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高了,微风渐渐停歇,气球几乎不再晃动了。随着温度的升高,气球也升得愈高,不过没有昨天那么高了,他们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的一切。气球飘过一个乱糟糟的谷场上空,投下大大的黑影,一群小鸡吓得咯咯叫着逃开,一个女人跑进屋子里,用手捂着脸,从手指缝里往外瞧。树林里蜿蜒出一条小溪,流过花园边,又回到树林—那里还有好几团毛茸茸的小粉球在动。
“鸭子!”爱丽丝叫道,她趴到吊篮边上,“我的天哪,姐姐,那个不就是卫斯理叔叔吗!”
“真的,就是他!”艾玛说,“他就是那样优雅地昂着头的。你该不会是说……”两只鸭子面面相觑。
弗莱迪一边抓住她们的尾巴,以防她们掉下去,一边也想伸头去看。可是气球已经飘了过去。“不可能是他,”他说,“从这个高度看下去,所有的鸭子都长得一样。”
“卫斯理叔叔和谁都不一样。”艾玛骄傲地说。
“弗莱迪,我们一直在想,”爱丽丝说,“刚发现卫斯理叔叔失踪那会儿,我们要是来找你,你或许能把他给找回来。当然,那个时候你已经不干侦探这活儿了。”
“也许我是能找到他。”小猪谦虚地说,“可是事到如今,如果他没有──那个,我是说,要是他还,呃……”
“不用考虑我们的心情,”爱丽丝说,“我们有心理准备,要面对一切可能发生的坏事。如果他没有,按照你想说的,被狐狸或别的什么,吃掉……”
“噢,妹妹!”艾玛叫了一声,几近昏厥。
“……也有可能是猫,”爱丽丝继续坚定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话,他一定会回来的,或者至少给我们捎个信。”
“也许他结婚了。”弗莱迪说。
“噢,那至少会寄张请帖来的。”艾玛说。
“我们觉得,”爱丽丝说,“他一定是冒了很大的危险。他不告诉我们,或许是不想让我们担心。而他自己没什么好怕的,只要有正义在手,天上飞的地上走的,他都敢去斗一斗。艾玛,你还记得吗,那次他把一头公牛从玉米地里赶出去?”
两只鸭子陷入了对她们叔叔的英勇事迹的追忆中。弗莱迪转过头去,靠在篮筐边,望着下面的风景,想着身下那些屋子里的人们此刻正在享用的早餐:炒鸡蛋、热牛油吐司、果酱松饼,等等。你们可不能为此而责怪他,三分之一块麦芽糖哪儿能算得上什么早餐呢?
忽然,远处山头上一只盘旋的大鸟掉转方向,扑扇着翅膀朝他们这边飞来。他全身漆黑,只有头部和尾部是白色。“老天啊,”弗莱迪自言自语道,“一只鹰!我希望不是品科尼。说起卫斯理叔叔,可没这么多巧合吧。”品科尼就是那只把卫斯理叔叔带走的老鹰。
像所有的鸟一样,老鹰也十分好奇,他凑近了想看看这气球。很快,两只鸭子也看见了他,她们害怕得嘎嘎乱叫,躲在吊篮底部。老鹰离气球已经很近了,他们都能听见他巨大的翅膀呼呼地扇着风。这时,他看见了弗莱迪,惊奇地长啸了一声,被这小猪气球驾驶员惊得连翻了两个跟头。
他落下去五十英尺的距离,又飞了上来。“欢迎你,小猪,来到这布满繁星的碧蓝苍穹。”他一边飞一边说道,“命运之神是如何将你这架疲惫的战车带到这有羽一族来无影去无踪的地盘的?”
弗莱迪以前和老鹰打过交道,因此对这种浮夸的对白毫不陌生。作为国鸟,老鹰自视甚高,认为只有这样拿腔拿调地讲话才配得上他们。
弗莱迪打起官腔来也是个好手。“您好,这空中的君主。”他说着,解释了这次气球升空的活动和他们目前的艰难处境。“因此,”他最后总结道,“我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在这情非得已的艰难旅途中,我们的生活将无以为继。在此,我们恳求您的帮助。如果您的羽翼恰能带着您往那农夫的住所而去──那可敬的农夫比恩先生……”
“比恩先生!”老鹰打断他,然后飞近了,停在篮筐边,犀利的黄色眼睛盯牢弗莱迪,“大名鼎鼎、声名远播、了不起的比恩先生,还有他那些在这片帝国的土地上最具天赋的动物,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走的。而你──哈!从刚才那得体的措辞中我就应该看出来,你不就是那只写了歌颂老鹰的诗歌的小猪吗?如今这片山区所有的小鹰,自打出生之后,就要背诵你的那些诗歌,可不就是你吗?”
弗莱迪脸红了:“是我写的,五年前的事了。为我们的国鸟随便涂鸦了几句。我以为早就没人记得了。”
“没人记得!”老鹰叫道,“嘿,你得听听我们家小维德玛背诵那优美的诗篇。是怎么开始来着?
哦,老鹰,万物有灵中你最强大,
永生,永恒,更长的锋芒……”
“张开更强的翅膀。”弗莱迪纠正道。
“对的,还有:
你那钢铁般的脚爪、锃亮的铜喙
让罪孽的小猪低头不起。”
“我的原句不是这个。”弗莱迪说,“不过这样也挺美的,我写的是:
你那黄铜般的脚爪、锃亮的铁喙
让罪孽的小猪吓得尖叫。”
“啊,是的。”老鹰说,“不过不管哪个版本,都美极了。我听说,这首诗是写给我哥哥品科尼的,表达了对整个鹰族最崇高的敬意。”
“品科尼是你哥哥?”弗莱迪问道,“请转达我对他的赞美,并且问问他,方便的时候,能不能赏光来寒舍一晤。我有些事情想要咨询他。”
“啊,我还记得,”那老鹰说,“品科尼和你的伙伴似乎还有什么交易。是跟一只鹅有关?还是一只……”
“您不介意的话……”弗莱迪急忙打断他,然后指了指那两只躲在一旁缩成一团的鸭子。
老鹰弯下脑袋,眯起一只眼睛看了看。“呃?”他沙哑着嗓子悄悄说道,“噢,我明白了。这就是那两个侄女?啊,好的,没问题,你放心。”他压低了声音,“在南法利赛普拉特先生的农场里—这名字听起来风景不错的样子……现在,朋友,”他提高了嗓门,“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您伟大的诗才,如实地描绘了我们鹰族的气概。请下令吧,随时为您效劳。”
于是,弗莱迪说了自己的要求。这段对话太长了,写下来的话得有好几页纸,我就不重复了。总之,老鹰临走的时候,保证帮他带话给农场的动物,说一下他们现在的处境,并且给他们弄些食物来。听到这里,弗莱迪觉得好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