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狂欢风暴
如今,所有的人都盼望着礼拜五晚上的到来。从第二次文艺联谊会后,人们都争先恐后地参与比赛,竞争越来越激烈,几乎每天都有相关消息传来。
第二次联谊会是只用动作表演猜谜活动,整个晚上爸出尽了风头,谁也猜不出他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爸穿着日常的衣服,独自一个人来表演。他顺着中间的过道走向前去,手里拿着一把斧头,斧刃上还 插着两个小小的马铃薯。这就是他全部的表演。
然后他站在前面,眨着眼睛逗着大家,给大家暗示。“谜底和《圣经》有关,”他说,“哎呀,你们每个人都知道的呀。”他继续提示说,“这是你们经常去查阅的东西啊。”他甚至还 提醒大家说,“谜底有助于你了解圣保罗。”他逗大家说,“千万别告诉我说,你们统统都想放弃哦。”
到了最后,大家不得不放弃。爸最终告诉大家:“就是《使徒行传》的注释者呀。”这时候劳拉心里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等大家回过神来,教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笑声。
在回家的路上,劳拉听见布莱德利先生说:“我们得回家去好好琢磨一下,要打败英格斯 的看家本领才行啊!”吉拉德·福勒模仿出英国腔调叫道:“依我说呀,来一次音乐活动就能看出谁有真本事呀,对不?”
因此,下一次的联谊会主题就是音乐。爸带来他的小提琴,吉拉德·福勒带来手风琴。他们的琴声是那么美妙动听,整个学校和所有的参会者似乎都陶醉在了天籁之音中。每当他们停下来时,参会者就使劲鼓掌,要求再来一首。
如此的夜晚真是令人心驰神往。这段时间里,整个镇上都沸腾起来。许多家庭从放领地赶着车前来,请求参加联谊会。镇上的男人们个个摩拳擦掌,他们策划了一场超级音乐盛会。他们认真投入训练,还 从布莱德利太太那里借来了风琴。
礼拜五到来了。他们用被子和马毡把风琴仔细包裹起来,抬到福斯 特先生的牛车上,小心翼翼地运到学校来。这架风琴光彩夺目,木头油滑锃亮。脚踏板上蒙上了马毡,木质的风琴顶部像塔尖一样向上收缩,上面有些小小的架子,还 有一个钻石形状的镜子。它的乐谱架子是用刻有花边的木头做的,风琴的背面蒙着红布,红布从圆圆的孔洞中露出来。两侧的圆形架子用来放油灯。
教室里的讲台被搬走了,风琴放在了原来讲台的位置上。克里威特先生在黑板上写出当晚要表演的节目。演出开始了,有风琴独奏,爸的小提琴和风琴合奏,风琴伴奏的四重唱、二重唱和独唱。布莱德利太太唱道:
回首,再回首,
噢,时光随你远走,
让我再次回到童年吧,
我只要这一宿。
劳拉几乎无法忍受歌声中的伤感情绪,她感觉喉咙发哽,隐隐作痛。一妈一的脸颊上接着一滴晶莹的泪珠,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用手帕把它抹去。所有的女人都在擦眼睛,男人们也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擤了擤鼻涕。
晚会结束后,大家都说音乐节目是最好的活动。可是爸神秘地说:“你们等着瞧吧。”
这么多的快乐看来还 嫌不够呢。教堂的屋顶终于完工了。现在每个礼拜日会有两场礼拜仪式,还 可以上主日学校。
这座教堂修得很不错,不过因为是新建起来的,看起来还 有些粗糙。钟楼上还 没有钟,模板墙上的装饰也还 没做完。外墙还 没有经受风吹日晒,变成庄重的灰色,教堂内部是光秃秃的木板和房屋梁柱。布道坛和围在旁边的长凳还 保留着粗糙的原木模样,不过散发出清新宜人的香味。
教堂门外修了一座门廊,和教堂的大门相连,形成入口。门廊的空间比较大,可以让大家走进教堂前,好好整理一下被风吹凌一乱的衣帽。布莱德利太太把她的风琴借出来,这样大家唱赞美诗的时候就有琴声伴奏了。
劳拉甚至也开始喜欢布朗牧师的布道了。她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是他看起来很像历史课本上的约翰·布朗的画像,就像是约翰·布朗复一活了一般。他双眼瞪得大大的,白色的络腮一胡一上下跳动,两只大手不断挥舞,时而像动物一样张牙舞爪,时而又握紧拳头重重地打在布道坛上,时而又在空中乱舞一通。劳拉在头脑里不断地修改着布朗牧师所说的话,让这些话更符合语法规范,以此来自娱自乐。她不需要记住布道的内容,因为回家后爸不会为难她们,只会要求她和卡琳能正确背出布道时引用的《圣经》原文就行了。然后,当布朗牧师讲完,大家就开始唱赞美诗。
最好听的赞美诗是第十八首,当风琴的乐声响起来,每个人都一精一神饱满地唱起来:
我们手持拐杖步履维艰,
穿行在异乡荒漠的土地上,
但我们有着光明的信仰,坚定的希望,
“上帝之路”让我们朝圣者无比荣光!
