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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克雷《名利场》梗概+原文摘选+读后感

发布时间:2023-05-17 20: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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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提要】

穷画家的女儿利蓓加,机灵聪明而又放荡不羁。她野心勃勃,一心进入上层社会过有身份的生活。从离开平克顿学校开始,她就不断钻营,巴结豪门权贵,甚至出卖相。她先引米丽亚的哥哥乔斯,失败后又在毕脱·克劳莱爵士家当家庭教师,施展手段嫁给爵士的儿子罗登。她一步一步地向着上流社会攀登,直至觐见皇上。后来,因为与斯丹恩勋爵有私情,被丈夫窥破而遭抛弃,但仍不忘上流社会的梦。米丽亚是与利蓓加同时离开学校的富家小姐,她迷恋军官乔治,历经破产、家庭反对等,最终与乔治结婚。然而,婚后并不幸福,米丽亚对乔治痴情一片,乔治却另寻新欢。乔治战死后,米丽亚仍不改嫁,忍受贫穷,抚养孩子,直到与一直深她的都宾结婚,才过上幸福的生活。

【作品选录】

蓓基对于克劳莱的一家之主那一番关切和殷勤,总算得到了极大的酬报。这虽然不过是个空场面,她倒看得比任何实在的好处还重,眼巴巴的盼了多少时候了。她并不想过良家妇女的生活,却喜欢有良家妇女的名声。我们知道在上等社会里的女人如果要具备这个条件,一定得穿上拖地的长裙,戴上鸵鸟,进宫朝见过国王才行。经过这次大典之后,她们就算身价清白,好像御前大臣给了她们一张德行完美的证书。比方说,凡是可能带传染病菌的货物和信件,检疫所只要把它们搁在汽锅里烘焙一下,然后洒上些香醋,就算消了毒;以此类推,名声不大好听,可能把别人沾带得不清不白的女人也只要经过一次有益身心的考验,在国王面前露过脸,所有的污点也就洗干净了。

贝亚格思夫人,德夫托夫人,乡下的别德·克劳莱太太,还有好些跟罗登·克劳莱太太打过交道的姐们,听说这可恶的江湖女骗子竟敢对着王上屈膝行礼,不消说心里大不服气。她们断定如果亲的夏洛特皇后还在的话,决不准这样一个品行不端的女人走到她玉洁冰清的客厅里去。可是你想,当年正是“欧洲第一君子”当政的时候,罗登太太这一进宫,仿佛是在他面前经过考试而得到了名誉上的学位,你如果再信不过她的品德,岂不是等于对国王不忠诚吗?至少拿我来说,每逢回想到这位历史上的大人物,心上就觉得又敬又。我们帝国之中有教育有修养的人一致颂扬我们至圣至尊的皇上为“国第一君子”,可见君子之道在名利场中还是受到极高的敬仰。亲的麦——,我幼年的朋友!你还记得吗?二十五年前,一个幸福的晚上,“伪君子”在特鲁瑞戏院上演,当时立斯顿是经理,陶登和里思登是演员,屠宰场学校里有两个孩子得到老师特准,爬到戏台上挤在人堆里面欢迎皇上,这事你想来还没忘掉吧?皇上?喏,他就在那儿。他的尊贵的包厢前面排列着护兵,尚粉大臣斯丹恩侯爵和许多政府里的大官儿站在他椅子背后。他端坐在自己位子上,满面红光,身材高大,头发又多又卷,满身挂了勋章。唉,我们唱“天佑我王”唱得多起劲啊!雄壮的音乐在戏院里响成一片,真正是声震屋宇。所有的人都在欢呼、叫嚷、摇手帕。女客们有掉眼泪的,有搂着孩子的,有些人感动得甚至于晕过去。坐在戏院后面的人差点儿没闷死,大伙儿一面扯起嗓子嚷嚷,一面推推挤挤,还有些人闷得受不住,收的叫,哼唧的哼唧。在场的人人都肯为国王陛下牺牲命;照当时的情形看来,他们真的准备为他死了。我们竟看见了皇上,连命运之神也不能剥夺我们那一回的经验。有些人见过拿破仑,还有几个积古的老人见过弗莱特烈大帝、约翰生博士、玛丽·安东尼等,将来我们也能对下一代夸口,说我们见过圣明的、威严的、了不起的乔治。别人总不能说我吹牛吹得没有道理吧?

