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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梭《爱弥儿》梗概+原文摘选+读后感

发布时间:2023-05-19 10:3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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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提要】

弥儿》是卢梭系统阐述其教育理论的著作,以虚构的理想教育对象弥儿为范本,以哲理小说的形式,阐述了培养自然人的教育目标。他将对弥儿的教育按年龄分为四个阶段,主张按照教育对象的年龄特征和实际发育状况,实行分阶段有针对的教育。教育随着生命的开始而开始,从初生至两周岁儿童的教育,应注重体育,使之能够自然发展;两岁至十二岁,智力还主要处于睡眠时期,应着重进行感官教育;十二岁至十五岁,应开展智育,满足他们在理智方面的要求;十五至二十岁,进行社会教育和道德教育。此外,还另辟一卷阐述堪与弥儿匹配的同为虚构的理想女苏菲的教育及情教育。

【作品选录】

使我倍加为难的是: 我是由一个武断一切、不容许任何怀疑的教会养大的,因此,只要否定了一点,就会使我否定其余的一切东西,同时,由于我不能接受那样多荒谬的决断,所以连那些不荒谬的决断我也通通摈弃了。当人们要我完全相信的时候,反而使我什么都不相信,使我不知道怎样办才好。

我请教许多哲学家,我阅读他们的著作,我研究他们的各种看法,我发现他们都是很骄傲、武断、自以为是的,即使在他们所谓的怀疑论中,他们也说他们无一不知,说他们不愿意追根究底,说他们要彼此嘲笑;最后这一点,所有的哲学家都是具有的,所以我觉得,这一点也就是他们唯一说得正确的地方。他们得意洋洋地攻击别人,然而他们却没有自卫的能力。如果衡量一下他们所说的道理,他们的道理都是有害于人的;如果问他们赞成哪一个人的说法,每一个人就说他赞成他自己;他们是为了争论才凑合在一起,所以听他们的那一套说法,是不可能解除我的疑惑的。

我想,看法之所以如此的千差万别,人的智力不足是第一个原因,其次是由于骄傲的心理。我们没有衡量这个庞大的机器的尺度,我们无法计算它的功能;我们既不知道它最重要的法则,也不知道它最后的目的;我们不了解我们自己,我们不懂得我们的天和我们的能动的本原;我们连人是一个简单的存在还是一个复杂的存在也不晓得;我们周围都是一些奥妙莫测的神秘的东西,它们超过了我们所能感知的范围;我们以为我们具有认识它们的智力,然而我们所具有的只不过是想象力。每一个人在走过这想象的世界的时候,都要开辟一条他自认为是平坦的道路,然而没有一个人知道他那条道路是不是能达到目标。我们希望了解一切,寻个究竟。只有一件事情我们不愿意做,那就是: 承认我们对无法了解的事情是十分的无知。我们宁可碰碰运气,宁可相信不真实的东西,也不愿意承认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真实的东西。在造物主让我们去争论的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整体中,我们只是一个渺小的分子,所以企图断定它是什么样子和我们同它的关系,完全是妄想。

即使哲学家们有发现真理的能力,但他们当中哪一个人对真理又感到过兴趣呢?每一个人都知道他那一套说法并不比别人的说法更有依据,但是每一个人都硬说他的说法是对的,因为那是他自己的。在看出真伪之后,就抛弃自己的荒谬的论点而采纳别人所说的真理,这样的人在他们当中是一个也没有的。哪里找得到一个哲学家能够为了自己的荣誉而不欺骗人类呢?哪里去找在心深处没有显扬名声的打算的哲学家呢?只要能出人头地,只要能胜过同他相争论的人,他哪里管你真理不真理?最重要的是要跟别人的看法不同。在信仰宗教的人当中,他是无神论者,而在无神论者当中,他又是信仰宗教的人。

经过这样的思考之后,我得到的第一个收获是了解到: 要把我探讨的对象限制在同我有直接关系的东西,而对其他的一切则应当不闻不问,除了必须知道的事物以外,即使对有些事物有所怀疑,也用不着我的心。