接着,所有的人都放声高唱,声音盖过了高一亢的琴声:
我们的先辈也曾走过这条“上帝之路”,
这是生命之路,引导着我们走向神的方向,
这是通往光明王国的唯一道路,
我们正沿着“上帝之路”回到故乡!
每个礼拜天都要忙着上主日学校,早上要做礼拜,吃礼拜天午餐,洗盘子,晚上还 要做礼拜,这一天感觉过得飞快。很快就是礼拜一,又该上学了。大家都翘首期盼着礼拜五的文艺联谊会,心情变得越来越兴奋。礼拜六大家都谈论着礼拜五联谊会的事情,总觉得谈不够呢,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转眼又到了礼拜天。
似乎这一切还 不够闹热,妇女互助社一团一又计划在感恩节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庆祝活动,以此为教堂募捐资金。这是一场新英格兰式的晚宴。
劳拉一放学就赶紧跑回家,把爸去年种出来的最大的那个南瓜弄出来,帮一妈一削掉南瓜皮.切成片,然后煮熟。她还 细心挑拣出两公斤小白豆,淘洗干净。一妈一准备做一个超级南瓜馅饼,还 要做一盆最大的烘豆,带到新英格兰式晚宴上让大家一起分享。
感恩节这天学校没有上课,也没有感恩节午餐。这一天感觉很奇怪,好像一片空白,大家看着南瓜馅饼和烘豆,焦虑不安地等待着夜晚来临。下午一陽一光灿烂,大家轮流在厨房里洗澡。在大白天里,而且还 是礼拜四洗澡,感觉怪怪的。
然后劳拉把她上学穿的裙子仔细洗刷干净,梳理头发,编上辫子,重新把刘海烫卷起来。一妈一又穿上她那件上好的衣服,爸修剪了一胡一须,穿上他礼拜天的正装。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大家全都饿坏了,更加盼望晚宴的开始。一妈一拿一张棕色的包装纸,把一大盆烘豆包起来,再用一条大围巾包裹一着保一温一。劳拉给格丽丝穿戴整齐,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急急忙忙穿上自己的外套,戴上兜帽。爸抱着烘豆,一妈一从她那个巨大的方形面包烤箱里端出超级南瓜馅饼,双手捧着出门。劳拉和卡琳合力抬着满满一篮盘子,劳拉的另一只手牵着最小的格丽丝。
他们刚刚走过福勒的五金店时,从商店后面的开阔地带远远望去,就能看到教堂那边已经灯火通明。教堂周围停满了马车,聚集着拉车的马和上了鞍子的马匹。人们纷纷走向光线不太明亮的教堂入口。
教堂里的墙上有很多托架,架子上的壁灯全部点亮了。油灯的玻璃油钵里装满了煤油,干净透明的灯罩后面装着反光铁皮片,使得油灯的光线特别明亮。所有的长凳都挪到墙边去了,大厅中央摆放了两张铺着白布的长桌,在灯光的照射下非常耀眼。
“哇,看啊!”卡琳叫喊起来。
刹那间,劳拉站在那里,完全愣住了。就连爸一妈一都吃惊得差点停住了脚步,他们是大人,照理说不应该这么大惊小怪,因为大人不应该喜形于色。所以劳拉尽管也像卡琳一样欣喜若狂,可她只是停下来看了看,平静地对格丽丝“嘘”了一声,让她不要大叫大闹。
