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4)
“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魔鬼?”我问。
“这跟信不信没关系,”他说。“我当时的感觉就是:我亲眼看到了邪恶——这是个我从未想过的词。”
我迫切想要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催他往下讲。我很喜欢他念我母亲名字时的声音:萨拉。
“当时的你似乎和现在很不一样,”我暗示道,“远足,在沙滩上玩耍。你当时没有——”我迟疑了一下——“你年轻的时候没患红斑狼疮吗?”
他把眼镜摘下,放在手边红木桌的大理石桌面上。“当时我很健康,”他说。“我不用担心阳光,也没有什么忌讳的食物。我对萨拉和我的事业充满激情。我父亲留下的遗产让我不需要为钱的问题担心。前途”——他冷笑道——“似乎一片光明。”
与正在剑桥等候我父亲的恶魔相比,他在格拉斯顿伯里遇到的魔鬼根本不足为道。
他的研究一开始由辛普森?安?乔教授指导。辛普森教授为人谦和内敛,他得体的举止遮掩不住其过人的才智。他的科研经费达数百万英镑,干细胞是他的研究课题。
没过几个月,父亲和马尔科姆遭到血液学系的另一位教授的纠缠——我实在找不到其他更为贴切的词了。他的名字叫约翰? 瑞德芬,从事输血医学研究,他的实验室是国家血液管理局设立在艾登布鲁克斯校园的策划执行部门。
我打断了父亲。“你还没告诉我马尔科姆的情况。”
“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父亲答道。“马尔科姆体格高挑,只比我矮一英寸左右,他有一头金黄的头发,头路分在左侧,右边的头发垂到额前。他皮肤白皙,害羞和生气的时候很容易脸红。他外貌光鲜,长得不难看,从当时的女性审美观来看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他性格忧郁孤僻,愤世嫉俗;他不喜欢交 朋友。”
那天,马尔科姆来接我父亲,他系着领带,穿着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他经常穿的排胸扣羊毛衫,车是他借来的。他们在城镇另一头的一家陌生餐馆与瑞德芬见面。那是个又小又不透气的地方,餐馆里乌烟瘴气,几个英国生意人正埋头吃着五分熟的牛肉和两盘蔬菜。
瑞德芬见他们进来,站起来迎接。餐馆里顿时静下来,那几个生意人抬起头审视两位新来的客人。马尔科姆和我父亲一直是公众瞩目的焦点,因为他们的长相和英国人不一样。
瑞德芬的身高不超过五英尺八英寸,深色的头发和眼睛,大鼻子,皮肤泛红。他的相貌并不英俊,但每次我父亲在校园里看到他的时候,他身边总有佳人相伴。
红酒牛肉,酒足饭饱之后,瑞德芬详述了他的计划。他想利用实验室的资源建立一家子公司,创建血清样本数据库,用于疾病鉴别工作。他煞费口舌地进行分析,指出马尔科姆和我父亲的参与将会积极推动公司成形,他们也将因此获得一笔巨大的财富。
马尔科姆说,“不错,我们就是为钱而来的。”
他不屑的口气让瑞德芬吃了一惊。他说:“我觉得美国佬尽是一身铜臭。”
(他用了lucre这个词。我记得拉丁语中的lucrum表示贪财的意思。在中世纪英语中,lucre表示收益,另外还有不义之财的含意。)
总之,瑞德芬对马尔科姆和我父亲的印象是完全错误的。他们钱已经多得快溢出来了。马尔科姆的曾祖父约翰?林奇是美国钢铁业巨富,马尔科姆是个百万富翁。我父亲继承了他德国父亲的信托财产,二战后,这个富有的德国人在拉丁美洲做地下生意,财富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