我还了解到,哲学家们不仅没有解除我的不必要的怀疑,反而使那些纠缠在我心中的怀疑成倍地增加,一个也得不到解决。所以我只好去找另外一个导师,我对自己说:“请教心的光明,它使我所走的歧路不至于像哲学家使我走的歧路多,或者,至少我的错误是我自己的,而且,依照我自己的幻想去做,即使堕落也不会像听信他们的胡言乱语那样堕落得厉害。”

于是,我扪心自问地把我出生以来一个接一个地影响过我的种种看法回想了一下,我发现,尽管它们当中没有哪一个是明确到能够直接令人信服的地步,但它们具有或多或少的盖然,因之我们的心才对它们表示不同程度的赞成或不赞成。根据这一点,我把所有一切不同的观念做了一个毫无偏见的比较,我发现,第一个最为通的观念也就是最简单和最合理的观念,只要把它列在最后面,就可以取得大家一致的赞同。

所以,我认为世界是由一个有力量和有智慧的意志统治着的,我看见它,或者说我感觉到了它,我是应该知道它的。但是,这个世界是无始无终的呢还是由谁创造的?万物是唯一无二地只有一个本原呢还是有两个或几个本原?它们的质是怎样的?这些我都不知道,它们同我有什么关系?所以,只有在这些知识对我有意义的时候,我才努力去寻求它们;而在此以前,我是不愿意思考什么空洞的问题的,因为它们将扰乱我的心灵,既无助于我的为人,而且还超过了我的理解能力。

你始终要记住的是,我不是在传播我的见解,我只是把它陈述出来。不管物质是无始无终的还是创造的,不管它的本原是不是消极的或是根本没有本原,总之整体是一个,而且表现了一种独特的智慧,因为我发现这个系统中的东西没有一个不是经过安排的,不是为了达到同的目的: 在既定的秩序中保存这个整体。这个有思想和能力的存在,这个能自行活动的存在,这个推动宇宙和安排万物的存在,不管它是谁,我都称它为“上帝”。我在这个词中归纳了我所有的“智慧”、“能力”和“意志”这些观念,此外还使它具有“仁慈”这个观念,因为这个观念是前面几种观念的必然的结果;但是,不能够因此就说我对我以这个词称呼的存在知道得很清楚;它躲躲藏藏地不让我的感官和智力发现它,我愈去想它,便愈感到迷惑;我的确知道它是存在的,而且知道它是独立存在的。我知道我的存在是依附于它的存在的,而且就我所知道的一切事物来说,也同样是依附于它的存在的。我在它创造的万物中到处都看见上帝,我觉得它在我的心中,我发现它在我的周围,但是,当我想就它本身来思考它的时候,当我想寻找它在什么地方,想知道它是什么样子,想知道它是什么东西构成的时候,它就逃避我,我迷迷茫茫的心灵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由于我深深知道我的能力不足,所以,除非对上帝和我的关系有所感受,使我不能不推论上帝的质的时候,我是决不论述他的质的。要推论他的质,那是很斗胆的事情;一个聪明的人必须如临深渊似地谨慎从事,必须知道他没有深入探讨这个问题的能力,因为,有辱上帝的事情,不是心中不想他,而是把他想象错了。

在他的属中,我发现我可以通过一些属去设想他的存在,发现了这点之后,我又回头来观察我自己,我要弄清楚我在他所治理、而我也有能力加以研究的事物的秩序中占据什么位置。我发现,由于我属于人类,所以无可争辩地占据第一个位置,因为,由于我具有意志和能够使用实现我的意志的工具,所以我有更多的力量影响我周围的物体,可以随我的便或是利用或是避免它们的活动,而它们当中则没有哪一个能够单单凭身体的冲动就可以不管我愿不愿意都要影响我;同时,由于我具有智慧,所以只有我才能够对一切事物进行考察。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人以外,哪一种生物能够认识一切其他的生物,能够估计和预料它们的运动和后果,能够把同的存在的意识和它自己的存在的意识联在一起呢?如果说只有我才能够把一切事物同我联系起来,那么,又有什么理由笑我认为一切都是为我而做的呢?

