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机关槍、步槍,像急风暴雨一般哇哇扫着的时候,就在那手榴弹像雷一样轰轰山响的时候,雨来一边跑着,一边呐喊着:
"追呀!追呀!缴槍不杀!啊!追呀!"
跑得好快呀,就像一只穿飞的小鹰,圆睁着小眼睛,一直往前钻。平常一妈一妈一在屁一股后追着打他的时候,雨来跑得最快,可是也比不上今天这么快。雨来跑着跑着,心里说:"怎么都是黄衣裳呢?爸爸呢?李大叔呢?杜绍英叔叔呢?啊?这不是一警一备队吗?"
真糟糕,雨来只顾往前钻,竟同敌人混到一块了。他想偷偷挤出去,快逃跑,可是逃不出来了。这只小鹰钻进网里,想要飞出来,可就难了。
一个一警一备队跑到土坎后面,满脸通红,呼哧呼哧喘气。汗水顺脸往下淌,光着一只脚丫子,不住声地叫着:
"唉呀,我的一妈一呀!唉呀,我的一妈一呀!"
身一子一歪,栽倒在地上。
雨来苏醒过来的时候,水一直往脸上流,往鼻子里流,往耳朵里流,往眼睛里流。雨来可着嗓子喊叫说:
"还 灌!还 灌!"
雨来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一个井台上,身旁围着一群一警一备队。有一个一警一备队,还 在提着水桶,呼哧呼哧地喘气。他们见雨来说话了,还 睁开了眼睛,都弯下腰,用脚踢着雨来,像鸭子一样伸长着脖子,叫着:
"啊哈,真还 活啦!"
"小兔崽子!这回喝饱了吧?""这回看你还 撒野不撒野!"那个被雨来咬了一口的一警一备队,手上缠裹一着绷带,挤
过人群,眼望着躺在井台上的雨来,用另一只手把背着的槍摘下来,眼睛里射一出两道凶光,直盯着雨来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脸向一警一备队长说:
"给他一颗定心丸吧!"
一警一备队长掏出花布小手绢,擦着脑门上的汗珠子,说:"滚你的蛋吧,我们受了这么大伤耗,统共就落这么个俘虏,说崩就崩了?"
那个挨过咬的一警一备队不满意地嘟哝说:"那么,我这手就算白叫他咬啦?"
雨来挣扎着,低下头,一口咬住了这个一警一备队的手背子。疼得这个一警一备队龇牙咧嘴地叫:"唉哟,唉哟,放嘴!放嘴!"
"一交一给我吧!到时候,看我能从他背后,一刀就把心肝"要我说,这小八一路还 是一交一给我保险,队长什么时候'提货'准有'货'。队长要说叫他三更死,我准不能留他到五更。"
一警一备队长一边往井台下走着,说:"好吧,就把他一交一给李四喜吧!"雨来由这个名叫李四喜的细高个儿、黑长瘦脸儿的一警一备队看管着,夹在队伍里,回据点去了。
"我要有槍早把你们打死!"
敌人真像一群狗,在外面,被游击队追着、骂着、打着,夹一着尾巴往家里跑。进门就威风起来了,呼喝喊叫。一警一备队长在屋子里来回走着,长筒马靴踏着地咚咚地响。嗬!好凶!向门外喊着:
"把那小崽子给我带来!"
李四喜押着雨来,穿过队部院子的时候,院里的一警一备队们装出惊讶的神情,望着李四喜叫道:
"别叫他给咬一口!"
"要跟我说半句谎话,我就把你活活打死!你看看!"说着,把屋子里已经预备好的东西,指给雨来看。其实,雨来进屋就看见了,牛皮鞭子、棍子、板凳、绳子、水壶、辣椒面,炉子里烘烘地烧着两根铁筷子。过梁上结着一根绳子,好像一条死蛇一样那么往下吊着。
雨来见了这些东西,像有一只冰凉的大一毛一手紧紧攥一住他的心,使了很大劲儿才透出一口气。
一警一备队长转身坐在椅子上,掏出花布手绢,擦他的蔫巴黄瓜脸,然后又掏出烟卷,一边在大拇指指甲上戳打着,一边拿眼睛斜视着雨来:
"你是谁的勤务?"
敌人把雨来看成游击队里某个干部的小勤务员了。雨来一时还 没明白一警一备队长的话。他直着眼睛望着正在划火点烟的一警一备队长,反问:
"什么勤务?"
一警一备队长把熄灭的火柴使劲往地上一扔,说:"你是侍候哪个八一路一军一干部的?"
"哪个我也不侍候!"
一警一备队长吸着烟,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他:"你们队长叫什么名字?"
雨来早横了心了,只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