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狗老头儿死了,他永远地离开了牧羊犬帅仔,帅仔也就永远地远离了那些阴谋。
帅仔安全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已经有十几天没有见到他,我也有好多天没去翠湖公园,因为杜真子放寒假了,我天天都在家里陪伴她。
我知道很多孩子呆在家里,都会觉得很无聊,不知道该干什么。即使他们知道该干什么,也干不了,因为大人们的眼睛总是在监视着他们,除了做作业,大人们大多不愿意让他们做其他的事情。
杜真子的妈妈也是这样的,所以杜真子总是在她的妈妈下班回家的时候做作业,在她的妈妈上班的时候,她在家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今天上午,杜真子给我拍了许多照片。她说有很多人不相信,她有一只会笑的猫,所以她要把我各种各样的笑都拍成照片给他们看。
无论杜真子要做什么,我总是配合她的。我准确到位地让她拍了这几种笑:微笑、大笑、冷笑、苦笑、狞笑,就连最难笑的那种笑——皮笑肉不笑,我也让她拍到了。
中午,杜真子的妈妈回来了,她下午没去上班。杜真子不能干她想干的事情,只好做作业。杜真子的妈妈不喜欢我,总是看我不顺眼,所以她在家时,我常常会溜出去。
我上了电梯。
今天,还会不会遇见京巴狗地包天呢?
电梯上的红灯闪烁,到一楼了。
电梯门一开,京巴狗地包天就热情似火地朝我扑来:“猫哥,我好想好想你!”
我怕地包天嘴里的甜蒜味儿,急忙把头扭向一旁。
“你闻……香的!”
地包天对着我的鼻孔哈出两口气,她的嘴里有口香糖的薄荷香。
好多天都没和地包天一块儿去翠湖公园了。我挂念着帅仔,也不知道他的心情是否好一些了。
地包天说:“我昨天才在公园里看见了帅仔。也许今天还能遇见他。”
我赶紧问:“他怎么样?还伤心吗?”
“好像不那么伤心了。”地包天说,“他在那座假山旁边的环形跑道上,不停地跑呀跑呀……”
到了翠湖公园,我们直奔围绕着假山的环形跑道。远远地,我们就看见了一堆绿色的卷卷毛,像一棵新鲜的西蓝花。
“哦,天哪!”地包天用爪子拍了一下脑门儿,“那是贵妇狗菲娜!除了她,没有哪一只狗愿意把自己头上的毛染成绿色的。”
我不喜欢地包天怪声怪气地说“哦,天哪”,更不喜欢她用狗爪子拍脑门儿。她说这是跟贵妇狗菲娜学的,但又没学像。
“东施效颦!”我无可奈何地看着地包天。
“猫哥,你说什么?”
这是一个典故,就算我讲给地包天听了,她也不见得能懂。我只好告诉他:“其实京巴狗很可爱,你不用学贵妇狗,就做你自己才最好。”
贵妇狗菲娜也看见了我们,她抬起一只前爪,十分优雅地拍了一下脑门儿,下巴微微仰起,双眼半睁半闭,用十分优雅地腔调叫道:“哦,天哪!好久没见到你们了!”
优雅的姿态、优雅的腔调、贵妇狗高贵的气质,是京巴狗地包天怎么学都学不好的。地包天的气质原本是活泼可爱的,她只要保持自然就好。
我十分绅士地向贵妇狗菲娜行了一个礼,然后给了她一个让她十分着迷的微笑。
“哦,亲爱的笑猫,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有风度的猫。”
我向菲娜道了谢,然后向她打听牧羊犬帅仔的消息。
“哦,他正在跑步呢,在山那边。”菲娜表情神秘地靠近我,“你知道吗?自从腊肠狗老头儿死后,帅仔就守在他的身边,不吃不喝,一直哭。后来,它的主人把腊肠狗运到很远的的地方埋了,又让我天天陪着帅仔到公园里来跑步。现在,帅仔好像已经把他的保姆狗忘了。”
如果帅仔真的能把他的保姆狗忘了,那就太好了。
终于,我看见帅仔了。他从远处向我们跑来,微风吹拂起他身上的长毛,他四爪悬空,如一匹奔腾的骏马。
“帅仔,你真帅!帅呆了!”
地包天尖叫起来。
帅仔在我们跟前停下了脚步。在他的脸上,我已经看不到悲伤,此时他就如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高大彪悍,那样温文尔雅。
“帅仔,你总算把你的保姆狗忘了!这太好啦!”
谁都没想到,没心没肺、快嘴快舌的地包天会来这么一句。只见帅仔愣了一下,喉咙那里急剧地抖动着,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哗哗地流。
帅仔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很怪的声音,这是撕肝裂肺的恸哭。
帅仔没有忘记他的保姆狗,他一直都没有忘记。他每天不停地奔跑,正是他在努力地克制自己对保姆狗老头儿的思念。
这时,有一男一女走过来,十分冷漠地看着帅仔。
男的说:“这狗怎么啦?”
女的说:“好像在哭。”
男的说:“狗又不是人,怎么会哭?”
女的说:“这狗一定是患了眼病。”
其实,人类的所有情感——喜、怒、哀、乐,我们动物都有。现在,反倒是不少人的情感已经变得很麻木了。
地上很快湿了一大片,那是帅仔的泪水。
地包天知道自己闯了祸。她怕贵妇狗菲娜训斥她,便躲到我的身后,说:“猫哥,要不要正式告诉帅仔,他的保姆狗是因为想害他才死的?”
我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要!”
这个世界,对帅仔来说是那么美好,就让他一直生活在这个美好的世界里吧。
真的,这个世界很美好。
我对保姆狗老头儿的死感到惋惜。
其实,每个人、每只狗、每只猫的头上,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美丽的天空,谁都可以在这片美丽的天空下,好好地活着。保姆狗老头儿也一样。但他为什么一定要去争夺帅仔头上的那片天空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