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早上,亚当起一床一后第一件事就是往窗户外面看。房子的周围是一个大水塘,水拍打着房基。谷仓的大部分都处于水下。那五个水柱和昨天一样有力地喷着,水落在房顶上发出的声音在亚当听来是那么的大。他立刻穿上衣服,来到厨房。厨房的屋顶现在也漏了,而且漏得很厉害。水桶、水壶还 有平底锅都摆在地板上接从天花板上漏下的水。一妈一妈一站在炉子旁。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胶皮雨衣,戴着帽子,一只手里举着一把撑开的雨伞,另一只手在锅里轻轻地磕着一个鸡蛋。一滴水从雨伞上滚了下来,落在灼一热的炉子上,发出刺的一声。
“今天早上你不该做饭,”亚当跟一妈一妈一说,“反正一会儿咱们就走了,不吃早饭能过得去。”
“自从你爸爸建好这栋房子,我就每天都在这个炉子上做早饭,”她说,“即使这是我们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我也不会放弃。”
亚当想,一妈一妈一和爸爸一样倔强,只不过方式不同罢了。
“喂,房子!”亚当听见爸爸在外面什么地方喊,“自己做好准备吧。船长费斯克要进港了!”
一妈一妈一突然打开后门,亚当看见一个人,他从来没料想到眼前的这个人那么怪。是爸爸!他浑身都湿一透了,正站在一个看上去像筏子的东西上。它的四边是粗笨的木头梁,凹凸不平的。筏子的每个角底下都绑着一个水桶,这 样 可 以 使 筏子漂在水上,整个筏子是用绳子、捆包线和粗绳缠绑起来的。
“这是用鸡舍和马厩的木头扎的,”爸爸说,“我还 得从谷仓拆下我需要的东西。”
“这……这是一个很不错的筏子,爸爸。”亚当说。
“再过几个小时水就会涨起来,淹没整个一楼,”爸爸说,“我们得用筏子将家具和其他东西运到高地上去,我们还 有时间。”他指向一座小山丘,上面标着“杨克斯农场界”。
“在我们开始搬东西前,”亚当说,“让我来告诉你有关愿望的事情……还 有教友联谊会的那个小矮人……还 有……”
“现在没有时间闲聊那些无聊的事,亚当。”爸爸说,“水在迅速地上涨,我们得马上搬走。我来把这东西划到前面去,在那里,喷一出来的水不会溅到我们身上。你穿过客厅,给我把门打开。嘟嘟!嘟嘟!”说着,爸爸做出拉响船上汽笛的动作。
“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危急时刻,你爸爸竟然还 能开出玩笑来。”一妈一妈一跟亚当说。
爸爸撑篙来到房角,打开前门。他扔给亚当一根绳子,俩人同时一拽,筏子便到了门口。
“先搬长沙发,”爸爸说,“也许还 能再装一个直背椅子。我们一次不能装太多的东西,否则会翻船的。”
爸爸和亚当装满筏子,离开房子,朝小山丘的方向划去。一靠岸,他们马上就把东西卸下来,然后划回去装第二趟。筏子的行进速度很慢,它在水里颠簸着就像一只疲倦的海象一样。
光一床一铺就拉了两趟。有一趟,爸爸多塞了一把椅子,还 差一点儿滑一到水里。他们拉上一妈一妈一,让她在中间,周围装着壶、锅还 有别的小东西。他们来回运了好几个小时。最后,房子里只剩下一个大炉子。
亚当抓住炉子的烟囱管,烟囱管是穿过墙绕着安的。当烟囱管松开时,里面的灰洒落在他的头上和肩上。
“呸!呸!”亚当吐着嘴里的灰,“爸爸,我浑身都是灰!”
“回头再洗吧,”爸爸告诉他,“有的是水,眼下,我们得把这个炉子搬走。”
炉子比房子里的任何东西都重,亚当用尽全身的力气抬着炉子的一端。他们刚把炉子装上筏子,就听见哗的一声巨响,水从前门涌进了房间,地下室里的水也涌了上来,把所有的地板都淹没了。
“房子下陷了!”爸爸喊,“开船,亚当。”
他们距离干燥的岸边还 有大约二十英尺,突然……
喀嚓!
