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爸去了沃尔加
第二天中午,暴风雪停止了。风停下来,天空晴朗,一陽一光灿烂。
“唔,总算过去了,”爸喜出望外地说,“现在,我们会迎来一阵子好天气啦。”
一妈一愉快地轻轻舒了一口气,说:“再见到一陽一光真是倍感亲切啊。”
“生活又恢复平静啦。”玛丽感慨道。
他们的耳畔又回响着镇上那些熟悉而细微的声响。某家商店的门偶尔发出“砰”的一声响,班恩和阿瑟聊着天从家门前经过,凯普·格兰吹着口哨穿过第二街。不过,他们唯一听不见的便是火车的汽笛声。
吃晚饭的时候,爸说火车在翠西附近被填满雪的深沟挡住了。“不过,他们会在一两天之内就会清除那个地方的积雪,”他十分乐观地说,“这种天气谁会去担心火车呢?”
第二天一大早,爸到对面的福勒五金店去了,不到一会儿,他又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他告诉一妈一,有些人要去火车站,搭乘手摇车,去沃尔加与被挡在那儿的火车会合,顺路把铁轨上的积雪清除干净。要是爸也准备去的话,福斯 特答应帮他干一些杂务活。
“我在这儿待得太久了,想出门去看看。”爸说。
“想去就去吧,查尔斯 ,你就跟着大伙儿一块儿去吧!”一妈一十分爽一快地答应了,“不过你们在一天时间里能把铁轨上的积雪清除完吗?”
“我们是这么想的,”爸说,“从这儿到沃尔加大约有八十公里,峡沟很小,情况最糟糕的一段是在沃尔加东边,铁路工人已经在那边清理了。如果我们能帮忙把其余的路段清理干净,后天就可以乘火车回来了。”
爸一边说话,一边又多穿了一双羊一毛一袜。他在颈上围了一条宽围巾,然后把它一交一叉围在胸前,再把大衣套在围巾外面。他系紧护耳罩,戴上暖和的手套,然后把铲子扛在肩上,朝火车站走去。
眼看上学的时间就要到了,劳拉和卡琳并没有急着赶往学校,她们站在第二街上,目送着爸远去的身影。
火车站的铁轨上停着一辆手摇车,爸走过去的时候,大伙儿正忙着爬上车。
“都准备好了,英格斯 ,快上来吧!”大伙儿吆喝道。北风吹着耀眼的雪花,把他们说的每句话都吹进了劳拉和卡琳的耳朵里。
爸迅速地爬上手摇车。“走吧!”他抓住手摇车的手把,大声地说道。
福勒先生、敏德先生、辛兹先生在手摇车的一侧站成一排,另一侧站着爸、维马兹和罗雷·怀德,他们戴着手套,双手紧紧地抓住两根横跨手摇车的长木一柄一。
“好了,伙计们,出发喽!”福勒先生吆喝着。他和敏德先生以及辛兹先生弯下腰,使劲压下手一柄一。接着,当他们的手和手一柄一抬起来的时候,爸和另外两个人又同时弯下腰去,使劲压下手一柄一。就这样,一起一落,一落一起,他们两排轮流地弯下腰,然后又站立起来,这举动就像他们在轮流向对方鞠躬一般。手摇车的轮子开始转动,速度越来越快,沿着铁轨飞速地朝沃尔加驶去。大家在提压木一柄一的时候,爸忍不住放声歌唱起来,其他的人也不约而同地加入到了合唱一团一:
我们转动着老战车勇往直前,
我们转动着老战车勇往直前,
我们转动着老战车勇往直前,
我们绝不甘心落在别人后面!
一起一落,一落一起,每个人的背都随着歌声整齐而富有节奏地起伏着,车轮顺畅地转动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如果路上有罪人哟.
我们就停车将他缉拿,
我们绝不甘心落在别人后面!
我们转动着老战车勇往直前,
我们转动着老战车……
砰!手摇车猛地撞进一个雪堆里。
“全体下车!”福勒先生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这次我们可转不过去啦!”
