溜烟我开着奔驰车回到了郊区的别墅。一路上南岚不讲话,我也不讲,谁都憋了一肚子气,谁都想一进门就吵上——架。
进了门,却没有按预想地吵起来。南岚脱了高跟鞋,衣服未换成便衣就直奔客厅的沙发,这是异常的表现,因为她每次与我回来,都是要脱掉她精心配制的外衣,穿上修闲便装。我当然也就不脱西装了,免得不欢而散时,还得再穿一次衣服。
南岚坐在沙发上,一脸发嗔地说:“你太没良心了,让张红去搞这种事。”
我说:“张红?去搞哪种事。张红是谁?”
南岚一跃而起想抓我一把,不知为什么手停在半空不抓了,也许她想起了我左掌背上有她上次抓的印迹。她坐下说:“张红,就是我们歌舞团的台柱舞蹈演员,这几年剧团不景气,你们也不能这么折磨人嘛。”
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张红来,这不就是我与何人脊下美人计的小张吗?我说:“公司的事,你少管。我们原来可是有协定的哟。”
“我不能不管,小张是我介绍给何总的。”南岚情绪激动地说。说完后又意识到这让我知道了一些我不该知道的事,她不敢再往下说。
她的确说漏了嘴,她居然敢背着我介绍女人给我的部下,而且是我倚重的左右手。我还以为我把她藏得够机密了,公司谁也不知道,就连杜鹃红也不知道,我还常常庆幸我金屋藏娇的水平,不想她居然与何人脊认识,何人脊也从未告诉过我认识她,我平常总记得“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古训。我预料南岚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何人脊先知道。这说啥也应该是杜鹃红这个人精先发现南岚的呀!怎么会是何。人脊,这小子还有这等功夫,看来得刮目相看他。
南岚看着我很久未说话,一丝恐惧肯定涌上了她的心头,她应该知道这是我发怒的前兆。因为我们在好之前就有约定,她不能到公司去,更不能接触公司的职员,何况她现在竟然与我的左右手何人脊有关系,这关系看来还不止一天两天,她还介绍女伴给何人脊,这他妈的反了不成。
我的脸阴沉了好一会儿,我知道南岚这时正恐惧地看着我的脸。我在心里说制怒、制怒。怒气果然就压在了心里,虽然让我憋得难受,却使我的脸渐渐缓和起来。我相信,我这时是一脸祥和的样子,这样的脸色,是有利于南岚放松把真实情况一吐而快的。南岚这时似乎真的已感觉到恐惧已过,她以为我暴风雨似的狂怒不会出现了,既然暴风雨不来了,就得有感激之情不是,她该坦白交待了,我想。
一会儿,果然她低着头坦言道:“是张红与何总先认识的,张红去年一次演出,何总去捧场,我才认识何总的。当时张红介绍说何总是博士集团的老总,我想博士集团的老总不是你吗?这个肯定是冒牌的,我拉着张红上了另一间房提出疑问,她才说何总是副总。那时他们还没有好,后来是我做媒,他们才好的。”南岚说到这儿抬起来看了我一眼,见我没反应,又说,“不过何总不知道我俩的关系。他只知道我是张红的同事。”
情况已经清楚了,我说:“小岚,我的原则你是知道的,我可是从未想过与你翻脸,你的所作所为,最好不要让你我反目成仇。你说的,我暂时相信吧!”一边说我一边和善地搂了她过来。我以为她会像平时小鸟一样依伏在我的臂弯里,这事就算完了。不想她用右手推开我伸向她左臂的手说:“萧子北,你可不能没良心,人家何总可是为你出生人死地打天下,你怎么也不能拿人家的情人来做诱饵吧!说不定哪一天你把我也拿来设美人计了。”南岚说完一把搂住我的腰,头埋在我的臂弯里,她的长头发被空调的风吹拂起来,有几根飞扬进我的耳朵,弄得我耳朵痒痒的。
我说:“张红是何人脊的情人?他怎么没讲过。”
南岚说:“是的,这是绝对的,昨天何总找张红谈话,内容就是要她牺牲一下,说公司现在正处在生死关头,只有出此下策了,好像他们还抱头痛哭呢?”
我听到这儿心里一阵高兴,何人脊这小子与演员谈恋爱,自己也学会了演戏,还演得如此真实。会利用女人这也是男人的天才本领之一嘛。
我调侃一句说:“他们不会在这儿抱头痛哭吧!”
南岚说:“那怎么可能呢,这儿是你规定任何人都不准来的地方,我怎么敢。他们是在自己的房子里。”
他们自己的房子里。我心里吃了一惊。何人脊居然给她买房子了,看来这小张是何人脊动了感情的,要不然他不会给她买房子的。我说:“房子在哪儿?多少钱?”
南岚说:“房子在新星小区,跃层式的,约一百五十个平方。”
我心里一阵难过,何人脊啊,何人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呢?我知道这情况,我是不会同意小张去搞美人计的。我出的二十万,买这一套房子还不够,你何人脊投入的钱起码也得四十万,况且还有情感。
心里一阵难过后,是一阵激动,战友毕竟是战友啊!我萧子北与你何人脊兄弟一场,也不能用你的情人去设美人计,美人儿有的是,换一个就行了嘛。
我拿起了电话,准备打电话给何人脊。
不妥,不妥,这个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知道这声音来自于我的理智。理智这东西很怪,它应该就是一种智慧,这种我所具备的智慧告诉我,不能感情用事。在这理智和智慧中我分析了一下。一、何人脊没有告诉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先说出什么来。二、何人脊为什么在我没有叫他设美人计之前,就已经把小张带去见了台商黄河,这个情况很复杂,我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不清楚何人脊的用心,我为什么仅凭南岚的一席话就感情用事呢?三、何人脊在我安排小张去搞定台商时,神色是有一点异样,但这异样并不突出。这让我判断出——与女人逢场作戏久了,也玩出了一点情感来,即使是非常厌烦她了。到真的要推出去时,也应该有点异样,这是正常的,所以当时我并没有制止他。逢场作戏的女人多的是,他何人脊再另外找一个,再上演一台假爱情戏不难。优秀的男主角不能老配一个女主角嘛。所以当时我开价很低,只给五万。现在看来,这点钱有点侮辱何人脊抱头痛哭的情感。因为他何人脊可以给她更多的钱,还可以用钱买通另一个美女去设美人计呀!为什么何人脊会与小张抱头痛哭,抱头痛哭后还要小张去设美人计。这不正常,何人脊的泪,至少值几百万,我至少这样认为。他何人脊如果有一天流着泪对我说:老总,我们一起奋斗了这么多年,也该分开了,古今没有永远的伙伴。我会把我的企业划一个给他的,这就值几百万呢,何人脊在女人面前流泪,有这个可能吗?这个流泪有几分真实?