在大厅里的其中一张桌子正中,摆放着一头烤猪,猪皮烤得黄灿灿的,嘴里还 衔着一个漂亮的红苹果。
两张桌子上摆满了各类美味,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尤其那只烤猪的香气真是让人垂涎三尺。
劳拉和卡琳长这么大了,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丰盛的食物。有大堆大堆的马铃薯泥、大头菜泥和不知名的黄色榨泥,泥堆顶部挖有小一洞,洞里放着黄油,融化的黄油正沿着食物往下流淌。桌上还 有几大钵干玉米,那是把玉米先泡软后,用一奶一油熬煮,再晾干做成的。一只只盘子里装满了金黄色的方形玉米面包、切片的白面包和坚果味的棕色全麦面包,重重叠叠堆得像小山似的。桌上还 有腌黄瓜、腌甜菜和腌青西红柿。高脚玻璃钵中盛满了红色的西红柿酱和野樱桃酱。每张桌子上还 各摆放着一个又长又宽又厚的鸡肉馅饼,上面的脆皮裂口热气腾腾。
最让人怦然心动的还 是算那头烤猪。它被一些短棍子撑起,活灵活现地站立在大盘子里,盘子里堆满了烤苹果。烤猪的味道太香啦。它看上去肥一美可口,烤得焦黄油腻,香气浓郁,没有什么食物能够和它相媲美。劳拉很久没有闻到这么香甜的味道啦。
很多人在桌边坐下来,他们给自己的盘子盛满食物,堆得像一座小山,然后相互把菜盘传来传去,边吃东西边聊天。烤猪的皮焦黄香脆,切开猪皮,露出细一嫩的肥肉,正冒着阵阵热气。没过多久,半边烤猪就被切走了。
“那头烤猪还 有多少啊?”劳拉听见一个男人问道,他正把自己的盘子递过去想再要点。那个正在切猪肉的人给他切下厚厚一片,回答说:“很难说具体有多少,不过连配料在内还 有二十公斤左右吧。”
整张桌子都坐得满满的,一个空位也没有。丁汉姆太太和布莱德利太太在人们椅子背后走来走去,忙着从人的肩膀缝隙中伸手过去,给大家添茶水、倒咖啡。其他的妇女则忙着把用过的盘子收走,换上干净盘子。只要有人吃完离开桌子,空出来的座位马上就被人占去。虽然这顿饭要花五角钱,可谁也不在乎。教堂里人山人海,但是还 有不计其数的人在往里拥。
劳拉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热闹景象,她感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什么。最后她看到艾达正在教堂角落的一张桌子旁洗盘子,一妈一也开始在中央的长桌旁帮忙,于是劳拉就过去帮艾达。
“你没有带围裙来呀?”艾达问,“那你拿别针把这条一毛一巾别起来,免得我把水溅到你的衣服上。”艾达是牧师的女儿,所以她一习一惯了教堂的活儿。她把袖子挽得老高,身上围着一条大大的围裙。她一边说说笑笑,一边飞快地洗着盘子,劳拉则迅速地把盘子擦干。
“噢,这次晚宴办得太成功啦!”艾达开心地说,“你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来吃晚餐吧?”
“完全没有料到。”劳拉回答,然后她悄悄问艾达,“会有东西留给我们吃吗?”