罗登·克劳莱太太的好日子来了。这位贤慧的妇人由她嫂子做引见人,进宫朝拜了皇上,好比踏进了久已渴望的天堂。到指定的一天,毕脱爵士夫妇坐了家里的大马车(这车子刚刚造好,到男爵选上了区里的行政长官马上就能拿出来用),一直到克生街的房子前面停下来。这一下,连拉哥尔斯也托赖着见了世面。他正在自己的菜蔬铺子里,只见马车里好多漂亮的鸵鸟,跟班的全穿上新号衣,口戴着一大把花儿。

毕脱爵士一身光鲜的礼服,身旁挂着宝剑,从车上下来一直走到屋子里面。小罗登正在客厅靠窗站着,把个脸儿贴着玻璃,笑嘻嘻地使劲对马车里的大点头打招呼。过了一会儿,毕脱爵士扶着一位夫人从屋里回出来,她身上是洁白松软的鸵鸟,披着白披肩,一只手轻轻巧巧地提起了贵重的缎子长裙。她走上马车,仪态雍容地向门口的听差和跟她进车子的毕脱爵士微笑着,那风度竟好像她是向来在宫廷里出入的公主

不久,罗登也跟着出来了。他穿了先前禁卫军的制服,这身衣服不但嫌紧,而且旧得难看。本来说好让他迟走一步,坐着街车到宫里会合。可是他好心的嫂嫂一定要请他和大伙儿一起去。反正他们的车子很宽,两位太太个儿又不大,只消把长裙兜过来放在膝盖上就行了。结果他们四个人坐了一车,显得兄弟和睦。过了一会儿,车子给夹在一长行华丽的马车中间,一起由毕加迪莱和圣詹姆士街向皇宫那边走。白伦息克的显赫的大人物便在这座砖砌的圣詹姆士皇宫里等着接见他治下的贵族和绅士们。

蓓基这遭真是踌躇满志;她如愿以偿,总算挣到了非常体面的地位,深深地感到得意,乐得她直想祝福路上的行人。原来连我们的蓓基也有她的弱点。我们常见有些人自以为有出人头地的本领,殊不知这种本领除掉自己之外别人却不大看得出来。譬如说,考墨斯绝对相信自己是全英国最了不起的悲剧演员;有名的小说家白朗不在乎别人把他当作天才,只求上流社会里有他的地位;了不起的律师罗宾逊不希罕自己在国会议事厅里的名声多么响,却自信是打猎的能手,以为骑马跳栏的本领比什么人都高强。拿蓓基来说,她的志向就是做个体面的正经女人,同时也希望别人把她当体面的正经女人看。她学着上流妇人的一套儿做作,学得努力,学得快,学得好,成绩是惊人的。上面说过,有的时候她当真以为自己是个高贵的太太,忘了家里的钱柜空空如也,大门外面等着要债的,自己非得甜嘴蜜舌地哄着做买卖的才过得下去,简直是个没有立足之地的可怜虫。那天她坐在马车里——自备的马车里,仪态雍容,气度大方,又得意,又威风,看着她的张致,连吉恩夫人也忍不住觉得好笑。她走进皇宫的时候,高高地扬起了脸儿,那样子活像个皇后。我相信即使她真正做了皇后,举止行动一定也是非常得体的。