何人脊也是汉子一条,这不是一天两天的考验了。我们是一起经过战争考验的。那次我们为了攻击一个反复争夺了好几次的小山头,失去了行影不离的伙伴小林时,他也未流泪,只不过他急红了眼,冲上了山头打扫阵地时,一个躲在猫耳洞的小个子敌人用匕首划破了他的腹部,看得出他痛得一颤,眼里依然无泪,却是怒火中烧,一摔枪柄打翻了敌人,在敌人的肚子上扎了六个洞洞才罢手。血溅了他一身,他自己的血也汩汩地流淌着。把他送进野战医院时,大家都认为不行了,浑身是血,没有一点儿没血的地方了。医生说不行了,腹腔里流满了血。我急得拔出手枪朝天放了一枪,横着非要军医治,说治不好,老子一枪打死你,军医吓得只好马上抢救,虽然他明知道救活的可能性已不大。但最后奇迹出现了,这小子注定还要与老子一起活下去。
不想我那一横横出了一条命,他醒来后也没有流泪。后来他妈来看他,摸着他约尺长的刀痕流泪,他也未流泪。何人脊的泪应该是惊天动地的。他妈的,这真是反了,反了,何人脊会与张红抱头痛哭,他妈的,这有几分真实,我想到这儿就想在骂一通南岚。嘴巴还是最后没有骂出来,我重重地放下了电话,一把抓住南岚将她摔进卧室的床上。
完了,南岚一脸桃花红地去了洗漱间,后来我也去了洗漱间,见南岚正在镜子里看自己的脸。我没有理她,直接进了卫生间,出来后也没与她说话。我回到卧室穿好衣服,这个过程不会超过两分钟,这是军人的速度,我到现在还保持着这一传统。我走出卧室拿了一瓶牛奶喝,这一过程约1分钟,然后我走出客厅门到车库开车出别墅大门,这过程也不会超过3分钟,而南岚要想10分钟内从卫生间出来是不可能的,女人为什么要在卫生间待这么久,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出来不见了我,肯定又只能坐在客厅揣摸我的心思——为什么会这样。等她反复揣摸完了,我早已回到我老婆那儿。回到老婆的家,我就换上了另一个手机卡,她打手机给我,我也听不见了。在家与儿子谈一谈体育明星,听老婆讲一讲近来的电视剧如何,我也就没有时间想她了。我和家人又是一晚美好的天伦之乐。而她只能与那些无味的电视剧们一起悲欢离合。管她呢,我想。
八
一个好消息传到了我这儿。那时我正在与分管农业的副市长王光治喝茶。手机响了三次我没有接,第四次响起我把它关了。其实关机时我看见了是杜鹃红的电话,我知道,她没有重大事情是不会这样不停地打电话的。但我不能当着副市长的面接电话,这很不礼貌。我允许手机响四次才关机,是显示我与市长谈话是不与别人讲话的,这既显示了我的诚恳,又显示了我对市长的尊重。
其实这电话我是非接不可,杜鹃红一定有急事,事再急,总得让我把尊重副市长的戏演完。一会儿,我借口上卫生间,打开手机回打了杜鹃红的手机。手机里传来了令我振奋的消息。杜鹃红说王东方来电话说方扬从青海打来电话,说红石头已经找到,石质与台湾的玫瑰石一样,且色泽更加鲜艳。当地人叫桃花玉。
我说行了,副市长还在包房,完事,我会找你的。
我一脸高兴地回到了包房,茶艺小姐正与王副市长探讨乌龙茶冲泡的知识,看着王光治与小姐探讨得特别认真的那样子,我知道这小子肯定不是喜欢茶道,而是喜欢那小姐低眉娇羞的模样。
这王副市长是刚从团市委书记任上调到市政府的,新官上任三分傲气,还不好约他出来呢,约了好几次也不见面,后来是省委钟副书记的儿子打电话说与我是朋友,他才肯出来见面。本来是想把他拉到老兵城,上几个东北美女,让他好好泡一泡妞的,不想这家伙初次交道,一定要喝茶,我只好同意他的这一雅趣。这小子刚上任不久,人也才四十出头,比我小八岁。他是有所闻我的水深的,有多深他自然不清楚,他当然不敢造次,虽然他喜欢美女,也不能一下就色迷迷地原形毕露,总得留着点什么,初次见面嘛。于是,我们来到了这家全市最好的大观园茶艺馆。这小子一进门就说,萧总啊,你这个朋友开的茶艺馆,嗯,很豪华,但文气不足呀!既然取名大观园,就该有红楼文化嘛。你看看这些宇,东一家西一家不成体统嘛,诗词也不是《红楼梦》里的嘛,你看这些画,一幅鸟的、一幅马的,不成样子嘛!我看不如把字换成《红楼梦》里的诗词,画,就不用鸟呀,马呀的,换成金陵十二钗嘛。这包房名也不好嘛,我看也得换,什么奔驰、宝马、林肯的不像话嘛,又不是汽车展,我看就换成《红楼梦》里的词,多好呀!
看着他一副高雅名士的样子,我心里好笑。他今天总算过足了雅士瘾了,还有一武士陪着他,不过这武士被他的口语“嘛”字搞得头皮直发麻。我连忙叫迎宾小姐,说要你们李总出来。一会儿李成方屁颠颠地跑了出来,一边递烟一边拍马屁说,市长真是高人,太对了,我的手下太脓包了,学问太少,学问太少,明天就换,明天就换。我这人特别喜欢玩车,手下就用名车来命名包房,这是手下拍我马屁,看来这马屁还不能随便享受,这是要犯错误的,我这回犯错误大了,如不是市长高明,我还不明白,感谢市长,感谢市长。说完他一脸笑开了花。我恨不得一脚踢翻李成方。你他妈的一口一个部下拍你马屁,你不是正在拍副市长马屁吗?还他妈的省去了副字。马屁拍完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这儿没你的事了,赶快给老子消失。我正恶狠狠地想时。李成方一口一个市长请,并高声吩咐迎小姐,带市长去最好的包房,冲泡最好的茶。然后他给了我一眼色,走了。
我与王光治进了包房,也没有谈绿色基地的事。我们心照不宣,他知道他不让我搞这个项目是不行的,他也犯不着弄一个竞争对手来与我抢这个项目,那样他会得罪一大帮人。当然,我也知道纵然力量强大,有很多他知道的大人物在帮我,但我必须过他这一关,县官不如现管。这一点我们都十分清楚。我小心慎重地对付着他,他也小心慎重地对待着我。谁都知道对方的底牌,就看怎么打,谁都不会轻易先亮出来,其实既然知道双方的底牌,亮不亮牌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这主要是一个心理过程,看谁先沉不住气,直奔主题,亮出那张双方早已明了的底牌。
不过,这次见面,已表示了我们是一条线上的人,都是老头子钟副书记的线,钟老头分管组织部,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我与钟老头的关系。这次见面不是钟老头打的招呼,这种招呼怎么能让老头子打呢?只是要钟老头的儿子传了一句话给他。都是场面上混的人,他怎能不知道这个意义。当然这种事钟老头也不能知道得太多。他王光治是新上任的副市长,一上来就招商引资成功,为市里人民的食品基地贡献了力量。我也是自己不愁吃穿了,还得想到人民的菜篮子不够丰富,这才咬紧牙关投资这么巨大。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嘛,这就不要去惊动一个省委副书记了。
其实我们今天不用谈绿色基地,今天只是先认识认识,亲近亲近。这以后大家就是一条线上的人,什么事还用得着说清楚吗?说清楚了,就没有水平了。没有了水平,我们就不可能坐在一起喝茶谈天,我们还没有闲到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喝茶谈天的雅兴,这不是他妈的疯子吗?有这时间我该干吗干吗去。不认识的人能这么坐下来,这是一种缘分,这缘分就是那一条长长的线藤,这藤上长满了我与他等众多的瓜儿,他们都要茁壮成长。
我坐下后,他就不再与茶艺小姐谈茶艺了,一脸高深地说:“萧总,上卫生间这么久,肯定有什么事吧!”