“噢,当然啦!”艾达很有信心,接着她低声说,“布朗一妈一妈一一向都会注意这种事情的。她给我们留了两个最好的水果馅饼和一个夹心蛋糕。”
劳拉对水果馅饼和蛋糕不太感兴趣,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轮到她去长桌上吃晚餐时,还 剩一些烤猪肉就好了。
当爸给卡琳、格丽丝和他自己找到空位子时,桌子上还 留有一些烤猪肉。劳拉擦着盘子时不时地瞥他们一眼,他们吃得非常开心。盘子和杯子刚一擦干,马上就被摆放到桌子上去,劳拉加快了工作速度,可似乎更多的脏盘子又堆放到洗碗盘旁边来。
“我们真的需要你这样的帮手。”艾达愉快地说。谁也没有料到会来这么多人。一妈一几乎是飞跑着做事,其他的妇女也忙得不可开一交一。劳拉专心致志地继续擦着盘子。虽然她感到越来越饿,而且能吃上好东西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可是她不想丢下艾达,不忍心让艾达一个人洗那么多的盘子。
过了很久很久,桌子旁的人才慢慢减少。到了最后,只剩下妇女互助社一团一的成员以及艾达和劳拉仍然饿着肚子。她们继续把所有的盘子、杯子、刀叉和汤匙清洗并擦干,摆放到另一张桌子上,做完这一切,她们终于可以坐下来了。这时候,烤猪已经变成了一堆骨头,不过让劳拉感到庆幸的是,骨头上还 剩了不少肉呢,而且盘子里还 有一些鸡肉馅饼。布朗太太悄悄端出她留在一边的夹心蛋糕和馅饼。
劳拉和艾达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吃了些东西。妇女们则相互恭维对方的厨艺,都谈论说今晚的晚宴举办得多么成功。墙边的长凳上还 坐了不少人,闹哄哄地聊天,还 有很多男人站在墙角或是暖炉周围海阔天空地侃着。
最后,桌子上的食物被吃得干干净净。劳拉和艾达又一次把盘子洗净擦干,妇女们把餐具分类打包,放进篮子里,把剩下的食物也打包收起来。大家都对一妈一的厨艺大加赞赏,她做的南瓜馅饼和烘豆一点儿也没剩。艾达和劳拉又把烤盘和牛一奶一盆洗净擦干,一妈一把它们装进她的篮子里。
布莱德利太太弹起风琴,爸和其他人一起唱了起来,不过格丽丝已经睡着了,该回家了。
“我知道你很累,卡洛琳,”爸抱着格丽丝往家里走时对一妈一说,一妈一提着灯笼照着回家的路,劳拉和卡琳抬着一篮子盘子跟在后面,“不过你们的互助社一团一举办的这次联谊会真的很成功呢。”
“我的确很累呀,”一妈一回答说,一妈一说话一向很一温一柔,可这次嗓音里透着一丝歇斯 底里的味道,“这不是联谊会,这是个新英格兰式的晚宴。”
爸没再说什么。当他打开家门时,时钟敲响了十一下。明天还 要继续上学,而明天晚上,又是礼拜五的文艺联谊会了。
这次联谊会将举行一场辩论赛,辩论的题目是:林肯总统比华盛顿总统更伟大。劳拉很期待这场辩论,因为巴内斯 律师将作为主辩手领导正方发言,他的辩论肯定会很一精一彩。
“这场辩论会很有教育意义。”当劳拉和一妈一匆匆赶往辩论赛场时,劳拉对一妈一这么说。其实在她的内心也进行着一场辩论,她同她自己在辩论,因为她知道自己应该学一习一功课了,这个礼拜里她已经有两个晚上没有学一习一了。不过,在两个学期中间,会有几天的圣诞节假期,她可以利用假期把功课补起来。
圣诞礼物盒已经给玛丽寄出去了。盒子里是一妈一小心翼翼放进去的一件背心,那是劳拉用最柔软的羊一毛一编织的,它白得就像窗外飘落下来的雪花。一妈一还 把一条花边领子装进盒子里,那是她用最好的白线钩织的。她还 往盒子里放了六条手绢,这是卡琳用亚麻细布缝出来的,其中三条镶着窄一窄的机织花边,另外三条是普通的手工缝边。格丽丝太小了,还 不会做圣诞礼物,不过她用存下来的一点钱买了半米长的蓝色丝带。一妈一用这条丝带给玛丽做了个蝴蝶结,可以用来别在白色花边领子的领口上。他们还 一起动笔给玛丽写了封长长的圣诞信,爸在信封里还 装了一张五元的钞票。