“那是什么声音,爸爸?”亚当惊恐地小声问。
“我不知道,那……”
喀嚓!
“筏子眼看就断了!”亚当喊,“炉子太重了。再快点儿,爸爸!再快点儿!”
他们俩都更加用力地撑着篙,但是太晚了。
喀嚓!
整个筏子四分五裂。炉子像岩石一样从筏子上沉进了水里。筏子的一头儿翘了起来,把亚当和爸爸一下子掀到了冰冷的水里。
“快游,一爱一德华!”一妈一妈一在岸边喊着,“亚当快游!快游!逃命要紧!你不能淹死!救命啊,来人哪,救命啊!”
“莎拉,你别尖一叫了,好吗?”爸爸大声地喊道,他的笑声也传了过来:“这里的水深只到我们的腰。”
在把所有的家用东西都搬到岸上的时候,从镇上来了两三辆马车。邻居有难,巫师树村的好心人不会袖手旁观。他们都是全家人一起来的。男人们和男孩子们帮着把家具从水边搬走。女人们和女孩子们搬来了足够一支部队吃的粮食,还 要主动给他们腾出屋子,让费斯克一家人住下。
但是爸爸执意不肯。“我们就在这儿搭棚子住下。”他告诉塔伯斯镇长,“小小的不幸不会使我们丧失信心的。男人除非到了讨饶认输的地步,否则是不会被征服的。”
“但是天很快就会黑下来,”镇长说,“难道就没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上忙吗?”
“不,先生,有。如果你能让我们单独把东西整理整理,我会不胜感激。”
接着乡亲们都走了。当太一陽一落到了西面地平线上的时候,费斯克一家人独自待在曾经是他们的农场,而现在却是一片汪洋的湖边。爸爸生了一小堆火,用斧头打开一盒豆角罐头。一妈一妈一在地上铺了一张毯子,他们吃饭的时候坐在上面。除了水柱喷一射时发出的咝咝声和水拍打在被淹没的东西上所发出的声音外,到处是一片寂静。
亚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爸?”
“什么事?”
“是我,爸爸,是我做的这一切!”
“做了什么,亚当?”
亚当开始讲起他的故事。他谈到教友联谊会,泰德司·布林,卡片,他许的愿望,还 有愿望已经变成的现实。当他讲完一事情的整个过程后,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爸爸大发雷霆,或者用棍子打他,或者…
“这看来是不可能的。”爸爸一温一柔地小声说。他走到湖边,把一个从鞋子里露出来的脚指头伸进水里。“这看来是不可能的,”他重复着,“活了大半辈子,还 从来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而且只是由于一个小小的愿望引起的,竟然还 真的发生了。这一定是魔力的作用。”
“你不——不生气吗,爸爸?”亚当问。
“就因为你许了个愿,亚当?”爸爸回答,“在过去的年月里,我已经许过上百次的愿望了。唯一不同的是,我没有带红点的卡片。但是如果我有的话,我也会用的,和你一样。不,亚当,我伤心的只是我们失去了农场,但是我不生你的气。希望事情变得更好,是所有人的愿望。”
亚当感到浑身舒服多了。把整个事情都讲出来,不再憋在心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还 有爸爸……爸爸甚至没生他的气。
现在天特别地黑,亚当抬头向峡谷望去,他看到杨克斯的农场点上了灯,宾厄姆的农场也点上了灯,锯木厂的守夜人把灯笼挂到了窗户上,拉什大夫办公室里的微弱的光线,说明他仍然还 在工作。
四处灯光——黑暗中的四个小亮点。亚当站了起来。“四处!”他小声说,“有四处!”
“我们也看到了灯光,”他一妈一妈一回答说,“但是这有什么?”
“我有些事情得要去做,”亚当说,他激动得声音有些发一抖,“我一会儿就会回来的。爸爸……一妈一妈一……你们就在这里等。”
“亚当,你要到哪里去?”爸爸问。
但是没有人回答,因为亚当已经大步跑到湖边,朝巫师树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