这小子果然是个人精,知道我是去打电话。我说没有什么大事,珠宝公司王经理说到了一批南非钻石,准备明天上柜,问我留不留一颗,我说当然留一颗最好的。说到这儿,我不说了,放下手机去拿茶杯喝茶。然后我对茶艺小姐说,我的茶艺水平很高,我来冲泡冲泡。小姐说好的。她站起来走到了门口拉门出去时又说:先生有事请按服务灯。我说,好的好的。
我重新换了茶叶,很地道地展示了所有的冲泡过程,把茶汤倒进了杯子,反过来扣在了茶几上,一会儿取出闻香杯子来,在鼻子下,边闻边转动杯子说:“闻一闻,这台湾的乌龙茶就是香。”
王光治也拿起杯子来闻,等那茶的清香钻进他的鼻孔透了他的心时。我说:“弟妹去商场拿不方便,明天我要小杜多送几个款式的,她选一选。”
王光治闻声,微微抬了一下头,正好是嘴巴凑在了闻香杯沿上,好像想说什么话又被杯沿哽咽住了。我知道他也许想说推辞或者谢谢之类的话,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两句都没必要。他当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也知道这钻石的名贵,一根藤上结的瓜说两家子话,有那个必要吗?虽然这是第一次见面。
见该收场了,我拿起了茶杯,把那一点点水喝得声响。当那绿黄绿黄的茶液流过喉结奔向胃里后又返回上来在喉结上甜甜的痒痒的时候,我伸手按了服务灯。
服务小姐敲门后进来了。
我说:“小姐买单”。
小姐走了。
在这些过程中,我感觉王光治很老成,他没有像一些人,说一些要分别的感谢之话和许什么愿之话。看来他是个高手,这人官场的水平很高,以后可能还要升。感谢之话肯定是废话,他没有什么可感谢我的,应该是我感谢他肯来喝茶,许愿之话更是废话,他许愿和不许愿,这愿也由不得他。他如果今天像一个初次当权而又忘乎所以的乡巴佬不知天高地厚地乱许愿的昏官,那他最多也就只能长这么大了。他有水平,看来他是一个健康的瓜,这瓜还要不断地长大。以后得多亲近亲近他,不能等瓜大了才去亲近。
一会儿,小姐进来说:“一千二百元。”我正要拿钱,小姐又说:“李总说了,他请客,免单。”李成方这个杂种,他明知道我在这儿喝也是不会付钱的,我说买单不过是做给王光治看的,这小子干脆就来一个一箭双雕,我的情面给了,王光治的面子也给了。李成方,你狗日的去老兵城时,看老子不叫吴三良收拾你。
九
桃花石样品是空运回来的,我到珠宝公司的加工厂时,工人们在拆包装箱,王东方和总工方扬在一旁指挥。
方扬见了我一副急于邀功的样子,没等王东方说话,他先介绍起来:“这种石头产于巴颜拉山北部,我们地质岩石学叫蔷薇炭石,由于该石细腻而且有光泽,俗称桃花玉,可以用来做手镯、项链,以及雕件。那儿交通不便,目前未大规模开采。这石头比台商送您的那块玫瑰石色泽更佳。”
我说:“价格如何。”
王东方说:“矿山价七百元一吨,西宁价一千二百元一吨。”
“台湾呢?”
王东方与方扬都答不上来。
我说你们台湾价都不了解,怎么与黄河谈。
王东方见我有点发火的味道,连忙说:“黄河从台湾带石头来送给您,我与他吹牛时,他透露价值三万台币,那块石头约十公斤,折合台币三千元一公斤,三千台币折合人民币近一千元一公斤,以此类推每吨应该在一百万一吨。”
方扬补充说:这是成品价,而我们是原料价,价格肯定要好好协商一下才能给台商报价,报高了黄河不接受,怎么办,根据台湾的加工水平,他们一般是工料对半,这样一百万的零售价应除工价为每吨五十万,加工厂批发给零售商还得对半价格应该每吨二十五万。从每吨二十五万来看,他们减去边角费料,成品率在百分之五十左右,因此每吨二十五万应再除工价等于每吨—卜二点五万的原材料。据我查资料表明,台湾这种石头的矿山已枯竭。对此我还询问过中国奇石协会的专家们,结论与我的一样。根据以上数据说明,台湾的原料价应该和我判断的每吨十二点五万出入不大。黄河从我们手里购买,再售到台湾,应该给他充分的空间。因此我建议报价在五万左右。这样黄河除去运费等费用,将每吨位获得五万。我方每吨获利四点五万左右。
“一本万利,准确吗?”我对方扬的分析颇有怀疑,这红石头居然有这么大的利润。
方扬说:“奇石属特殊商品。奇石是无法界定基本价格的,物价部门也只能在这个类别上暂不定价。因为它无法定价,每一块石头都不一样,一块成本只有一元的石头,可能有人愿意出一万元买走,而成本一万元的石头,有可能你送他他也不要。比如这种石头底色是红色的,然其上面的花纹是没有重复的可能。这石头红多而杂色很少时,一般用来做手镯、项链、雕件。这杂色一般黑色条纹居多,也有黄色、白色掺杂其间,这以红色为主色,杂物为辅的时候,就是整块的原石料切开,大约切成八公分厚的片状,其花纹可充分展示出来,这就成了自然观赏石,各色的花纹构成了一幅幅天然的山水画,其美妙无穷.这正是奇石的魅力所在。我建议石头不切开,售原材料给黄河,一块块原石,没有切开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这有点像翡翠的原料一样,这种情况称为赌石,在石头的一角开一小口子俗称叫开天窗,天窗一般是翠色的,这就开始叫价,他喊天价、你还地价,一旦谈妥,切开时,要么里面是白料,你就全赔了,要么里面翠色通透,那么你就发大财了。赌石的魅力也在于此。我们如切开石头让黄河选择性地买走,于我们不利,我们与他也赌一赌,切开花纹特好,他发他的财,我们也别眼红,切开后花纹一般,他挣不了钱也怪不了我们。”
我说:“方工辛苦了,这些情况就不要文字报告了,我知道就行了,你多休息几天。”
方扬连说不辛苦不辛苦,他欲言又止,好像还想说些什么,我当然不能让他再说下去。回头对王东方说:“王经理,方工够累了,明天要财务开一万元打进方工的长城卡,方工可以旅游旅游。轻松轻松嘛。”
说完,我带着杜鹃红走了。
回到办公室,我马上拿起电话拨通了王东方的手机:“东方吗?我是萧子北。”
“哦,老总,老总。”王东方一口一个老总,等我的下文。他似乎有点受宠若惊,因为这么多年,珠宝公司不是很景气,利润每年也就五十万左右,我一直未把它当成重点,我亲自过问珠宝公司的事不多,这次亲自到珠宝公司的加工厂,又亲自打电话亲切地称呼他为东方。