“她可以拿这些钱买一些需要的东西。”爸说。玛丽的老师来信对玛丽大加赞赏,信里说,玛丽如果能买到珠子的话,她就可以亲手做条串珠工艺品寄回家。还 说玛丽需要一块特制的写字板来写字,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将训练玛丽使用另外一种特制的石板写盲文,盲人可以通过手指识别。
“玛丽会知道,我们在圣诞节的时候都很想念她。”一妈一说。大家得知圣诞礼盒已经在路上时,心里更加愉快了。
不过,家里没有了玛丽,大家感觉到圣诞节的气氛一点儿也不浓了。这天早上吃早餐时,大家打开自己的圣诞礼物,只有格丽丝一个人喜笑颜开。格丽丝的礼物是一个真正的玩一偶娃娃,长着瓷脑袋和小瓷手,双脚是用布做的,上面还 穿着一双黑色的小布鞋。爸在雪茄盒子上安放了两根弧线摇板,做成一个摇篮给玩一偶娃娃睡觉。劳拉、卡琳和一妈一做了小一床一单、小枕头和小棉被,还 给玩一偶娃娃穿上了睡衣,戴上了睡帽。这件礼物可把格丽丝高兴坏啦。
劳拉和卡琳合起来买了一枚德国银质顶针送给一妈一,一条蓝色丝质领带送给爸。在劳拉的礼物盒子里的就是那本绿色烫金的书:《丁尼生诗集》,不过劳拉一点也不惊喜,这是爸一妈一根本没有预料到的。他们在艾奥瓦州给卡琳也买了本书,在送给卡琳之前也是藏了起来的,那本书叫《荒野故事集》。
他们的圣诞节就这样平淡无奇。忙完了早上的家务活,劳拉终于可以坐下来读《食莲者》这首诗了。当她一读完这首诗,立刻就感到深深的失望。因为就在那片似乎总是下午的土地上,水手们结果都不是好人。他们认为自己有资格把那片神奇的土地据为已有,而且还 要躺在那里怨天尤人。一旦想到该振作起来时,他们就总是抱怨说:“我们为什么就该在这滔天巨一浪一中拼命呢?”为什么?这是应该的呀!劳拉生气地想,水手的工作不正是和风一浪一作斗争吗?可是他们不想这样,他们只想过安逸享乐的生活。劳拉于是“啪”的一声把书合上了。
劳拉知道这本书里一定有很多美妙的诗句,可是她现在太想念玛丽了,根本没有心思读下去。
没过多久,爸从邮局匆匆跑回来,他手里拿着一封信。信上的字迹很陌生,不过信的签名竟然是“玛丽”!玛丽在信中写道,她把信纸放在一块有凹槽的金属板上,用手触一摸一着这些凹槽,就可以用铅笔写信了。这封信就是她送给全家人的圣诞礼物。
玛丽在信里说,她很喜欢这所学校,学校里的老师都夸她功课学得很好。她正在学一习一读盲文和写盲文。她非常希望能和家人一起过圣诞节,在圣诞节这天她非常想念家人,家人也一样在想念着她。
读完这封信,这一天已经悄悄溜过去。劳拉说:“要是玛丽在这里的话,她该多么喜欢文艺联谊会呀!”
接着,她突然意识到世事无常,一切都在变化。玛丽还 要六年多才能回家来,那时候一切都大变样了。
在两个学期之间的圣诞假期里,劳拉根本没有机会静下心来好好学一习一。她还 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一月份就倏忽而逝。这个冬天气候非常暖和,所以学校里的活动从来没有中断过。每个礼拜五晚上都有文艺联谊会,活动一次比一次更一精一彩。
有个叫嘉丽太太的人要举办一次蜡像展。这天晚上,方圆几公里的人都赶来看展览了,所有的拴马桩上都系满了拉车的马匹、乘坐的马匹和篷车。那两匹棕色的莫干种马也站在马群中,背上的一毛一毡用搭扣整整齐齐地扣牢实了。阿曼乐·怀德和凯普·格兰一块儿站在拥挤的教室里。
教室讲台前面拉起一条白色的幕布。当幕布向两边拉开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声,因为从墙边到讲台两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真人一大小的蜡像!