罗登·克劳莱太太觐见皇上那天穿的礼服真是又典雅又富丽,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出入宫廷的贵妇人只有两种人看得见,一种是戴着宝星、挂着绶带、有资格出席圣詹姆士皇宫集会的豪贵;另一种是穿着泥污肮脏的靴子在帕尔莫尔大街上游荡的闲人。一辆辆马车载着用鸵鸟做装饰的贵妇人走过的时候,他们倒也有机会偷看一两眼。在宫廷集会的日子,下午两点钟,御前卫兵便吹起胜利进行曲来了。他们穿了钉花边的短外套,骑着跳跳纵纵的黄骠马,因为普通的乐师奏乐的时候坐在凳子上,他们可得骑在马上吹喇叭。在大白日里,时髦妇人实在说不上有什么迷人可的地方。六十岁的伯爵夫人,身段肥胖,穿了袒露肩的衣服,脸皮皱得满是褶裥,却搽得有红有白,单是胭脂就一直抹到宽得往下搭拉的眼皮底下,头上是假头发,里面亮晶晶的全是金刚钻。瞧着这样子,我们也算长了见识,可并不觉得顺眼。她那憔悴的容颜令人想起圣詹姆士街上清早的光景,一半的路灯已经灭了,另外的一半一闪一烁,发出惨淡的黄光,好像黎明以前快要隐没的鬼魅。我们在伯爵夫人马车里瞧见的美人儿应该在晚上露脸才对。在下午,连月亮神沁茜亚都显得憔悴。现在是冬天,我们时常看见她和太神菲勃斯在天空里遥遥相对,菲勃斯光着眼瞧她,瞪得她脸上失。沁茜亚尚且如此,卡尔莫迪老夫人如何禁得起光从马车窗口直照着她的脸,把岁月留在上面的皱纹老态都暴露得清清楚楚呢?宫廷集会应该等到十一月里,或者是重雾开始的日子举行才是。要不然,名利场中有年纪的太太只好紧紧地关在轿子里抬着上皇宫,还得挑个头上有遮盖的地方下轿,然后在灯光的保护之下对国王朝拜。

的利蓓加还不需要靠灯光来衬托她的美貌。不管在多么强烈的光底下,她的脸仍旧显得鲜嫩。至于她的穿戴,现在的时髦女子一定会嘲笑它荒唐可笑,可是二十五年以前,不但蓓基自己觉得漂亮,别人也公认她漂亮,竟和时下最有名的美人儿身上的华服艳裳不相上下。再过二十年,眼前最出风头的打扮也就和其他过时的装束一样,只好博大家一笑了。如今我们且言归正传。进宫是个大典,利蓓加穿戴得十分俏丽,引得人人夸赞。吉恩夫人是个老实人,她对小婶子打量了一番,不得不承认她修饰得动人,暗下自叹不及她手段高明。

罗登太太在她的衣服上费了多少心思、神和天才,吉恩夫人是不知道的。利蓓加穿衣打扮的技术赛得过全欧洲最能干的时装专家。她的手又特别巧,吉恩夫人再也及不上。她对蓓基上下一看,立刻发现不但做后裾的硬缎非常贵重,衣服上的花边也着实美。

蓓基说那缎子是旧东西,花边买来的时候便宜得少有,撂在手边有好多年了。

“亲的克劳莱太太,这花边总得要一大笔款子才买得动吧,”吉恩夫人一面说,一面低下头瞧着自己身上。她的花边,质地的确要差得多。她又细细瞧着罗登太太做礼服用的缎子,很想说自己做不起那么讲究的衣服。可是这话说出来似乎在刻薄小婶子,因此她努力忍住了没有开口。

虽然吉恩夫人心地宽大,如果她知道这些衣料的来历,恐怕未必忍得下这口气。事实是这样的,罗登太太替毕脱爵士收拾房子的时候,在一个旧衣橱里面找到了那花边和锦缎。推想起来,准是从前的主妇留下的东西。她悄没声儿地把这两样东西带回家去,配着她自己苗条的身材做了一套衣服。布立葛丝明明看见她拿东西,并没有问长问短,也不去搬弄是非。我想她在这件事上很同情蓓基。不但是她,就是别的诚实女人,见解一定也跟她一样的。

蓓基还有金刚钻。她丈夫看见她耳朵上是耳环子,脖子上是项圈,亮晶晶的戴了许多首饰,觉得真好看,只是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便问道:“蓓基,你的金刚钻首饰是哪儿来的?”

蓓基脸上红了一红,紧紧地对他瞅了一眼。毕脱·克劳莱脸上也微微一红,拿眼望着窗外。原来首饰里面有一件是他的礼物。蓓基的珍珠项圈上一个美丽的金刚钻扣子是他送的。这件事,他并没有对老婆说。

蓓基瞧瞧丈夫,又望望毕脱爵士,那刁钻得意的样儿好像在说:“咱们抖出来怎么样?”