我说:“东方,你记住以下几点,①方工后天必须去旅游,不能让他参与谈判。②马上要方工交出差情况的文字报告,内容是把查清的矿山情况、地点、价格、运输等详细写清楚,以项目可行性报告递上来。总计打印三份,你那儿留一份存档,两份送我这儿。电脑里不要保存这份文件。这文件为公司绝密材料,绝不能外泄,一旦外泄,我拿你是问。方工是个学者,应该很诚实,但你也必须给他讲清楚公司的纪律,否则……”我当然不能把否则后面的话从电话里讲出来,“嗯!你该知道怎么讲,不用我教你。”
“老总,我知道了。不过,老总,这东西既然青海有,我想我们是封不住多久的。”王东方肯定心里有点虚,怕万一青海方面泄密,他是无可奈何的,他是知道我怎样惩罚泄密者的。我说:“东方,你不用心虚,我只要半年时间,最少三个月时间,你懂吗?三个月就够了。”
王东方在那一边说我懂了,我懂了。
“明天,你就把桃花石的切片送来,选一块最好的。”我用严厉的口气说。
“好的,好的。”
十
夏天来了。今天立夏。
我开车一路飞奔。
夏日对于我的这座城市是不可怕的,这儿是春天一样的城市,我太喜欢这座城市了,它到处盛开着鲜花,甚至空气里也荡漾着花的芬芳。我不喜欢北方的城市和乡村,一马平川一点味道没有,像北京,冬天冷死了,夏天热死了,我才不去受那份罪。我也不喜欢一些北京人,一出门一个个像钦差大臣一样,口气一个比一个大,我很讨厌。所以很多朋友去北京发展,我硬是顶住了诱惑,坚持了没去。我就不相信,不去北京做生意就不行。后来,我也还是去了北京,但不是做生意,而是选择了一个春天去的,北京城一派春色,却有一种白色的像棉花一样的东西在空中飞舞、满天都是,我想,一张嘴准能咬几朵进口。在北京的时间里,我很少去大街逛,而是租了一辆自行车去了胡同里,胡同里的老奶奶、老爷爷们倒是很热情,指路不讲左右,只讲朝北朝南朝东朝西,我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我朝哪儿走?大姑娘说话都很可爱,并没有像以前遇见的北京人一个个老大似的。经历了胡同里的单车行,总结了一个观点,那些口气一个比一个大的北京人,原来都是从外面涌进北京的外籍北京人,像我的一些朋友去了北京,几年后也操一口南腔北调的京腔,他们与我通电话,我总是先声明,你别憋里憋气说话行不行,老子难过。朋友们总是改了口才能与我交谈。还是北京土话听起来味道正宗。在胡同口我问一老太太,这棉花怎么就飞上天去了。老太太包口包嘴地说,这是扬花。她那样儿真是可爱极了。
办公室里。杜鹃红正指挥几个人在那儿摆着什么东西,见我进来,杜鹃红把人打发走了。
台湾人送的玫瑰石被红木包边坐了起来,木边上雕了手艺精美的花边,使这块石头显得典雅而高贵。杜鹃红把它放在了我桌子的左面。那枚恐龙蛋也被一个玻璃罩子罩了起来,玻璃柜里的正中放了一块红木圆柱,蛋就放在那柱子上,柱子下是蓝色的金丝绒,让这一枚蛋显得特别突出。把它放在窗户下沙发的茶几上,效果非常的好。
“老总,公司扶贫学生的名单,你过目吗?”杜鹃红拿着一份资料准备给我看。
“不看了,不过这事你应小心点,核实一下这些学生,是不是真的学习好,是否真的没钱读不起书。现在的乡下人不像原来那么老实了。这钱还不能汇给乡政府,免得被他们拿来请客吃饭了,被扶贫的学生也不能仅凭乡里面推荐,要我们公司核实认定才行,钱直接寄给学生家长或本人。”
“这事,我已安排了,派了公关部经理去乡下各学生家家访,并请了日报记者一起去的,公司共扶助失学儿童三十人,他们去了肯定有很多可歌可泣的事迹,,报纸需要这些东西,我们公司也达到了宣传目的。再说公司赞助的博士希望小学已开学一年了。他们去后也可顺道看一看。”
说到报纸,我想起了我想写的那篇文章。那篇文章一直是我想写的,它整整地折磨了我十年,我总觉得欠她哥杜红军的情太多,而这情太重了,压得我一有空闲时就想起来,想起来就心闷。人世间的一些事情,用文字记下来,它只是一张纸,也许不久还会变成报纸的一角或许成一本书,放在书房的某一角,落满了尘埃。只有心记住的往事才时时在心里,挥之不去。心记住了,才是最真实的,最珍贵的。我的心就记住了杜红军,也许直到我死了,杜红军才会从我心中消失,用心记住一个人是人类最崇高的礼遇,我是做到了,做到了,我因而常常想起他,想起他我就心痛,这心痛一直伴随着我,因此我早就想写一篇文章来纪念他。当然这文章绝对不只是一张纸,它让我可以把我的心情展示出来,让我吐一吐闷着的气。文章就叫《永远的老兵》。自从我手下有了名作家吴三良,我就更加强烈地想把它写出来,当然我是写不好的,虽然我在部队当过一年的文书。我把我的故事讲给了吴三良听,吴三良当时感动得热泪满眶。吴三良写出来了没有,这几天忙这忙那还未过问此事。
我说:“吴三良来过没有。”
“来过了。”杜鹃红走出去,到她的办公室拿来了吴三良写的文章。
我接过看了起来。
当我看到:“他的战友总有一天会老去,而他永远不会老去,他用二十五岁的美好年华固定了他的永远年轻,也是战友们心目中永远的老兵……在保卫边疆的战斗中,他们虽然在那儿争夺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山头,但那却是我们亲爱的祖国的土地。”读到这儿时,泪水溢满了我的双眼。
这个吴三良,居然写文章能把老子感动得热泪满眶,这个杂种,我愉快地骂着吴三良。我这一骂开了,我知道我开始喜欢吴三良了,嗯,得给他加年薪。
我说:“小杜呀!给吴三良讲,就说鉴于他在老兵城娱乐公司的工作表现,加年薪,每年十万。”我把原来该给他的给他。
“老总,老兵城的营业成绩并不叶‘分突出,虽然每月能挣三十万,但从我们的投资来看,这不算什么,没有达到公司预测的目的,我想如果何总去搞,会更好一些。当然他还是很能干的。”看来杜鹃红想夺何人脊位置的野心仍然不变,一有机会就、进言。
“现在娱乐行业不好做,太多了,他能做成这样已不容易了,我看人脊去搞也未必能提高多少利润,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不容再讨论。
“文章发表吗?”杜鹃红问。
“发表。”
“报社还是杂志社?”
