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杰克去了狩猎天堂
爸明天一早就要走了,所以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爸把那副旧篷车支架安在篷车上,然后在支架上搭上帆布篷。帆布篷已经磨坏了,不过,现在还 可以应付眼下这趟短途旅行。杜西亚姑姑和卡琳帮着爸把东西搬上篷车,劳拉忙着替爸洗衣,熨衣,给爸准备路上吃的饼干。
大家都忙成了一一团一,杰克一直守在旁边。大家都太忙了,根本没工夫去理睬这只老斗牛犬,直到最后劳拉才注意到它原来就站在屋子和篷车之间。它不再像以前那样活蹦乱跳,也不再咧着嘴开心地笑。它四只脚僵直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它得了风湿病。它满面忧伤,前额紧紧地皱成一一团一,短短的尾巴没一精一打采地垂着。
“我的乖乖,老杰克。”劳拉向它打着招呼,可是它却没有力气对她摇尾巴,只是愁眉苦脸地望着她。
“爸,你看,杰克。”劳拉说着,弯下一身来心疼地抚一摩着杰克光滑的脑袋。杰克以前那漂亮的棕色皮一毛一现在变成了灰白。起初是它的鼻子变成了灰色,紧接着是它的下巴,现在连它的耳朵也变成灰白色了。杰克把它的头依偎在劳拉的身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一刹那,劳拉突然明白杰克已经衰老啦,它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一精一神抖擞地跟随篷车一路跑到达科他州去了。现在,它已经垂垂老矣,疲惫不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篷车又要上路了,此情此景,怎不叫它黯然神伤,独自流泪!
“爸!”劳拉喊道,“杰克再也不能跑那么远的路了!噢,爸,我们不能丢下杰克不管啊!”
“那么远的路,它走起来是有些困难了,”爸说,“我差一点儿把这搞忘了。我把饲料袋挪一下,给它腾出一块空地来,让它坐在篷车上。你喜不喜欢坐篷车呀,喂,老伙计?”
杰克很有礼貌地摇了一下尾巴,把头忧伤地别到一边去。看来,它不愿意离开这儿,哪怕是坐篷车也不愿意。
劳拉跪在地上,无限怜惜地抱着老杰克,就像她小时候那样紧紧地拥抱着它:“杰克!杰克!我们要去西部了,你难道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吗,杰克?”
在过去,只要杰克一看见爸把帆布篷搭在车架上,杰克就会高兴得又蹦又跳。篷车还 没出发,它就跑到篷车下面去啦,从威斯 康星到印第安保留区,再折返回明尼苏达,在漫长的旅途中,它在篷车的一陰一影中,随着马车一路飞奔。它蹚过溪水,游过河流,每天晚上,当劳拉睡在篷车里的时候,它就趴在篷车下忠心耿耿地守卫着。每天清晨,虽然它的脚因为长时间奔跑都已经肿痛了,可是它仍然喜滋滋地陪着劳拉去看日出。每天,它看着爸把马儿套一上篷车,它总是满心欢喜地迎接新的旅程。
可现在,它只能无力地倚靠着劳拉,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让她一温一柔地拍拍它。劳拉心疼地抚一摩着它灰白的脑袋,抚一摩着它的耳朵,她能感觉到杰克有着无言的疲惫。
自从玛丽、卡琳和一妈一先后患了猩红热,劳拉就顾不上杰克了。以前,劳拉遇着什么麻烦,杰克总能帮她排忧解难,可现在一家人生病了,它却无能为力。也许在这一段时间里,它一直觉得很孤独很寂寞,有着备受冷落的伤感。
“杰克,我不是有意的。”劳拉轻轻地告诉它。杰克一下就明白了劳拉的心意。他们之间总是心心相印相互理解。在劳拉小的时候,杰克就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在卡琳还 是小宝宝的时候,它就帮她照看卡琳。每当爸出远门,杰克总是留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照顾她的家人。杰克是劳拉形影不离的伙伴。
她不知道该怎么向杰克解释,现在它必须离开她,跟着爸一块儿走。也许它还 不知道她过不了多久就会坐火车去那儿,到时候,他们又可以相聚在一起了啊。
