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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了。它那轻一盈的脚步声响遍整个高原地带,刹那间,万物都荡漾在春的快乐气氛中。
遵循古老的传统,公羊与母羊在冬日的某一个时间,就得渐渐疏远。这时又到了即将离别的时候了。纵然离别的伤情激荡在彼此的心底,但是母羊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紧跟着公羊了,而公羊有时候也会独自徘徊好几个钟头,才回到羊群里来。然后有一天,它再也没有回来。从此以后,母羊们又像往常一样,追随着羊一妈一妈一觅食、生存。
到了六月初,羊一妈一妈一又生了小羊。大角羊中,大多数母羊都各生两只小羊,可是羊一妈一妈一跟从前一样,只生下一只小羊。从此以后,这新生的小羊把克拉格推到一边,独享羊一妈一妈一所有的关注与一宠一爱一。
不但这样,为了刚出生的小羊,羊一妈一妈一也忽视了当领导者应尽的职责。有一天,羊一妈一妈一正在给小羊喂一奶一,它满怀喜悦地看着小羊那可一爱一的小尾巴,而且看得正出神时,突然,别的母羊发出警戒的声音。
所有的羊立刻像冰冻住了似的,一动也不动,只有一只小羊慌慌张张地穿过羊一妈一妈一的身旁。恰好这时候,从树林那边传来“咻——”的一声子弹声,那只慌慌张张的小羊应声倒地,不再动弹了。此刻,羊一妈一妈一也倒了下去,并且发出断气似的叫一声,但它立刻又跳起来,用那锐利的眼光环视着周围,一面找寻它心一爱一的孩子的踪影,一面很快地追随其他伙伴,往山脊上逃命。
“砰!”又是一声震动山岳的槍声。这时候,羊一妈一妈一才发现开槍的敌人,就是有一次险些抓走它的孩子的那个人。虽然距离很远,飞来的子弹仍旧掠过了羊一妈一妈一的鼻尖。
羊一妈一妈一连忙退后几步,转过身去,离开了羊群,飞也似的越过山脊,一面发出信号,叫孩子赶快跟上来。那声音是一只身负重伤的动物,发出来的一种十分悲痛的呼唤声。
羊一妈一妈一终于跑到满地岩石的山坡了。它又跳到山谷,沿着对面的山脊,隐身逃走。尽管史谷堤老头神速地追到山脊边缘,可是当他到达时,已经看不见羊一妈一妈一的踪迹了。
史谷堤发现地面上的血迹,呵呵呵笑了起来。可是走了几步,血迹却不见了。他追踪无门,即使想尽办法,也捉不到那只中弹负伤的母羊。终于他放弃了这个念头,低声地嘀咕着,又折回刚刚打死小羊的地方。
另一方面,羊一妈一妈一跟它刚出生的小羊继续逃亡,指点路途的是羊一妈一妈一,可是小羊反倒跑在前头。羊一妈一妈一心里直觉到,只有到更高的地方才安全,现在它们的目标是甘达峰,但要非常小心,不要再碰到敌人。
羊一妈一妈一的伤口开始像燃一烧似的灼痛,但它仍极力忍住疼痛,继续前进。一路上,既看不见同伴,也看不见敌人。羊一妈一妈一自知已经受了重伤,如果不尽快逃走,力气就要用尽了。终于,它来到一处安全的森林,但是它觉得必须爬到更高的地方才行。这时,羊一妈一妈一的心中有一种声音鼓舞着它:你一定要这么做,一定要!
它好不容易跑到一个很高的台地,看见前面有一道很白、很长的东西。那是冬季降雪时,堆积在山谷间的雪片。
羊一妈一妈一一心一意向那个地方跑去。腰部的伤痛使得它快要发狂了。腰际两边的一毛一皮,看起来好像附着黑色的污点,那正是子弹贯穿的痕迹,伤口疼得它发一颤,它极想去除这种痛苦的感觉,于是快步奔跑,一到达雪堆处时,就横倒下来,把伤口压在雪地上。
像这样躺在雪地上两三个钟头,它的命就将没了,可是赢弱不堪的羊一妈一妈一,已经不在乎了。
那生下来不久的小羊,这时候又在做什么呢?它只是默默无言地站立着,用充满惊异的眼神注视着一妈一妈一。刚才所发生的变化让它感到莫名其妙,它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现在自己又冷又饿。
直到现在,它的生活起居都是由一妈一妈一无微不至地照顾,供它食物、给它暖身、为它指点路径。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时,一妈一妈一还 会亲切。慈祥地抚一慰它、帮助它。可是,一妈一妈一现在怎么变得那么冷漠,好像很痛苦的样子,甚至一动也不动呢?
不知有多少个问号盘据在小羊的心上,它更不知道从此以后该怎么办。可是我们却很明白,小羊就要孤苦伶什地到处流一浪一,然后,活活地饿死。不管它的身一体多么强健,或是多么瘦弱,“死”对它来说,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这个必然的事实,连那只四处飘泊、偶然停歇在岩石上的乌鸦,也清楚得很。它冷酷无情等待着小羊躺下。说实在的,这只可怜无助的小羊,最好能像它一妈一妈一一样,很快就被人打死,因为惟有如此,它才能免于不幸的磨难,才能早日获得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