“当然是晚报,发行量大。”
“好的,晚报每星期周末四版是文艺版,后天可登出来。”杜鹃红从我手中拿走稿子,吩咐人去办了。
中午,我正想去吃饭,杜鹃红领着王东方进来了。
王东方一脸不好意思地说:“老总,今天厂里拿不出样品来,那石头太大,又太硬,达七度,我们厂的宝玉石切割机太小,厂里没有进过这种大型设备,我打听了一下,只有美丽大理石厂能切开,还有我们的抛光设备是用来抛手镯或宝石介面的,不能用来抛这么大的石头,也只有大理石厂的大型抛光机才行。石头切下来是毛的,不亮也不平,只有先粗磨再细磨才能抛出光泽,这样石头才显得鲜艳耀目。不过大理石厂用来抛大理石的抛光粉是国产的,大理石抛光的要求没有宝玉石高,我们的石头是玉石,所以我拿了日本进口的抛光粉去,先用国产粉粗磨,再拿日本进口的细磨,明天才能拿出样式晶来,老总你看……”
王东方看着我,害怕我发火。
本来这事,如果是在平时,肯定是珠宝公司的事,他们自己处理就行了,因为这事我是亲自过问了的,这事又关系到公司一笔巨大的利润,王东方怕误了事,不敢打电话来,直接跑来了。
看着他那样,我心里很高兴,高兴的是他对公司和我的忠诚。我宽厚而坦然地笑着对他讲:“东方,你处理得对嘛,我对厂不了解,嗯,有点武断,你打电话来就行了,晚一点儿就晚一点儿。”
珠宝公司的厂在市南郊,离公司很远,看来他今天不止是跑到厂里,还跑了几家大理石厂,够累的了,这会儿又跑到总公司来说明情况,够负责任了,不过他的这个忠诚,得到了我的笑脸。虽然只得到几句轻描淡写的安慰话。但他肯定觉得跑这一次值。
“明天搞好了,用红木包边,拿过来放在这儿。”我用手指了一下台商送的那块玫瑰石的位置说:“台商这块搬走。然后你去告诉黄河,就说我后天请他来公司谈绿色计划。”
杜鹃红和王东方相视一眼,明白了我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招数。绿色计划还未成熟到我亲自与黄河谈判的时候。找他来只先谈一淡绿色计划的皮毛,主要是让他看见我们公司的玫瑰石。
他们走了后,我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何人脊的电话,我要了解他与黄河谈绿色计划的情况,在台商来之前.我得心里有数。
十一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只不过我没想到它来得这么快,而且太出乎意料。
杜鹃红终于用他哥的名义与我摊牌了。这好像是命中注定一样,是那样的不能挣脱。她要的并不是与我分财产,而是要与我结婚。这真他妈的要命了。
这事还得从她哥的女朋友说起。
她叫李红梅,名字虽然平凡,但在我与她哥当兵的日子里却是一个响亮的名字。每当看着这名字的信来到军营,我和战友们都像过节日一般,虽然这信的开头写着杜红军信尾落着李红梅,看起来与我们其他战友无关,但在那年月有一个女人能不顾我们会随时光荣而痴心一个军人,这当然是我们大家羡慕的。杜红军从小与我一起长大,他人高马大,英俊潇洒,小时候游戏时,他总演英雄杨于荣,我演少剑波。虽然我演的少剑波官儿比他大,但女同学们似乎更喜欢英雄一些。以至后来我们当兵时,接到的来信中,只有杜红军接到女同学们的信,偶尔也有女同学提到我,也不过就是在信尾加一句,请代问萧子北好。为这我后来很少与女同学们来往。一次同学会,我实在忍不住对女同学们冒了一句半认真半玩笑的话:我在前线保卫你们的时候.居然没有接到你们的来信,太令人伤心了。女同学们见我如此说,七嘴八舌讲开了,有的说,你那时候给我们的印象是比较滑,有的干脆直截了当地说,你的确在我们班上很优秀,但杜红军比你更优秀,有的说你现在看起来很成功,那是因为你活着,杜红军要是还活着能有你的戏吗?女同学们声讨我的话到这儿也就进行不下去了。一提到杜红军的死,大家都非常伤感。这同学会每次都会伤感,仿佛每次的同学会都是为了让我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灯虹酒绿、麻木了我们心灵的世界里,只能用伤感来扎痛—下我们的心,这扎痛似乎能让我们麻木的精神好—些,这也许是我们乐于不断地定期举行同学会的原因。
悲、欢、离、合,这也许是我们来这世界生存的全部意义。我们活着,因而能每年聚会。聚会的人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在以后的岁月里不断地减少。这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当中总有人活着。离开我们的人都以走的那一天留给了我们永久的汜忆,只要有人活着,他们也就不会死去。当我们这一群人,只有一个人时(这个人也许是我,也许是另一位同学。),他会怎么样,我总在想最后一个人的心情,他也许在想最简单的—个问题,那就是,我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这儿十亿的地球人,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一起长大成人。这不是一个常识的问题,佛教的常识说,人从生处来到死处去;科学家说,人从母体中来到尘埃里去了。这些常识我更喜欢前一个,它虽然抽象但余味无穷。我们的最后一个同学,他也许在人生最后的时刻,总在想这个问题.所有的同学这时都醒在他的梦中,当他的梦不再醒来的时候,我们大家又在—起了,也许是在天堂,或者另外一个我们未知的地方,也许那个地方就是我们来和去的地方。我们在那儿又从小学开始读一班,那儿是不是也像人世间一样,也有悲、欢、离、合?我不知道,但没有悲、欢、离、合,我们又能历经些什么呢?每次想到这儿,我的眼睛总是潮湿的。
李红梅是写信给杜红军最多的女同学,也是在信尾从不提我名字的女同学。
当我从战场上凯旋后,第一个找的就是李红梅。我要告诉她杜红军最后的遗言。其实杜红军在最后的时刻并没有提到她,虽然她是写信最多的女同学。杜红军在最后不提她,我是很理解杜红军的,杜红军从小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从小想当解放军,当了解放军又想当将军,想当将军的人怎么可能过早地陷入与女人之间的战争呢?因此,杜红军根本就没有与李红梅谈恋爱,只不过李红梅却一厢情愿地认为她在与杜红军淡恋爱。那时候谈恋爱是很神圣的事,还没有肉麻到像今天一天到晚爱字挂在嘴上,其实是哄着好玩的。那时候只要常通信不断,就会被人认为是淡恋爱了。
杜红军只当到排长就光荣了,那时候还没有授军衔,就是授最多也只是个中尉。中尉离将军太远了,但这并不影响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我回来见到李红梅时,我已是连长了,我给了她一个标准的军礼后,告诉了她我编造的遗言。我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编造这个遗言,也许我觉得我编造的遗言会感动孛红梅,让李红梅背着这感动走一辈子。这也是让一个美丽的女人永远记住一位英雄,英雄没有人来思念,那又是一个多么可悲的事悄。但二十年后,我感觉我错了,可悲的是李红梅,直到现在还未结婚,每次同学聚会,她都以杜红军遗孀的身份出现。刚开始还引得很多崇拜杜红军的女同学们的羡慕,后来她们一个个次第结了婚,就不再羡慕李红梅了。有的同学初婚后相遇说结婚多好,啊!既而从羡慕李红梅开始同情李红梅。李红梅很坚强,她一直保持着这种思念,并且十分执著,这让女同学们猜测㈠艮久,甚至有人怀疑她是不是有点儿变态了。有的女同学经历了二十几年的婚姻后,也许讨厌了这种生活,马上反对这种言论说:李红梅有李红梅的好处,人家多好啊!男人永远骗不到她,她也永远不上男人的当。我们现在总算看清楚这些臭男人了,一个比一个坏。我们是伤透了心厂,人家李红梅谁伤得了她的心,她的心一直为一个男人而美丽着,多好啊!一个女同学马上说,你换成她试试。于是大家都不讲话了。