因此,人的确是他所居住的地球上的主宰;因为,他不仅能驯服一切动物,不仅能通过他的勤劳而布置适合于生存的境界,而且在地球上只有他才知道怎样布置这种境界,只有他才能够通过思索而占有他不能达到的星球。请告诉我,地球上还有什么动物会使用火和观赏太。怎么!我既然能观察和认识一切生物和它们的关系,能意识什么叫秩序、美和道德,能思索这个宇宙和着那统治这个宇宙的手,能喜善良和做善良的行为,我还会把自己看作野兽!卑贱的人啊,是你的糟糕的哲学把你弄得同野兽一个样子,否则,你想败坏自己也是败坏不了的,因为你的天才将揭露你所说的那些原理的荒谬,你仁慈的心将戳穿你所讲的那种教条的虚伪,而且,甚至在你滥用你的才能的时候,你也会在不知不觉中看出你的才能是很优秀的。

至于我,我是不支持任何一种说法的;我,一个朴实的人,既不抱狂热的朋之见,也没有做哪一派人的首领的野心,我对上帝给我安排的位置感到满意;除了上帝之外,我认为再也没有比人类更高级的了;如果要我在各种生物的行列中选择我的位置的话,我除了选择做人以外,还能选择别的吗?

有了这个想法,我不仅没有因此就觉得骄傲,反而深深地为之感动;因为这种地位并不是由我选择的,它不能算作是一个尚未生存到世界上来的人的功劳。当我看出我的地位这样优越的时候,怎能不庆幸我自己占有这个光荣的地位,怎能不颂扬那把我安置在这个地位的手呢?自从我这样回顾自己以后,就在我心中对人类的创造者产生了一种感恩和祝福之情,而且,由于有了这种情感,逐使我对慈悲的上帝怀着最崇高的敬意。我崇拜他至高无上的能力,我感激他的恩惠。我不需要别人教我这样崇拜,这是我的天教我这样做的。我既然我自己,难道不自然而然地对保护我们的人表示尊敬,对造福我们的人表示戴吗?

不过,当我以后为了认识我个人在人类中的地位,而研究人类的各种等级和占据那些等级的人的时候,我怎么又迷惑起来了呢?多么奇怪的景象,我以前见到的秩序在哪里?我发现,大自然是那样的和谐,那样的匀称,而人类则是那样的混乱,那样的没有秩序!万物是这样的彼此配合、步调一致,而人类则纷纷扰扰、无有宁时!所有的动物都很快乐,只有它们的君王才是那样的悲惨!啊,智慧呀,你的规律在哪里?啊,上帝呀,你就是这样治理世界的吗?慈的神,你的能力用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发现这个地球上充满了罪恶。

我亲的朋友,你相不相信正是由于这些悲观的看法和明显的矛盾才在我的心灵中形成了我以前一直没有寻找到的关于灵魂的崇高观念?当我思索人的天的时候,我认为我在人的天中发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本原,其中一个本原促使人去研究永恒的真理,去正义和美德,进入智者怡然沉思的知识的领域;而另一个本原则使人故步自封,受自己的感官的奴役,受欲念的奴役;而欲念是感官的指使者,正是由于它们才妨碍着他接受第一个本原对他的种种启示。当我觉得我受着两种矛盾的运动的牵制和冲击的时候,我便对自己说:“不,人的感受不是单独一方面的;我有意志,我又可以不行使我的意志,我既觉得我受到奴役,同时又觉得我很自由;我知道什么是善,并且喜欢善,然而我又在做恶事;当我听从理智的时候,我便能够积极有为,当我受到欲念的支配的时候,我的行为便消极被动;当我屈服的时候,我最感到痛苦的是,我明知我有抵抗的能力,但是我没有抵抗。”

年轻人啊,你要深信不疑地听我的话,因为我始终是诚诚恳恳地说的。如果说良心是偏见的产物,我当然是错了,而公认的是非也就没有的;但是,如果承认自己甚于一切是人的一种自然的倾向,如果承认最基本的正义感是人生而有之的,如果承认这些的话,谁要是再说人是一个简单的生物,那就请他解释一下这些矛盾,他解释清楚了,我就承认只有一种实体。

