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深井里 第八天下午
天气:在我掉进井里之前,太阳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我被救出深井后,正当我需要温暖时,太阳就出来了。老天对我真好!
黑鸭子和麻花儿在一起游水了,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成双成对地在一起游水。麻花儿恨不得让天下所有的人、所有的动物都来分享她心中的那份幸福、那份甜蜜。
麻花儿首先找到我来分享她的幸福和甜蜜。
“猫哥,我心中的幸福和甜蜜,都是你给我带来的。你说,我怎么感激你才好呢?”
“麻花儿,你是不是晕头了?”我说,“你心里的幸福和甜蜜,怎么能说是我带给你的?”
“如果没鹅你,我就不会认识马小跳。不认识马小跳,我就不会和他一起玩摇控快艇,黑鸭子也不会喜欢上我。”
麻花儿一边说,一边往井边走。
“我去照照镜子。”
不论是自我陶醉中的人,还是自我陶醉中的鸭子,都喜欢照镜子。可是镜子在哪儿啊?
“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一面又大又亮的镜子吗?”
麻花儿站在井沿上,她肥胖的身影便映在了幽深的井水里。
我趴在井沿上,把头伸进井口,水面上便出现了一只猫的头。我大笑,就能从水面上看见我的胡须在颤动;我冷笑,就能看见我右边的耳朵在一下一下地抽动;我狞笑,则可以从水面上看见我的眼睛射出幽幽的绿光;我皮笑肉不笑,这是难度最大的笑,也是我最想看到的表情,可是看不清楚。
我站在井沿上,头使劲地往井里伸,但还是看不清楚。我的头又向井里伸了伸,眼前却猛地一黑,身体悬空,四爪乱舞,接着扑通一声,我掉进井里了。
井水冰凉冰凉的,直凉到骨头里。我终于明白马小跳他们为什么要玩:“冰镇人”游戏了,那真是一个考验毅力的游戏!
我咬紧牙关,前腿、后腿不停地扑腾着,尽量不让自己沉到井底。
我的耳朵里灌满了水,什么都听不见;我的鼻孔里也灌满了水,吸不了气,也呼不出气。我的前腿和后腿渐渐地被冻得麻木了,扑腾不动了,身子开始往下沉。这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也许我就这样死了···
当死神即将降临之时,我才第一次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求生的欲望是多么强烈!我还没鹅找到虎皮猫,还没鹅对她讲出藏在心底的话,所以我千万不能死啊!
隐隐约约地,我感觉到我的身子渐渐浮出了水面。
“猫哥,你醒一醒!猫哥——”
这好像是麻花儿的声音。
“我还没鹅死吗?”
“猫哥,你在我身上呢。”麻花儿说,“你一掉下来,我就跳下来救你了。可是,你扑腾的太厉害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弄到我的身上来。”
麻花儿的体温温暖了我,我不那么冷了。我看看四周,井壁上都是不知长了多少年的苔藓,绿得发黑。再往上看,只能看见井口那么大的天。
我问麻花儿:“我们怎么办?”
麻花儿说,只好等人来救我们。
我拼命地大叫起来。可是,我的叫声都被厚厚的苔藓吸进去了,外面根本听不见。
“别叫了,我们还是随遇而安吧!”麻花儿说,“一只鸭子和一只猫,在一口古老的深井里聊天。啊,这是多么妙不可言!”
麻花儿希望把每一分钟都过得很精彩,很浪漫。
“猫哥,不是每一只猫都能像你一样,鹅死过一次,又活过来的经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刚才,就在你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告诉她,我在想念另一只猫。平日里,我一直把虎皮猫藏在我内心深处,不肯轻易谈到她。现在,在一口深井里,我滔滔不绝地讲起她来,讲到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讲到她受伤后我每天去医院看她的情景,讲她失踪后我对她的思念···
“如果我就这样死了,我一定死不瞑目!因为我还没有亲口告诉她,我爱她。”
“猫哥,你真的应该为你掉进了井里而庆幸。”
我不明白麻花的话。
“因为你差点死了啊!”
我还是不明白。
“我们往往只有在自己觉得快要死了的时候,才会真正明白,这一辈子最值得自己去做的事情是什么。”
也许,我真的应该感到庆幸,如果没鹅刚才那场虚惊,我的确还不明白最值得我去做的事情是什么。
“可是,我没有她的一点消息。她到底在哪里?”
“你又没去寻找。怎么能知道她在哪里呢?”
真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心里充满了对麻花儿的感激。
“喂,你们怎么在井里?”井口露出拖拖的头:“井里很好玩儿吗?”
我真担心拖拖误以为我们在井里玩儿,也往下跳。
“拖拖,你别下来!”麻花儿大声说,“笑猫掉进井里了,我是来救他的。现在我们上不去,你快去叫人来!”
拖拖的头从井口那里消失了,他一定是叫人去了。
不一会儿,阿空、杜真子和马小跳他们都来了!
“笑猫,你别怕!我们马上把你救上来!”
这是杜真子的声音,她好像哭了。我知道她在为我担心。
阿空把一个系着长绳的木桶放下来了。麻花儿先把我放进木桶里,然后她自己也进来了。
阿空一点一点地收着长绳,木桶一点一点地往上升。我们就要离开这口阴森森的老井了。
终于,杜真子把我从木桶里抱了出来:“笑猫,你怎么跑到井里去了?”
我想把这一切都告诉她,可是她又听不懂,所以我只好给了她一个微笑。
我全身都湿透了,觉得好冷。幸好,天上有太阳。夏日的午后,太阳正毒,没有人会喜欢这火辣辣的阳光,可我喜欢。
烈日下,我趴在发烫的地面上,好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