每次我见到她的那份执著,我就热血沸腾,几次我想告诉她,那遗言是我编造的,但—面对她四卜五岁的人了仍然痴心不改的倔强,我又把话吞进了肚子里,也许告诉了她真相,对她的打击更大,何况她未必相信我说的。编造的遗言会影响李红梅的一生,造成这么一个结果,是我始料未及的,这使我内疚不已,也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所以我一直不让杜鹃红知道这事,她不知道有一个叫李红梅的女同学爱恋着她哥哥。所幸小时候李红梅与杜红军家不住一条街,如果小时候李红梅就认识杜鹃红。这事也遮掩不到今天。
这事它不会这样就算了,这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吧!前天我与杜鹃红在一家酒吧喝酒,李红梅神秘地出现了。她一坐下来,就开始与我谈杜红军,如果杜鹃红不在,我是可以与她一起回忆杜红军的,可这时杜鹃红就在旁边,当我力图想拉开话题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杜鹃红看到有这么一位保养得白白净净而美丽大方的中年妇女谈及她哥哥,她顿时兴奋得很。我不得不介绍说这是杜红军的妹妹杜鹃红。本来我想介绍一番后,李红梅最多与杜鹃红谈几小时杜红军,就算完了,谁知李红梅像遇见亲人了,泪水哗啦啦地流厂下来,并以嫂子的口气与杜鹃红亲热地谈个没完没了。这样也就罢了。谁知李红梅要走的时候,最后一句给我带来了麻烦。她说:“子北,红军去的时候,不是要你照顾妹妹的吗?”我说:“是的,是的,她…直与我在一起。”李红梅说:“那她怎么会孤身——人呢?”我说:“哪里,她怎么会孤身一人呢?只要我在她就在嘛。”李红梅说:“红军是这样安排的吗?”不等我回答,她拉着杜鹃红说:“妹妹,我们走。”面对她的愤怒,我只好干瞪着两眼看着她俩出门。
我坐了一会儿,脸色阴沉地招呼服务员来收了钱,出了门去开车,车不见了,我只好打的士回家。我想肯定是李红梅要杜鹃红把车开走了,这位愤怒的大使,不知她还要干些什么?
回家后,我坐在沙发上发呆,妻子走过来摸摸我的头说:“没有感冒。”我说:“没有,没有。”妻子说:“没事吧!”我说:“没有。”妻子见我有点异常,一直在我旁边问长问短了一个多小时,问得我心里烦躁.又不好表露出来.这事不是她的安慰能解决的。她真有耐心,我也不可能反击她的这种婆婆妈妈式的关心。我很难受。
杜红军的确不是这样安排的,他临终前的确有要我娶他妹的意思,但他并未直说。他只有这个妹妹,他很爱他的妹妹,是怕他自己去后.在这个未知艰险的世界卜不知他妹妹要历经多少苦难,他更多怕的是妹妹以后遇上坏人,我毕竟是他从小.起长大的伙伴,又是经历了战火硝烟的战友,他是有意思把妹妹托付给我的,这样他会放心一些。那时候他只剩一口气在喉,他根本没有时间提李红梅,我只好借他的口编造一个故事给李红梅,当时我第—次把故事讲给李红梅听时,李红梅哭得泪人儿一样,我们都有继承烈士遗志的决心。我一激动就把杜红军托付他妹妹给我的话讲了。那时,李红梅很激动地说:“好的,好的。”仿佛我娶杜红军的妹妹也应该争得她的同意。后来,我没有娶杜鹃红,是因为太熟悉了,我从未把她当一个女人看,而是一个小妹。她哥去厂,我就是她哥,哥能娶妹为妻吗?这一直是我安慰自己的理由。我结婚时,没有请李红梅,同学会遇见,她问及杜红军妹妹的事,我说杜妹妹家搬到东北老家去厂。她相信了,她知道杜红军老家在吉林。
妻子上床后就看书,这是她多年习惯,我睡在她身旁她也这样。我与她很少干那事了。她是有沽癖的人,上床必洗澡,吃饭必洗手,家里被她搞得一尘不染。很长一段时间,我被她的洁癖搞得火气十足,你回家饿得正心慌想马上吃饭,刚端起碗饭还未吃上一口,她尖叫着说洗手去,你回家累得正想往沙发上坐,她说你换衣服去,你与她干完那事后正想睡觉,她说你洗澡去。我说不是刚洗了吗?她说再洗。开始我坚决不干,还与她生了很久的气,后来就习惯了,也不再要求,因为我在外面拈花惹草,也怕把什么传给了她,就让她保持着我的女人中最干净的一位吧!我知道我的其他女人中,肯定不止我一个男人,而她只有我一个男人,就这一点,她过分点也是应该的。
深夜,做了个梦,梦见与老婆离婚,从法院出来,看见杜鹃红在那。儿等着。
第二天,杜鹃红真的就来找我了,用她哥的名义。他妈的,我可从来没有想过与妻子离婚。
在一家咖啡馆的包间里,杜鹃红一脸平静,我知道她与李红梅在一起几天了。我想来吧,管你们密谋什么,我不面对也得面对,这都不敢面对,我还能面对些什么。我很平静地等待一场令人难处理的事。
她从小就崇拜我与她哥,长大后也一样,到公司后也依然。她结婚离婚都问过我,好似我是家长。其实我知道她是在试探我的意思,当然我像哥哥一样,没有别的意思,让她一直只能把我当成亲哥哥。但她试图努力想把哥哥变成其他什么的幻想一直未中断过。这一点我看得出来,我一直未捅破这层纸。几次我曾想把她调走,分一个公司给她,让她离开我,可她总是坚决地回绝了我,并表示坚决不离开我。一个女人不爱钱,她只想与你在一起时,这不是要命嘛,你想还能有其他办法吗?只能用无能为力来形容这样的处境。其实她也一直想捅破那层纸,只不过她一直没有把握和充足的理由。她怕捅破了,不但没有得到人,反而失去了哥哥岂不更糟。
这回她是理直气壮地找到了突破口,她肯定知道了她哥是因为掩护我而牺牲的,这之前她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我与她哥是生死兄弟。李红梅肯定还把我当初凯旋时和她说的话全部讲给了杜鹃红听。这下杜鹃红有了亲嫂子了,又多了我这么一个舍她不娶而娶了别人的负心汉。
她说:“萧哥,我一直喜欢你,你为什么装傻,我要找男朋友时,我问过你,你没反应,我要结婚时,你还没反应,我离婚你还是没反应。我在你心目中真的这么不行吗?”说着说着她哭了起来,就像小时候她跌了一下,总在我与她哥面前叽哩哇啦地哭,哭得我们只好哄着她玩,又给她买糖买玩具的。现在她人都这么大了,她这一哭,可不是用小时候的招儿可以摆子的,怎么办,我在一旁坐着发呆不知讲什么好。
一会儿她不哭了,眼睛直瞪瞪盯着我,我知道她这样盯着我,是想让我说话。我说什么呢?从哪儿讲起呢?我他妈的是有口难开啊!还是不说的好,我也只好盯住她。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这样用眼神交锋,以前总是她把目光移开,这一次要让她把目光移开,可能非常困难。她是那样的执著,这眼已不是原来的眼神了,这眼神里有太多的问询,有太多的抱怨,甚至有点儿兴师问罪的意味。却楚楚动人,真的,我第一次感觉到她是一个女人,不是我的小妹。
我第一次在这种对视中移开了眼睛说:“你看,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哭,天还没掉下来呢?掉下来还有我撑着,你急什么呀。”我故作不明白。
“萧哥,你曾是军人,我也曾是军人,我们今天就玩真的,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说:“喜欢,这么多年来,我是怎样对你的,你不知道吗?我一直把你当亲人看待呀!”