你要注意的是,“实体”这个词我一般是用来指赋有某种原始质的存在的,不包括任何特殊的和第二的变异。因此,如果说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原始的质能够结合成一个存在,我们就应当承认只有一种实体;但如果说有些质是互相排斥的,那么,有多少种互相排斥的质,便有多少种不同的实体。这一点,你可以思考一下;至于我,不论洛克怎样说,我只消认识到物质是延伸的和可以分割的,我就可以相信它是不能思想的;如果哪一个哲学家来告诉我说树木有感觉和岩石有思想,不管他的论证多么巧妙,都休想迷惑我,这样的人,我不能不把他看作是一个怀有恶意的诡辩学家,因为他宁可说石头有感觉,也不愿意说人有灵魂。

假定有这样一个聋子,因为他的耳朵从来没有听见过声音,便否认声音的存在。我在他眼前放一个弦乐器,再悄悄地用另外一个乐器使它发出谐音,这时候,聋子看见弦在颤动,我对他说:“这是声音在使弦颤动。”“不是,”他回答道,“弦之所以颤动,其原因在于它的本身,所有一切物体都有这种颤动的质。”“那么,”我又说道,“请你使其他的物体也这样地颤动给我看一看,或者,至少给我解释一下这根弦颤动的原因。”“我做不到;”聋子又回答道,“不过,这是因为我想象不出这根弦是怎样颤动的,我既然是一点点概念都没有,我干吗一定要用你所谓的声音来解释它呢?这无异乎是要我对一件模糊不清的事实,用更加模糊不清的原因去解释。要么你就使我对你所说的声音有所感觉,否则我就要认为它根本不存在。”

我愈是对思想和人的心灵的质进行思考,我便愈是认为唯物主义者的那番理论和这个聋子的理论是相像的。事实上,他们是听不到在的声音的,这种声音以毫不含糊的语句向他们说道:“机器是根本不会思想的,也没有哪一种运动或外貌能够产生思想;在你的身上有某种东西在力图挣断那些束缚它的纽带: 空间是不能做你的尺度的,整个宇宙也不够大,不能容纳你;你的感情,你的欲望,你的焦虑,甚至你的骄傲,都另外有一个本原,这个本原是独立于你觉得把你束缚在其中的狭小的身躯的。”

没有哪一种物质的存在其本身是能动的,而我则是能动的。人们徒然地同我争论这一点,因为这是我感觉得到的,这种感觉对我的影响,比同它相斗争的理对我的影响更强烈,我有一个身体,其他的物体对它发生作用,而它也对其他的物体发生作用,这种相互作用是无可怀疑的;但是我的意志是不受我的感官的影响的,我可以赞同也可以反对,我可以屈服也可以战胜,我心清楚地意识到我什么时候是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时候是在完全听从我的欲念的支配。我时刻都有意志的能力,但不一定时刻都有贯彻意志的能力。当我迷惑于各种引诱的时候,我就按照外界事物对我的刺激行事。当我责备我这个弱点的时候,我所服从的是我的意志;我之所以成为奴隶,是由于我的罪恶,我之所以自由,是由于我的良心的忏悔;只有在我自甘堕落,最后阻碍了灵魂的声音战胜肉体的本能倾向的时候,我心中才会消失这种自由的感觉。

我只是通过对我自己的意志的认识而了解意志的,至于说智力,我对它的认识还不十分清楚。如果你问我是什么原因在决定我的意志,我就要进一步问是什么原因在决定我的判断,因为这两个原因显然是一个;如果你已经明白人在进行判断的时候是主动的,知道他的智力无非就是比较和判断的能力,那么,你就可以懂得我们之所以说他自由,也就是说他具有类似的能力,即由智力中演化出来的能力;他判断正确了,他就选择善;他判断错误了,他就选择恶。那么,是什么原因在决定他的意志呢?是他的判断。是什么原因在决定他的判断呢?是他的智力,是他的判断的能力;决定的原因存在于他的自身。除此以外我就不知道了。

当然,我虽然是自由的,但不能自由到竟不希求我自己的幸福,不能自由到竟愿意自己受到损害;不过,即使我这样做,我的自由也在于我只能希求适合于我的东西,或者在没有他人的影响下我估计是适合于我的东西。能不能因为我只能作为我而不能作为另外一个人,便说我不自由呢?

