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5)
“天哪,他不是,”父亲说。“弗洛伊德是心理分析之父。有点自尊心的吸血鬼都会远离这个领域。”
我抬起头,他的眼神中闪动着诙谐。
“总之,我不认为这些特质是可贵的财富,我尽可能避免调动这些不寻常的能力。真正的财富是那些显而易见的东西——长生不老,享受永生,对大量疾病有免疫能力,与许多危险无缘,对少数我们难以抵御的问题,如果不是很严重,我们会很快恢复。”
我推开盘子。“哪些是我们难以抵御的问题?”
“Erythema solare——也就是晒伤,”他说。“大火,还有严重的心脏损伤。”
“爸爸,”我说,“我会死吗?”
“你有一部分凡人的特质。”他一只手握着鸡尾酒杯底座,他的手很结实,手掌不宽,手指很长。“我们不清楚你在多少程度上是凡人。等你长大后,情况就会水落石出了。遗传比DNA影响更大。此外,特质还通过行为和符号交 流传递,包括语言。”
“等我长大了,”我重复道,“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有生命的终点——因为我每年都在发生变化,而你呢,年复一年一点都没变。”
他放下酒杯。“你和正常人一样在慢慢长大,至少到目前为止确实是这样的。但是或许有一天,你会做出选择”——他停顿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常见的忧伤,眼神几近绝望——“你可以选择不再变老,也可能你根本不用选择。”
“我能够选择?”我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可以选择。”他又看看我盘子,做了个鬼脸。“光顾着问问题,你的饭菜要凉了。”
我没理会他的言外之意。“我还有很多问题呢,”我说。“我该怎么选择呢?妈妈怎么了?她死了吗?”
他举起手。“你的问题一下子太多了。我会把情况慢慢说给你听,单单回答你这些问题显得太零落了。让我来告诉你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好吗?听完,你自然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我拿起叉子。他继续讲故事。
我父亲变异后不久,马尔科姆告诉他,他的新生会远胜过前生。
“我们将永保青春,”马尔科姆说,“我们获得了永生——车祸、癌症、恐怖事件、对世俗生活的无限恐惧都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没有任何障碍能够阻挡我们生命的延续。我们将成为世界的主导者。”
在西方文化中,衰老意味着权力的削弱。马尔科姆说他们将享受远离痛苦的生活——还将远离爱情,远离凡人的一切灾祸。他们的生活中不存在他称之为短命的东西:凡人对眼下事物的顾虑,以及最终没人会记住的政治。
马尔科姆说到凡人,语气就是愤愤的,仿佛他们是吸血鬼的天敌。他说:“人类一旦灭绝,世界将变得更美好。”
我又呷了一口皮卡多,由于酒精的作用,我感到整个身体发麻。“你同意他的看法吗?”
“有时候我会被他的思路诱导。”父亲朝拉着窗帘的窗子挥了挥手。“走在外面,你看到不必要的痛苦到处流散,强烈的贪欲和恶念四处弥漫。对人和动物的无谓的虐待和谋杀是常有的事。我们中的一些吸血鬼时刻留意着人世间的丑恶,从这方面来说我们扮演着上帝的角色。你记不记得斯宾诺莎的一句名言——像上帝那样从永恒的角度看待事物?”
“我一直以为我们家不信上帝。”
他微笑道:“我们不能肯定上帝是否存在,不是吗?”
父亲说,马尔科姆把有些问题忽略不谈——例如对血液的饥渴、情绪的波动、我们的弱点、以及一切变异带来的伦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