杜鹃红说:“萧哥,说这话可就没有意思了,都是聪明人,你直说吧!我挺得住,那么多年我都挺过来了,你还没句真话吗?这些年来,我就一直不高兴,像我这么一位优秀而美丽的女人,你就从未动心过,我不服气,我太伤心了。”
我说:“我怎么没动过心?”说了这话后我的心扬起一巴掌打在我的左脸上,又说假话。
杜鹃红说:“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我说:“其实我真的喜欢你,但你是我小妹我不好说。”说完这话我的心又扬起一巴掌打在我的右脸上,怎么又说假话。这话要是她当了真,还不弄出多少事情来,但这时我如说不喜欢她,看着她因为我而楚楚动人的样子,我又不忍心哪!
杜鹃红说:“你说假话,当初我找男朋友时,问过你,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杜鹃红相信了我的假话,要不然她不会说:“你说假话。”她嗔怒着说这话时,证明她已经相信了我的假话,唉!女人就是这么容易受骗,就连她这么优秀的人也不例外。
我说:“我怎么知道你的心思,你都找男朋友了,为了你好,我急什么呀?你可是我小妹哪!”我一口一个小妹地提醒她,她是我的小妹。
杜鹃红说:“那时我还没找男朋友,看着你这儿不行了,我才找的。”
我说:“看来我们误解了,搭错车了,错了就错了吧!这可是命运。”
杜鹃红说:“别往命运上推,你的命运都是你自己掌握着的,别以为人家不知道,我哥走的时候咋个说的?”
我说:“你别听李红梅乱说,当时情况你不了解,我不那样说,她安心吗?”
杜鹃红说:“怎么不安心啦,我问你,嫂子当时问你,我呢?你为什么说我到东北去了,你安的什么心哪!你。”
杜鹃红急了,这么多年的亲情看来要翻脸了。她这么快就与李红梅好成这样是我未料到的。我说:“安什么心,这从何说起。”
我正急得无话可说时,杜鹃红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电话。完了。她说:“老总,黄河要五十吨桃花石,说要我请你高抬贵手两万元一吨。”
我说:“他公你的关,你说怎么办吧。”
杜鹃红说:“你做主吧!三万一吨是贵了一点,王经理算了一下,我们的成本也就三千元一吨位,黄河说不用我们的关系,他自己发集装箱到厦门,怎么运我们不管。”
我说:“这又不是走私,什么关系不关系的,我们虽然没有矿产品进出口权,这不要紧嘛,我们可以通过省五矿公司出口嘛,三万一吨便宜了他。他拿回台湾要挣一大笔钱。这东西不是汽车,久了要修理要报废,这东西日久天长坏不了也烂不了,玉石无价嘛,他应该知足了。这种生意我们应抓紧,这种好事情也就只能做那么一二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我们也就不做了。大家都去做,最后是市场饱和,说不定还赔钱。不过这事,他既然求到了你这儿,你拿主意吧!”
杜鹃红说:“我看每吨两万五吧,我们走五矿公司这条路要加上增值税百分之十七,也就差不到哪儿去了,我们不给发票,税收他自己上,海关他自己过,与我们无关,这等于送一个人情给他。”
我说:“行,小妹说了算。”
杜鹃红横了我一眼说:“萧哥,我们还没完。”说完,她走了。
我在包房里一坐就是半夜,也没干什么,只是不断地喝咖啡。
几天里挣了一百多万,应该高兴,但却与杜鹃红不欢而散。
那天台商黄河一进我的办公室,自然一眼就看到了我的玫瑰石,他走到石头旁左看右看说:“精品,精品啊!想不到萧先生真有本事,把台北最好的石头给买回来了。我的那一块,献丑了,献丑了。”
我说:“台北的?不是,是大陆的。”
“大陆的?”黄河一脸不信。
“这种石头是我公司准备开发的新品种,还未上市。”
“矿山在哪儿,我能否参观一下。”黄河看来迫不及待。
“这是个小事情,以后再说吧!我们今天是谈绿色计划。听人脊说,黄先生对有些条件有意见,我想亲自与先生交流一下,这个计划我公司是可以单独搞的,既然黄先生与我下属珠宝公司王经理多年合作水晶的供销关系,经王经理介绍你人不错,在大陆投资也不容易,我们已是朋友了嘛,有好事情就合作合作,有钱挣就大家挣,钱是挣不完的。说老实话,要你一千万不算多吧!这城市几百万人民的嘴可都等着我们呢。”
“这个,这个事情,啊,老总,我们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啦,对老总的为人佩服不已。这个计划,我是早感兴趣,也早有所行动,可是,老总你太厉害了,上面下面全搞通了,我是搞不定啦,我认命。这样吧!我们既然都这个样子了,也不用搞什么计谋了,我与何总反复交手几回合,他也精明得很啦,我知道最后我们还是要交手的,你的手太重,我看就不交手了,这样子算了,我出八百万人民币,占百分之三十的股,这是最后的让步,没有退路啦,希望老总支持支持。”
我一听,乐了,不过没有显示在脸上,我的底牌是六百万,他多出了二百万,我怎么不乐呢?我说:“一言为定。”
黄河说:“慢,还有一个条件,这石头我很感兴趣,我们两家开发,你搞定矿山,不能让其他人开发,我搞定销售。”
我说:“行,我们公司对这项目投资很大,每吨原料高达两万元,加工成切片高达五万一吨,你是加工方面的专家,这石头一吨只能生产成品一半,加上加工费、人员工资、税收你想不得了啊!我们这种良好的关系,三万一吨给你吧!”
“没有这么贵吧!”黄河说。
我说:“这种东西,你在台湾一块一块地要价,我可是一吨一吨地要价,黄先生,你就别讨价还价了,这也是最后的价格。”
“好的,好的。”黄河道,“老总,这事我得打电话回台北,与股东们商量一下,我的条件不多,你给我三天,三天内你萧先生的公司不能与任何一家谈这种石头。”
我说:“黄先生放心,你这种朋友我是认定了的,哪能不给面子呢?”
“谢谢萧先生,绿色计划你们可先理一下合同,我们讨论后选一吉日签字。”
台商黄河走了。我把何人脊叫到了办公室。相对而坐,我们是很久没有这样坐着说话了。我们都清楚,公司的危机即将过去,我们付出的代价是不大的,据杜鹃红统计:何总与台商谈判六次,都在七里香酒楼进行,进餐六次,酒店计价一千零八十五元,在老兵城用美人计四次,玩了三陪小姐六个,喝了茅台酒三瓶、人头马两瓶,合计一万一千二百元,花掉何总时间前后两个月。
我们就这样坐了半小时,最后我先开了口:“人脊,你立了大功,老哥谢谢你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很动感情。
“不,老总,这都是你谈定的,人脊无能,让老总费心了。”
不知今天怎么了,我说话,他说话都有一种客气在里面,我们之间从来不用客气的,今天怎么了?