她对丈夫道:“你猜吧!呆子,你细想去吧,我的首饰是哪儿来的?这小扣子是多年前一个好朋友送给我的纪念。除此之外,都是我在考文脱瑞街上波罗尼斯先生铺子里租来的。难道你以为所有进宫的姐戴的金刚钻都是她们自己的吗?谁都像吉恩夫人自己有金刚钻首饰呢?我看吉恩夫人的比我的美多了。”

毕脱爵士神气又有些不自在,说道:“这些全是上代传下来的头面。”他们一面叙家常,马车一面往前走,一直到皇宫门前停下来。然后他们下了车子往宫里去,国王已经在宝座上,准备接见他们。

罗登赏识的金刚钻首饰并没有回到考文脱瑞街上波罗尼斯先生的铺子里去,波罗尼斯先生也不来向她讨。原来这些首饰都给藏到一张旧书桌的屉里去了。这书桌还是许多年前米丽亚·赛特笠送给她的,蓓基手里几件有用,也许可以说值钱的东西,都瞒着丈夫收在这里。有些丈夫天生不管闲事,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妻子呢,喜欢遮遮掩掩的可多的是。各位太太,你们里头喜欢私下做衣服买首饰的人有多少?有了新衣服新手镯不敢穿戴的有多少?有时穿上新衣戴上首饰还是战战兢兢,唯恐身旁的丈夫看穿了秘密,只能软语媚笑地哄着他。好在做丈夫的分不清新的丝绒袍子和旧的丝绒袍子有什么不同,今年的手镯和去年的手镯有什么两样,也不知道那一块拖拖拉拉的镂空黄披肩值四十基尼,也想不到波皮诺太太每星期都在写信要账。

罗登太太戴的耳环子,还有她那白嫩的口挂着的饰物,全是光彩耀目,珍贵得了不得。这些东西罗登虽然没有看见过,斯丹恩勋爵却知道它们的来历,也知道是谁花钱买下来的。斯丹恩勋爵身为尚粉大臣,算得上国家的柱石,又是御前显要的近侍,那天也在宫里当差。他全身挂满了绶带、宝星和各种勋章,特地迎上来招呼利蓓加。

他对她鞠了一个躬,微笑着援引了“一绺玷污了的卷发”里面美丽的诗句来奉承她,可惜这句子已经用得太多,成了滥调了。他夸奖蓓基的首饰像诗中女主角贝琳达的一般,“犹太人愿意亲吻,外教人愿意崇拜。”

利蓓加把脸儿一扬,答道:“我可希望您大人是信奉正教的基督徒。”这位权势赫赫的贵人对于那江湖女骗子那么不避耳目地献殷勤,引得旁边的女客们交头接耳地谈论起来,先生们也在点头点脑,偷偷地批评。

利蓓加·克劳莱(家姓夏泼)和皇上见面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情形,我不敢擅自描写,一则因为我没有写作经验,笔下也不高明,二则我想到这辉煌的人物,已经觉得眼花缭乱,何况我对于国王忠诚虔敬,不敢失了体统,在想象之中都没肯对那神圣的接见室瞧得太仔细、太大胆,只敢诚惶诚恐、肃静无声地快快退出来,一面接二连三深深地鞠躬。

我可以说那么一句话: 自从蓓基进宫觐见之后,整个伦敦找不出比她对国王更忠诚的臣民。她口边老是挂着皇上的名字,赞叹他风度出众,谁也比不上。她到高尔那奇画师那里去定了一张国王的肖像。凡是艺术能够创造、她的信用可以赊得动的作品,再没有比这张肖像更美的了。我们最圣明的皇上有一张像是很著名的。在画儿里面他穿着方扣子外套,上面一条皮领子,下身是灯笼,脚上穿了丝袜,头上戴着卷曲的棕假头发,满脸堆笑地坐在椅子上。蓓基挑的就是这一幅;她还叫画师在别针上也画了皇上的像,戴在身上。她在熟人面前不断地谈起他态度怎么谦和,相貌怎么轩昂,听的人先是觉得好笑,到后来简直有些腻烦了。谁知道,说不定她还想做孟脱侬和邦巴图呢。