现在,劳拉没时间陪杰克玩了,她还 有好多事情要做呢。不过整个下午,只要劳拉一有空闲,她就走过去和它说说话,啧啧称赞它:“你好乖呀,杰克。”她给它喂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她就忙着洗碗盘,摆好明天一大早早餐要用的餐具,替杰克整理好窝。
杰克的窝是一一床一旧马毡,铺在斜顶小屋的一个角落里。自从他们搬到这幢木屋来,它就一直睡在这儿。劳拉睡在阁楼上面,它没办法爬上阁楼的楼梯。它已经在这儿睡了五年了,劳拉总是把它的窝收拾得干干爽爽,让它睡起来舒舒服服。可是最近她太忙了,老是把这事搞忘了。杰克试着自己来收拾,用爪子用力刨了刨马毡子,可是那条马毡子太硬太皱了,杰克没法把它铺好。
劳拉把马毡子抖开,把它的窝收拾得蓬蓬松松,想让它睡起来舒服一些。这时候,杰克一直一温一柔地看着她。它高兴地笑了,幸福地摇着尾巴,感谢劳拉为它收拾好了被窝。劳拉把窝的中间弄成一个圆圆的凹坑,在上面轻轻地拍了又拍,告诉杰克,窝已经收拾好啦。
杰克走进去,转了一圈,然后停下来,歇了歇僵硬的脚,继续慢悠悠地转。杰克总是要转上三圈才肯趴下来睡觉。在大森林的时候,杰克还 是一只小狗,它就养成了这种一习一惯。在旅行途中的每一个夜晚,它总会在草地上转上三圈,才肯躺在篷车下面睡觉。这是狗的共同一习一性一。
杰克转完了第三圈,已经累坏了。它蜷缩着身一子,重重地躺下来,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它仍然抬起疲惫不堪的头,看了看劳拉。
劳拉抚一摩着杰克头上那细细的灰一毛一。往事悠悠,它对她的好铭刻于心。因为有杰克陪伴在她左右,她的处境总是十分安全,狼群或印第安人也没法伤害她。有多少个傍晚,它充当她的好帮手,帮着她把牛群赶回牛棚。他们一起在梅溪边无忧无虑地玩耍,在那只凶巴巴的老螃蟹居住的池塘里,一起度过了多少快乐时光。当劳拉不得不去上学的时候,它就忠心耿耿地守在浅滩那儿,一直等着她回家。
“乖杰克,乖狗狗。”她无限怜惜地说。它转过头,伸出舌头一舔一了一舔一她的手,然后低下头,把鼻子搁在马毡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现在,它想好好歇一歇啦。
第二天早晨,劳拉从楼梯上走下来,爸正要到屋外去干杂务活。爸向杰克打了打招呼,可杰克却一动不动。
杰克趴在马毡上,蜷缩成一一团一,它的身一子已经变得僵硬、冰凉 了。
他们把杰克埋在麦田上方的一面斜坡上,从前它跟着劳拉一起赶牛的时候,它总是欢天喜地冲下斜坡小路。爸铲了些土盖在装有杰克的木匣子里,再把杰克的坟堆弄得平平整整。等他们去了西部,坟堆上将会长出葱葱青草。杰克再也呼吸不到清晨清新的空气,再也不能竖一起耳朵、咧开嘴巴,笑吟吟地穿过浅浅的草丛向她走来。它再也不能伸出鼻子,蹭着劳拉的手,让她给它搔一痒痒啦。有多少次她可以不用杰克来央求她,就应该主动去抚一摩它啊,可是她却不曾这么做,劳拉现在想来是追悔莫及啊。
“别哭啦,劳拉,”爸说,“杰克已经去快乐的狩猎天堂了。”
“是真的吗,爸?”劳拉半信半疑地问道。
“是的,好狗总会有好报,劳拉。”爸安慰劳拉说。
也许,在快乐的狩猎天堂,杰克正迎着风兴高采烈地在大草原上飞奔,就像它以前在印第安保留区那美丽而狂野的大草原上那样自一由自在地飞跑。也许它最终逮住了一只长耳大白兔。以前它总想去逮一只长着长长的耳朵、长长的腿的兔子,可总是空手而归,现在它终于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
那天早晨,爸架着吱嘎作响的旧篷车,跟在杜西亚姑姑的马车后面走了。再也没有杰克陪伴在劳拉的身边,劳拉依依不舍地目送着爸渐渐远去的背影。劳拉一时显得茫然无助,再也不见杰克仰起头来望着她,对她信誓旦旦地说,它随时都会陪伴在她左右,好好地照顾她。
劳拉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个小女孩了。现在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她必须要好好照顾自己。她想,当你必须自己照顾自己,而你又做到这一点,那就表明你长大啦。劳拉的个子并不高,不过,她快满十三岁啦,现在又没人可以依靠。爸去西部啦,杰克抛下她也走啦,现在,一妈一需要她来帮忙照顾玛丽和小妹妹们,一妈一还 要让她们安全地坐上火车,平安到达西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