我说:“兄弟间不说这些了,我知道,你对为兄的情谊我领了。你的一些举措,我是知道的,虽然不起决定性作用,但你能这样做,我非常记情,为兄的也是自私,居然没有阻拦你。”他肯定不知道我指的是小张那事。
他一脸动情地说:“老总,我这条命都是你的,常言道:女人是衣服,兄弟是手足。老总你可是我的头。”
“张红呢?”
“走了。”
何人脊一脸茫然,他没想到我这时会提张红。所以他回答得相当诚实,他深深地懂得:当你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你最好说实话,这时候说实话比你说什么话都好。我是一再告诫我的股东和职员的。
“房子呢?”
“卖了,钱给她了。”
何人脊一脸惊讶,我怎么知道这么细呢?他肯定这样想。何人脊惊讶了半天,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
我说:“人脊呀!你帮我办件事吧!南岚,你认识吧!这女人是我的情妇,一直未告诉你,张红是她的好朋友,这几天你去把我北郊的别墅处理掉,值八十万吧!四十万给南岚,其他四十万你留着吧!
“老总……”
我打断何人脊继续说下去:“人脊,你我兄弟一场,我也没什么隐瞒你的,我现在得对付你嫂子和杜鹃红,你嫂子是我的结发原配,我舍不得,杜鹃红是红军兄的遗妹,我他妈的怎么办,还真他妈的没好办法。嗯,慢慢地来吧,南岚就顾不上了,你把她安排好、办妥,我不能让她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老总,女人太难对付了,你不见她一面,当面讲一讲,她会甘心情愿吗?”
“人脊,我是不能见她了,人非草木,焉能无情,我是怕当面一讲,她来个哭得桃花纷纷落,我又不忍心了。”
“她闹起来咋办?”
“咋办,你我兄弟什么没见过,还怕一女人闹吗?一个弱女子,我们都对付不了,我们还能对付什么,我指一条路给她,她走就是,不走,哪里还有她的路走,她自己走就是。我相信南岚的脚,还是有方向感的,再坚实的脚,失去了方向,这脚注定了是废脚。她也许暂时恨我骂我,但我不被骂谁被骂,她以后会明白的。”
“好的,老总,正好张红想去中央音乐学院进修,我看劝她俩人一起去可行……”
何人脊走了。我去哪儿呢?
手机响了,显示屏上是杜鹃红的手机号码,我不接,让它响,一连响了三次,我还是不接,五分钟后我打了过去。杜鹃红的第一句话是:“萧哥,怎么电话都不敢接了。”我说我上卫生间去了。
杜鹃红说:“我又没有逼你,你可以慢慢解决嫂子的问题,我是有耐心的,好,私事不谈了,谈点公事。”
门一下被推开了,杜鹃红走了进来。
我说:“你就在外面打什么电话。”
杜鹃红答非所问:“老总,老兵城出事了,娱乐部李经理被河西派出所抓走了。”
“因为什么?”我一脸怒气,一个小小派出所长居然抓了我的部下。我横了杜鹃红一眼说:“全省扫黄不是已扫过了吗?”
“这次不是扫黄,是打恶除黑。”
“嗯,打恶除黑。”哦!我想起来了,与市局朱局长上次见面时,他说过要搞什么全市打恶除黑。当时我想我们公司是合法经营,在省里有很好的荣誉,我们有什么恶什么黑,因此没有在意。我说:“乱弹琴,小杜,去分局了解一下,要派出所马上放人。”
“老总,人家可是有证据的,据吴三良汇报,娱乐部经理小李养子五十个三陪小姐,这一批三陪中有一半吸毒,这一半人与黑社会有来往,小李也不免加入了进去,逼良为娼,私藏毒品,他小李都是参加了的。最可恨是小李手里三陪小姐中有一个是艾滋病患者,他不但没有把她送走,反而继续让她与客人过夜,这事如果张扬出去,老兵城就毁了。”
“吴三良这小子怎么不早汇报呢?无能。”
“吴三良说,他不敢告发小李,小李黑着呢?他怕告了,以后他还能走夜路;再说小李在那儿搞得很红火,老兵城的利润主要靠娱乐部,餐饮部是没有多少钱可挣的。”
我说:“小杜,这事一定得摆平,公司正处在生死关头,绿色计划也刚刚开始。我们公司可是走白道的,黑道是不走的。”
杜鹃红看着我不说话,我知道她还不知道怎样才能按我的意思去摆平,我也知道我还说得不够充分。最后我谈了几点:一、宣布吴三良撤职。二、老兵城更换名称。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反映老兵城这个名称有伤风化。三、小李的问题,老兵城要主动协助公安部门调查,这样我们主动一点,不过分寸要把握好,该揭发的要吴三良揭发,该内部处理的,决不外泄。
“老总,其他的都好办,把小李推出去,他也够敲脑袋的了,他也是罪有应得,他的个人行为,不能代表老兵城,老兵城的法定代表人吴三良被董事会撤职,已经说明了我公司的态度。就是那个艾滋病小姐,可是个头痛的事,要是把她也推出去,不知有多少人对号入座,这些知道自己有可能患艾滋病的人,到老兵城一闹事就出大了,我们不知要打多少官司赔多少钱才算完,这些可是一些没有希望了的人,这些人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防不胜防啊!”
我说:“那该怎么办。”
“这事,我建议把它扼杀在摇篮里。具体措施是我们代表人民判处她的死刑。把她送上法院也是死判,她吸毒、售毒,其倒卖的数量是可判她几次死刑了。所以我们判处她死刑也算不亏待她。如果通过法院判了她死刑,她的艾滋病肯定会张扬出去,我们投资巨大的老兵城也就算完了。她毕竟在老兵城干了这么久的三陪小姐。”
“嗯,黑手段,我们不能这样做,她该死,我们可不能代表法律,小杜我可舍不得你冒杀人的风险,不做,大不了老兵城不要了。”
“老总,这还用得着黑手段吗?这段时间紧张得很,她已经没有钱了,她买不到毒品,已两天没吃药了,正要死要活的,要老兵城保安给她钱,她肯定有办法买到毒品的,她自己一针下去,我看就差不多完了。”
“你怎么能肯定,她一打针就死呢?”
“据说,久未吸毒的人,饿急了,一旦得到毒品,她会迫不及待大剂量用药,很多吸毒者就是这样死于非命的。”
我说:“这事我不知道,你小杜也不知道,随便吧!我们公司的形象是正正当当的,黑道是永远不沾的,我们也不可能有黑证据让人抓住。既然我们不走黑道,就不能让人觉得我们沾黑道。黑多白少是大罪,白多黑少是小罪,我们哪一条都不沾边,走的是阳光下的白道……”
杜鹃红走了。
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想:老子一年上了多少税,扶贫了多少失学儿童,还办了希望小学,什么时候老子的公司下属就成黑势力分子,那老子不是成了黑势力的大头子了吗?不行,我决定讨回公道。
刚起身想走,电话响了。杜鹃红的声音传了过来:“萧哥,今天你可别回家了,我请你吃饭,我和嫂子在七里香雅座等你。”
真他妈的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