一切行动的本原在于一个自由的存在有其意志,除此以外,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解释了。没有意义的词,不是“自由”这个词而是“必然”这个词,要设想某种行为,某种结果,不是由能动的本原产生的,那等于是在设想没有原因的结果,等于是在恶循环中打圈子。无论是根本就没有原动力的存在,或是一切原动力都没有任何的前因,总之,凡是真正的意志便不能不具有自由。因此,人在他的行动中是自由的,而且在自由行动中是受到一种无形的实体的刺激的,这是我的第三个信条。根据这三个信条,你就可以很容易地推论其余,因此,我就不再一一地讲了。

既然人是主动的和自由的,他就能按他自己的意愿行事;他一切的自由行为都不能算作是上帝有系统地安排的,不能由上帝替他担负责任。上帝绝不希望人滥用他赋予人的自由去做坏事,但是他并不阻止人去做坏事,其原因或者是由于这样柔弱的人所做的坏事在他看来算不得什么,或者是由于他要阻止的话,就不能不妨碍人的自由,就不能不因为损害人的天而做出更大的坏事。上帝使人自由,以便使人通过选择而为善弃恶。上帝使人能正确地利用他赋予人的才能而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他对人的力量施加了极其严格的限制,以至即使人滥用他给予的自由也不能扰乱总的秩序。人做了坏事,就自受它的恶果,对世界上的万物并无影响,而且,尽管人类遇到了人所做的坏事,也无碍于它的生存。要是抱怨上帝不禁止人类作恶的话,就等于是抱怨他使人类具有优良的天,抱怨他使人类具有使其行为高尚的道德,抱怨他使人类具有修持美德的权利。最大的快乐就是对自己感到满足,正是因为应得到这种满足,所以我们才生在这个世界上,才赋有自由,才受到各种欲念的引诱和良心的约束。还要求上帝的力量为我们做些什么呢?他会不会使我们的天中产生矛盾,会不会奖励那些不能为恶的人去为善呢?怎么!为了防止人变成坏人,难道就要限制他只能按他的本能行事,而且成为一个畜生吗?不,我的灵魂的神灵,我决不责难你按你的形象来创造我的灵魂,使我能像你那样自由、善良和快乐!

我们之所以落得这样可怜和邪恶,正是由于滥用了我们的才能。我们的悲伤、我们的忧虑和我们的痛苦,都是由我们自己引起的。神上的痛苦无可争辩地是我们自己造成的,而身体上的痛苦,要不是因为我们的邪恶使我们感到这种痛苦的话,是算不了一回事情的。大自然之所以使我们感觉到我们的需要,难道不是为了保持我们的生存吗?身体上的痛苦岂不是机器出了病的信号,叫我们更加小心吗?死亡……坏人不是在毒害他们自己的生命和我们的生命吗?谁愿意始终是这样生活呢?死亡就是解除我们所作的罪恶的良;大自然不希望我们始终是这样遭受痛苦的。在蒙蒙昧昧朴实无知的状态中生活的人,所遇到的痛苦是多么少啊!他们几乎没有患过什么病,没有起过什么欲念,他们既预料不到也意识不到他们的死亡;当他们意识到死的时候,他们的苦痛将使他们希望死去,这时候,在他们看来死亡就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了。如果我们满足于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对我们的命运就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我们为了寻求一种空想的幸福,结果却使我们遭遇了千百种真正的灾难。谁要是遇到一点点痛苦就不能忍受的话,他准定是要遭到更大的痛苦的。当一个人由于生活没有节制而搞坏他的身体的时候,他就想用医使他恢复健康;在他所感到的痛苦之外,又加上他所惧怕的痛苦;对死亡加以预料,必然使我们对死亡感到恐怖,从而加速死亡的来临;我们愈想逃避它,我们愈觉得它在我们的身旁;因此,我们这一生是吓死的,而且在死的时候还把我们因违背自然而造成的罪恶归咎于自然。