最妙的是听她模仿正经女人的谈吐。她本来也有几个女朋友。说老实话,这些女人在名利场上的名声不算太好。现在蓓基仿佛是做了良家妇女,不屑再和这几个不清白的人为伍。有一次克拉根白莱太太在歌剧院的包厢里对她点头,她睬也不睬;又有一次,华盛顿·霍德太太在公园的圆场遇见她,她只装没有看见。她说:“亲的,你总得让人家知道你的身份,不能随便跟不清白的人来往。我真可怜克拉根白莱夫人。华盛顿·霍德太太为人也不算坏。你是玩叶子戏的,如果你上她们家去吃饭的话,我也不反对。可是我不能去,也不愿意去。请你告诉斯密士说她们两人来拜访我的时候,只说我不在家。”

蓓基进宫时的穿戴,她的鸵鸟、耳垂子、漂亮的金刚钻首饰等,都上了报。克拉根白莱太太看了这段新闻,心里气不过,对她的朋友们批评蓓基,骂她浑身臭架子。乡下的别德·克劳莱太太和她的女儿也得了一份伦敦的“晨报”,看得一肚子气,觉得越是邪道女人越是得意,大大发了一场牢。别德太太对她的大女儿说:“如果你长了一窝子淡黄头发,两个绿眼珠子”(她的大姑跟蓓基恰好相反,黑黑的皮肤,短短的身材,一个狮子鼻),“如果你的是个走绳索的法国女人,那么你倒能够戴着漂亮的金刚钻什么的,叫你嫂子吉恩夫人带着进宫。可怜的孩子,你只不过是个斯文人家的姑。你的血统是全英国最好的,你信仰虔诚,做人有节,这就是你的嫁妆了。我自己呢,也算是嫁了从男爵的弟弟,我可从来没想到要进宫——如果贤明的夏洛特王后活着,我看有些人也就别想进得成。”牧师太太这样一说,宽慰了好些。她的女儿们叹口气,把“缙绅录”翻了一黄昏。

(杨必译)

【赏析】

《名利场》是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家萨克雷的长篇小说,也是他的作品中“最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杰作”。虽然小说是以拿破仑滑铁卢战役时期为背景,但是反映的却是19世纪英国社会的现状。小说一开始对木偶剧表演市场的描述,可以说是对当时社会的暗喻。19世纪的英国社会就如同这个市场一般,是一个“热闹的去处,却是道德沦丧”的地方。在名利场这个舞台上,各个阶层你方唱罢我登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萨克雷用辛辣又略带幽默的语调描绘了一幅当时英国的社会全景图。

萨克雷是一位冷峻的法官,他对这个冷漠虚伪、金钱至上、道德沦丧的19世纪英国社会进行着自己的审判。节选部分,不断投机钻营的利蓓加终于可以觐见皇上的时候,高贵的夫人们对利蓓加这个可恶的江湖女骗子竟敢对着皇上屈膝行礼相当的不服。此时萨克雷插入了对“欧洲第一君子”的描写,似乎想证明觐见了至圣之尊的皇上的利蓓加是一个品德值得信赖的人。但是细细品味引文,可以发现这完全是作者反话正说的讽刺,利蓓加并不是一个品德优秀的人。站在皇宫这样一个神圣的地方,在自己的丈夫身边,利蓓加还在和毕脱·克劳莱以及斯丹恩勋爵眉来眼去,同时享受着在皇宫做体面人的感觉。这个皇宫,在她的眼中无疑是一个投机以及调情的场所。萨克雷有意将矛头对准了皇上以及他所代表的上层社会,因为允许利蓓加这样品德败坏的人觐见,所谓的“欧洲第一君子”的真实意思也就不言而喻。萨克雷用嬉笑打闹的语言将上层社会的肮脏展示在读者面前,狠狠地撕下了蒙在上层社会上的道德面纱。上层社会是国家英汇集之地,而作为社会政治经济中心的最上层毫无疑问是国家的象征,但是投机分子利蓓加却能够站在这个裙裾曳地、觥筹交错的地方,如鱼得水,可见所谓的上层社会也不过是一个可供投机、道德沦丧的地方。上层社会如此,整个19世纪的英国社会亦不过是一个追名逐利的热闹的名利场。