大伙拿起铲子,飞快地从手摇车上跳下来。他们匆忙地铲着雪,铲子铲起来的雪一团一,在空中自一由自在地飞扬。
“我们该去上学了。”劳拉对卡琳说。
“求求你,让我们再等一会儿,再看看……”卡琳央求说。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出神地看着那飞扬的雪花,爸正在忙碌地工作着。
不一会儿,所有的人又重新爬上手摇车。他们放下铲子,弯下腰去压手一柄一。
如果路上有魔鬼哟,
我们就停车将他活活捉拿,
我们绝不甘心落在别人后面!
手摇车和站在台上两侧互相鞠躬的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他们从闪闪发亮的雪地里传回来的歌声也越来越弱。
我们转动着老战车勇往直前.
我们转动着老战车勇往直前.
我们转动着老战车勇往直前,
我们绝不甘心落在别人后面!
他们一边唱,一边压,手摇车顺着铁轨向前滑一动,一路铲除挡在路中央的积雪和峡沟里的积雪,爸就这样到沃尔加去了。
这一天里和第二天,家里显得空荡荡的。福斯 特先生在早晨和晚上到家里来帮忙干些杂务活。他离开马厩后,一妈一就派劳拉去检查一下他是不是把活儿都干完了。“爸明天就会回来啦。”一妈一在礼拜四的晚上对她们说。
第二天,中午时分,白雪皑皑的草原上传来嘹亮的火车汽笛声,劳拉和卡琳透过厨房的窗户看见天空中冒着滚滚浓烟,呼啸的火车飞驰而来,上面挤满了欢声笑语的男人。
“帮我把午餐摆好,劳拉!”一妈一说,“你爸一定饿坏了。”
劳拉正把饼干拿出来的时候,前门突然打开了,爸叫道:“看,卡洛琳,看看是谁来啦?”
格丽丝本想朝爸扑过去,这会儿却突然收住脚,胆怯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睛瞪得大大的,还 把手指含在了嘴里。一妈一轻轻地把她拉到一边,手里端着一盘马铃薯泥,朝门口走去。“噢,是一爱一德华先生!”一妈一说。
“上次他帮我们得到了那块放领地,回来我就告诉过你,我们一定会再见到他的。”爸说。
一妈一把马铃薯泥摆放在餐桌上,十分感激地对一爱一德华先生说:“我一直想谢谢你,谢谢你帮查尔斯 申请到了放领地。”
劳拉不管在哪儿都能一眼认出一爱一德华先生来。他还 是以前那个样子,个子高高瘦瘦的,看上去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不过,他的皮肤像棕色的皮革一般,脸上多了一道过去不曾有的伤疤,那双眼睛仍然是笑眯眯的,眼神懒散而锐利,跟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噢,一爱一德华先生!”她兴高采烈地大叫起来。
“你从圣诞老人那儿给我们带来了礼物。”玛丽回忆道。
“你游过了小溪,”劳拉说,“然后顺着弗地格里斯 河离开了 …”
一爱一德华先生在地板上跺了跺他的脚,深深地弯下腰来说:“英格斯 夫人和孩子们,我真高兴能再见到你们。”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玛丽那双失明的眼睛,然后一温一柔地说:“这两个漂亮的姑一娘一,英格斯 ,是在弗地格里斯 河上的时候,坐在我膝盖上玩的那两个小女孩吗?”
玛丽和劳拉回答说是的,当时卡琳还 是一个婴儿呢。
“现在格丽丝是我们的小宝宝啦。”一妈一说,不过格丽丝并没有靠近一爱一德华先生,她紧紧地抓住一妈一的裙边,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来得正是时候,一爱一德华先生,”一妈一热情地招呼道,“午餐已经准备好啦!”爸急忙邀请他坐下,“坐呀,一爱一德华先生,别客气!吃的不算好,可是做得还 是挺多的!”