人啊,别再问是谁作的恶了,作恶的人就是你自己。除了你自己所作的和所受的罪恶以外,世间就没有其他的恶事了,而这两种罪恶都来源于你的自身。普遍的灾祸只有在秩序混乱的时候才能发生,我认为万物是有一个毫不紊乱的秩序的。个别的灾祸只存在于遭遇这种恶事的人的感觉里,但人之所以有这种感觉,不是由大自然赐予的,而是由人自己造成的。任何一个人,只要他不常常想到痛苦,不瞻前顾后,他就不会感觉到什么痛苦。只要我们不让我们的罪孽日益发展,只要我们不为非作恶,只要不出自人为,那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李平沤译)

【赏析】

卢梭构思20载,花费3年时间写成不朽之作《弥儿》。小说于1762年出版后即轰动整个法国和西欧,但不到20天即遭禁毁,卢梭本人也因此开始流亡生涯。即使这样,这部小说还是掀起了一场教育史上的哥白尼式的革命。这样一部论教育的小说何以在当时引起那么大的轰动和争议?又何以在后世被教育工作者视为必读之作,为许多文学好者视为文学经典呢?

如果我们单以现在小说的审美标准来看,《弥儿》既没有漫主义小说跌宕起伏的情节设置,也没有现实主义小说复杂多变的人物描写,更没有侦探悬疑小说的悬念设置来吸引读者。它的人物和情节都非常简单。主要人物弥儿只是一个虚构人物,一个作者拿来当表达其思想的道具和载体。整部小说情节围绕弥尔的成长、教育展开,从出生到青年,分阶段成卷。

节选部分出自《弥儿》的第四卷《一个萨瓦省的牧师述》。在论述对15—20岁青年进行社会教育和道德教育的篇幅中插入这洋洋万言,乍看上去似乎是误列在《弥儿》中的另一完整篇目。其中人物只有牧师一人,对他没有相貌衣着的描写,顶多知道他出身贫苦农家,为逃避体力活而学当牧师,除此之外有关他的信息就少之又少了,我们只能从他自言自语式的反思中找寻蛛丝马迹;情节非常简单——牧师在自言自语,在反思,甚至连对话都很少出现,这也是整篇小说的另一个特点——情节靠“我”的叙述和很少的对话来连接,绝大多数采用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哪怕插入了牧师这样一个人物,仍然选择自述。可是人物描写和情节设置的缺陷丝毫不曾掩盖它的光辉,它依然在人类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

作为哲理小说,《弥儿》的一个最大特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在情节结构而意在思想表达。小说的一切元素,都是表达思想的道具和载体。从思想上来看,《一个萨瓦省的牧师述》选段虽是借牧师之口喋喋不休,但实际上句句都富含深意。整个自述部分涵盖了对世界,对上帝,对人,对人与世界,对人与上帝关系的思考,饱含深厚的哲学蕴,可以说是整部小说的思想基石。没有它,小说其他部分有关教育的论述就成了无源之水。作者借牧师之口表述了自己的宗教观、世界观和人生观以及在此之下的教育思想。读懂了这一部分,再理解其他部分就容易得多了。一开始,牧师现身说法批判了武断一切、自以为是的教会和哲学家,并且以怀疑一切的态度开始反思,注重感觉对世界的认识作用,认为要培养人的理必须先充实人的感觉经验,所以才有小说前面部分强调对儿童的感觉教育;认为上帝创造了世界,人也是其中之一,但人高于其他一切物体,因为只有人拥有上帝赋予的自由、理和良心;认为上帝创造的一切都是好的,人本善,呼唤发展天的教育,尊重天赋自由,培养顺应天道、顺应社会发展的人。可以说该选段就是借牧师之口表达作者一系列教育主张背后的深刻哲学思想基石,也正因为善论和教会宣扬的“原罪”说针锋相对,既然人生而是善的、能动的、自由的,每个人从自己的本心出发就可以直接接触上帝,那么何需教会作为中介呢?这种以智慧和情感为基础的自然宗教否定了教会的权威和宗教里的一切非理的东西,对教会的打击可谓釜底薪。这些极富远见的思想,至今仍为世人所推崇,但在当时的统治者看来无疑是异教邪说,令他们恐惧万分。正因为如此,日瓦的牧师们宁可与不信教的伏尔泰保持良好的关系,也要把信奉新教的卢梭视为基督教的敌人;也正因为如此,这样一位大师级人物在世时屡遭驱除,饱受颠沛流离之苦。