这些蜡像栩栩如生,看起来真像是蜡做成的。
他们的面孔像蜡一样苍白,只有涂上去的眉一毛一是乌黑的,嘴唇是红色的。他们身上包裹一着白色的斗篷,就像雕塑那样一动不动的。
大家盯着这些蜡像看了好一阵子,嘉丽太太才从拉开的幕布后面缓缓走出来。谁也不认识这个人。她身披一条黑色长袍,戴着一顶遮一陽一帽,手里还 拿着一根教师用的长教鞭。
她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乔治·华盛顿,我命令你马上复一活!动!”她用教鞭对着一个蜡像点了一下。
那个蜡像竟然真的动了起来!他一抽一筋一般动起来,动作有些僵硬,一只好像是用蜡做的手臂从白色的斗篷下伸出来,手里还 握着一把斧头。这只手臂做出了一连串用斧头劈砍的动作。
嘉丽太太一一叫出每个蜡像的名字,并且用教鞭点了他们一下,每个蜡像就一抽一筋似的动起来。丹尼尔·布恩举起一支槍然后又放下来,伊丽莎白女王戴上一顶高高的镀金王冠,接着又摘下来。瓦特·内里爵士转动着僵硬的手臂,把一只烟斗放到嘴唇边,不过嘴唇一动不动,然后又把烟斗拿开了。
在嘉丽太太的命令下,一个接一个的蜡像动了起来,他们做着那种毫无生气的僵硬动作,没有人相信这些蜡像真的活了过来。
最后,当幕布重新拉起来时,大家都长长地呼了口气,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掌声越来越响亮,所有的蜡像现在都变成了活生生的人,不得不回到幕布前来谢幕。嘉丽太太摘下遮一陽一帽,原来是由吉拉德·福勒扮演的。伊丽莎白女王的王冠和假发脱落下来,她竟然是布莱德利先生。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掌声和欢呼声在教室上空经久不息。
“我敢肯定,这是最好的一次联谊会啦!”在回家的路上,一妈一这样说。
“那也不一定呀!”爸逗着她说,似乎他还 知道很多秘密,但是不愿意说出来,“现在整个小镇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第二天,梅莉·鲍威尔来看望劳拉,她们整个下午都在谈论着蜡像展的趣事。这天晚上,当劳拉坐下来学一习一时,已经困倦得不停打哈欠了。
“我还 是上一床一睡觉去吧,”她说,“我实在太困——”话还 没说完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加上今天,这个礼拜你已经有两个晚上没有学一习一了。”一妈一说,“明天晚上你还 得去教堂。我敢说,最近我们一直在狂欢风暴中过日子啊——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敲门声又响了一下,一妈一向门口走去。查理站在门外,不过他没有进屋来。一妈一接过他递来的一封信,然后把门关上了。
“是给你的信,劳拉。”一妈一说。
当劳拉读着信封上的地址时,卡琳和格丽丝瞪大了双眼,爸和一妈一静静地等候着:“劳拉·英格斯 小一姐,德斯 密特,达科他区。”
“咦,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呀?”她说着,用发针小心翼翼地割开信封,一抽一出一张对折的金边信笺。她打开信笺,大声念道:
班恩·乌渥兹
诚挚邀请阁下
于一月二十八日,礼拜六晚
光临寒舍
晚餐将于八点整开始
劳拉有气无力地坐下来,就像一妈一有时的动作一样。一妈一从她的手中拿过请帖,又读了一遍。
“这是个聚会,”一妈一说,“一个晚餐聚会。”
“噢.劳拉!有人邀请你去参加聚会啦!”卡琳尖一叫起来,接着她又问道,“聚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不知道,”劳拉说,“嗯,一妈一,我该怎么办呀?我从来没有参加过正式的聚会呢。在聚会上我要遵守些什么规矩呢?”
“在什么场合该怎么做,这些规矩你早就学会了,劳拉。”一妈一回答说,“你只要行为得体就行了,因为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话虽这么说,可劳拉心里还 是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