在萨克雷对社会的审判中,利蓓加这个人物形象是不可或缺的。她机灵、善于投机,一心一意向上爬,可以说为了出人头地而不择手段,友情、亲情、情都不过是她向社会上层进军的跳板。出身贫贱慕虚荣的利蓓加周旋于这个腐败的社会,在金钱的路上冒险,并最终出现在上流社会甚至皇宫的舞台上。

萨克雷一开始就描写了即将去觐见皇上的利蓓加的踌躇满志、光彩照人,连萨克雷也相信即使她当了皇后也一定相当的得体。利蓓加仿佛已经实现了自己做一个体面人的愿望,乐得直想祝福街上的行人。她的礼服典雅又富丽,在强烈的光下脸嫩,光彩夺人,萨克雷也称赞道“亲的利蓓加还不需要靠灯光来衬托她的美貌”。为了强调利蓓加的美丽,萨克雷不惜花费笔墨嘲讽全身堆满金刚钻的六十岁的伯爵夫人的老态,并且善意地建议:“宫廷集会应该等待十一月里,或者是重雾开始的日子举行才是……在灯光的保护下对国王朝拜。”萨克雷对利蓓加可谓是宠有加,并且要大家相信利蓓加的打扮在当时绝对是时髦的、人人夸赞的,连利蓓加的嫂子也认为她俏丽动人,并且感叹自己的礼服不如利蓓加的漂亮。此时的利蓓加可谓是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瞩目艳羡的目光。然而萨克雷笔锋一转,马上抖露出她的真相。原来利蓓加那件礼服的衣料其实是她自己偷拿的前主妇的东西。利蓓加并没有做一个上层社会体面人应有的资本,她在皇宫的雍容华贵也不过是她做的一个关于上层社会正经女人的梦。在她觉得自己是一个高贵的太太的时候,早已“忘了家里的钱柜空空如也,大门外面等着要债的,自己非得甜嘴蜜舌地哄着做买卖的才过得下去,简直是个没有立足之地的可怜虫”。这不禁让人觉得好笑。然而对利蓓加,萨克雷并没有给以愤世嫉俗的批判,因为在他看来,她是时代的冒险家,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她只是遵守着这个社会的金钱规则不断地进行投机而已。

在利蓓加身上,萨克雷展现了天才的讽刺艺术。“我们的利蓓加”,“亲的利蓓加”这样的称呼在小说中比比皆是。但是似乎在不经意间,萨克雷的讽刺也随之而来。当利蓓加觐见皇上回来以后,“整个伦敦找不出比她对国王更忠诚的臣民”。她订制皇上的肖像画,“凡是艺术能够创造、她的信用可以赊得动的作品,再没有比这张肖像更美的了”。她沉浸在自己已经是体面人的美梦中,与以往那些名声不太好的朋友断绝来往,从此开始过着上层人的体面生活。于是萨克雷调侃地说“最妙的是听她模仿正经女人的谈吐”,而且“仿佛是做了良家妇女”。这不禁让人莞尔,为利蓓加的慕虚荣感到可笑,仿佛是在看一个叫利蓓加的人偶在表演一出喜剧。这些细微之处的讽刺不是怒发冲冠的嘲讽,“模仿”、“仿佛”两个字眼,在调侃之余不仅勾勒出利蓓加虚荣的形象,更将利蓓加的美梦击碎。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即使觐见了皇上,利蓓加的体面人生活仍然是一场梦。因为要过体面的生活唯一的要求只有金钱,利蓓加的嫂子没有利蓓加的风采迷人,但是没有人不会说她不是一个体面人,金钱就是这个社会的规则。利蓓加自己也清楚地认识到只要有五千镑,她也是一个体面人。

掩卷而思,当对利蓓加一贫如洗却有着在上流社会的舞台频频出现的本领感到惊讶时,当对她可笑的行为感到荒唐的时候,我们就会发现,萨克雷不只是停留在简单地描述真实上,而是在思考整个社会。在这个社会中,每一个人不过是一个木偶,人生就如同一场木偶戏,因此萨克雷会发出如此感叹:“浮名浮利,一切虚空,我们这些人里面谁是真正快活的?谁是称心如意的?”

(冉陶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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