小说的结构安排独得其妙。节选部分是其他部分的思想基础,与其他部分相互呼应,在情节和人物方面还形成了一个对比,互为论证,从而达到了深化主题思想的目的。选段在情节上表现了一个受教会教育毒害的牧师的思想反抗过程,它从反面印证了“我”对弥儿教育的可行和必要。人物本身也是一个对比,一个是受武断的教会和哲学家毒害的牧师,一个是受天教育的自然人——弥儿。前者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还懂得反思,从而告诫青年人该如何得到应有的教育;后者在“我”的教育下自然快乐成长,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两者互为对比论证,加深了作者教育理念的可信度,强调了破旧立新的必要。情节上以牧师自述的方式,夹叙夹议,在断断续续中交代牧师的成长过程: 长在农村,接受的是教会教育,还存有少许自然天,在回忆忏悔的过程中深切感受教育方式改革的必要。这从另一个方向论证了“我”对弥儿教育的正确。作者把这一部分安排在青年教育的尾声,而不是在幼儿教育时期,看似独立成章,其实在结构安排上有着很深的用意,便于读者从整体上来反思教育,反思当时的社会。借一斑而知全豹,《弥儿》无疑不是寻常的教育著作,而是卢梭这位卓越天才为彻底改革时弊而长期苦心焦思的结晶。

如果说《弥儿》的思想深度注定了它成为教育史上甚至人类历史上的一座丰碑,那么它的艺术魅力注定了它成为文学史上的一块瑰宝。不说其他,就从语言特上来看,我们不难感受作者那炙热沸腾的情感,声情并茂,感人至深。节选部分出自牧师的自述,言语诚恳,在面对教会和所谓的哲学家时激昂愤慨,或指责怒骂,或尖刻讽刺,毫不妥协掩饰;在面对青年人时又温柔贴心,推心置腹,谆谆教诲,让人感受到自我忏悔为求后来者引以为戒的诚心,牧师开篇就说:“我的孩子,别指望我给你讲什么渊博的学问或是艰深的道理。……我只向你把我心中的朴朴实实的思想陈述出来就行了。……如果我错了,我也错得诚实,因此,只要不因为我错了就说我犯了罪,就可以了。如果你也诚实的话,即使是错了,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危害。”有谁会忍心拒绝聆听来自心灵深处的声音。同样的,在整篇小说中,在对待弥儿这样一个孤儿时,“我”扮演的也是一个为教育殚竭虑,牺牲自己的教育者形象。“我”的叙述部分读来情感真挚热烈,感人肺腑,让人时刻感受一位教育者对受教育者的拳拳之心。情之所以动人,也在于这颗真诚热烈的心。而这样极富个特点的语言情感表达方式,无疑是和作者本人的经历是相关的。在那样一个新旧过渡的时代,作者有感于时代的呼唤,迫切希望破旧革新。他对“回归自然”的提倡,对率教育的渴望,对封建制度和教会以及一切束缚和妨碍人的全面发展的社会环境和道德观念的反对,都直接化作了一腔热情融入其中。

任何一位读者都无可否认:“强于思想,而浓于感情”正是它吸引人的关键所在,这也正是卢梭独有的个人魅力。所以,有教育学家说,只要柏拉图的《理想国》与卢梭的《弥儿》留存于世,纵使其他教育著述被毁,教育园地也是馥郁芬芳。《弥儿》是独一无二的,在教育史上是,在文学史上是,在人类历史长河中也是,这样一部凝聚生命华的经典值得我们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好好研读体会。

(包文琦杨忠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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