一爱一德华先生十分欣赏这幢盖得既坚固又美观的房屋,他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午餐。他说他得搭这列火车到西部去,无论爸怎么劝说,他也不肯留下来多住几天。
“我打算春天到西部最远的地方去,”他说,“到这个地方来定居的人太多啦,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现在大量政客拥向这儿。夫人,如果说还 有比蝗虫更可恶的东西,那一定是政客了。嗨,他们一抽一起税来会把人的口袋都一抽一得脱线,然后用这些税收来维持他们建立的那些县区、城镇的运行。我永远也看不出建立城镇的好处,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我们会过得更加快乐幸福的。
“夏天有个家伙跑来向我征税。他告诉我,我的每件东西都必须申报税。所以,我只好把我的马儿‘汤姆’和‘杰瑞’各报了五十元,我的公牛‘巴克’和‘布莱’也报了五十元,我的一奶一牛报了三十五元。
“那家伙不相信地问道, ‘你全部家当就只有这些?’我只好告诉他,我还 有五个小孩,他们每个大概值一块钱。
“‘就这么多啦?’他问, ‘你太太呢?’”
“‘老天爷!’我告诉他, ‘她说她不属于我,而且我也不打算为她付税!’我说。结果我就没付。”
“哎呀,一爱一德华先生,你成家了?这对我来说可是新闻啊!”一妈一说,“查尔斯 可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我也被蒙在鼓里呢!”爸解释说,“不管怎么说,一爱一德华,你不必为你太太和孩子付税啊。”
“他要收取一笔高额的税收呢。”一爱一德华先生说,“政客们最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我也想拿他们取取乐。这没关系,我才不想缴税呢!我把放领地的转让权卖掉了,到了春天,收税人来收税的时候,我早就离开啦,反正我既没有孩子,又没有太太。”
爸和一妈一还 没来得及开口,火车的汽笛已经拉响了,声音悠长而嘹亮。“它在催我们上车了呢!”一爱一德华先生说着从桌边站了起来。
“你就改变主意,在这儿多待几天吧,一爱一德华!”爸极力劝说道,“你总是给我们带来好运。”
一爱一德华先生执意要走,他和每个人握手道别,最后他走到了玛丽身边。
“大家再见啦!”他说完就匆忙走出门,飞快地朝火车站跑去。
格丽丝一直睁大眼睛看着他,专心地听着他说话,一声也不吭。现在一爱一德华先生走了,她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奇地问道,“玛丽,他就是那个见过圣诞老人的人吗?”
“是啊,”玛丽说,“就是他。他冒着雨徒步走了六十公里才到独立镇,然后在那儿遇到圣诞老人,给劳拉和我带回圣诞礼物。那时候我们都还 是小女孩呢!”
“他有一颗黄金一般的心。”一妈一赞叹道。
“他给我和玛丽各带来一只锡杯子和一根棒一棒糖。”劳拉回忆说。她慢慢地站起来,帮一妈一和卡琳去收拾餐桌。爸朝炉灶旁的大椅子走去。
玛丽正要起身从餐桌边离开,她把腿上的手帕提起来,突然有什么东西飘落到地上。一妈一弯腰把它拾起来,拿着它愣在那儿说不出话来。劳拉惊叫起来:“玛丽,一张二十元的钞票!你掉了一张二十元的钞票!”
“我不可能有二十元钱啊!”玛丽吃惊地说。
“那个一爱一德华啊!”爸这才恍然大悟。
“我们不能要他的钱!”一妈一说。可是就在这时,传来了火车最后一声嘹亮而悠长的汽笛声。
“你能拿他怎么办呢?”爸无可奈何地说,“一爱一德华先生已经走了,我们有可能几年都遇不上他,也许永远也见不着他了。春天他就要到俄勒冈了。”
“可是,查尔斯 ……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一妈一苦恼地轻声说道。
“他是特意给玛丽的,”爸说,“让玛丽留着吧!这可以帮她上学念书。”
一妈一想了一想,说:“好吧。”随后就把钱一交一给了玛丽。
玛丽小心翼翼地拿着钱,用手指轻轻地抚一摩着它,脸上焕发出了光彩,“啊,我真的太感谢一爱一德华先生了。”
“但愿他不管去哪儿,永远也不缺钱花。”一妈一衷心地为他祈祷。
“放心好啦,一爱一德华先生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爸安慰道。
每当想到那所盲人学校,玛丽就会流露出一副心驰神往的表情。“一妈一,”她高兴地说道,“加上你去年为人家包伙食挣的钱,我们已经有三十五元两角五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