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他们醒来时,天色仍然黑黑的,但已比平时起一床一的时间晚了。博物馆要到一点才开门。克劳蒂先起一床一,当她正在换衣服时,杰米睁开了眼睛。
“你知道吗?星期天就是不一样,即使是在这里,依然嗅得出星期天特有的味道。”
克劳蒂答道;“我也注意到了。你认为我们出去后要不要上教堂做礼拜?”
杰米想了一会儿,说:“让我们到中古世纪展览室去祷告吧!靠着漂亮的彩绘玻璃窗似乎挺不错的。”
他们穿好衣服,来到—个小教堂,跪下来念“主的祷告文”。杰米提醒克劳蒂忏悔偷报纸一事,这使星期天显得更有模有样了。
“走吧,我们去雕像那里。”克劳蒂作完祷告后说。
他们走到天使雕像的旁边,仔细端详。说实在的,很难找出什么线索,即使作过了研究也一样。
“可惜不能碰碰它。”克劳蒂抱怨说。
“至少我们是全世界唯一跟它一起住的人。”
“法兰威勒太太也是啊,她能碰……”
“甚至抱它!”杰米嘲笑她说。
“我敢说她一定知道这座天使是否出自米开朗基罗之手。”
“她当然知道!”杰米说。他用手抱住自己,头向后仰,闭起双眼,喃喃地说:“每天早上,她一起一床一就会抱着雕像,盯着它的眼睛看,然后说:‘跟我说话,宝贝。’有一天,雕像开口说……”
克劳蒂发火了:“昨天晚上移动雕像的人一定也抱过它,还 以很多种方式抱它。”
她不愿再看着杰米,便转身凝视着雕像。突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沉寂,来自文艺复兴馆的脚步声正朝着他们走来!警卫下楼来了!杰米心想,完蛋了!还 有很长一段时间博物馆才会开门,现在他们正位于明亮的灯光下。
杰米拉着克劳蒂的手,把她拖到出租无线电话用的亭子里。虽然他们藏在黑暗之中,却觉得自己像墙上画中的一裸一体女人一股透明。
脚步在天使雕像前停住了。杰米又送出他的一道电波:“快离开!快离开!”没想到竟然发生了效用,那个警卫往埃及馆走去,继续巡逻。
过了十分钟的“时差”,杰米扯了一下克劳蒂夹克的衣角,两人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杰米带头往楼上走。多亏他想得周到,至少要一小时以后,那个警卫才会再走回来。
他们悄悄爬上阶梯,一步步沿着栏杆走,一直走到天使雕像原来放置的地点。他们停下来张望,顺便喘口气。
“你想他们为什么要把天使下方的蓝绒布换成金色的?”克劳蒂小声问。
“或许因为蓝绒布脏了。来吧,快躲起来。”
克劳蒂又看了绒布一眼。一陽一光已渐渐透入博物馆内,突然绒布上有某个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他们在搬移雕像时,一定有工人喝啤酒。”
“大部分的人都喝,那又有什么稀奇?”杰米说。
“他们不准游客带啤酒进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准工人这么做?万一他不小心把啤酒洒在天使身上,那怎么办?你看,他放啤酒罐的地方,上面印出三个圈圈。”她手指着铺在底座下的蓝色绒布。
杰米说:“是伯仑泰啤酒,有三个连环圈商标的。”然后他便开始哼一首广告曲,是去年春季棒球赛电视转播时听来的。
克劳蒂插嘴道:“那些圈是三瓶啤酒罐底座的印痕,因为罐上的商标是平的。所以这三个圈可能是任何厂牌的啤酒罐造成的。”
杰米看了一下,说:“你说得对,除了一点以外。”
“什么?”
“如果是罐子底座压成的圈,应该是凹下去的才对,但厚绒布却是‘吐’出来的。”
“凸出来!请你发音正确一点!”
“噢,尽管继续挑剔我的发音吧,但我的推理是无可挑剔的。雕像的重量足以把所压住的绒布弄凹,但这块绒布却是凸起来的。你看,这三个圈之中有一圈上面有个字母‘W’,也是凸出来的。”
天哪,杰米,那是‘M’,不是‘W’。”克劳蒂注视着杰米,眼睛突然睁大。“是米开朗基罗的缩写字母‘M’。”
杰米擦了擦眼睛:“克劳蒂,昨天我在其中一本画册的封面也曾看过这个符号!”
“那代表什么?”
“我怎么知道呢?是你负责文字部分的,我只负责看图片找线索而已。”
“杰米·钦卡德,你真是了不起,叫你看点资料,好像会少掉你一块肉似的!”
杰米说:“毕竟,我们有条线索了。”
“现在我们握有重要的线索,我敢说他们绝不会注意到雕像的底部的。今天我们得回去图书馆查清楚那个符号的意义。啊!不行!星期天图书馆闭馆。哦,杰米,我立刻要知道答案。”
“我们可以去博物馆的书店啊,别担心。我还 认得那本书。现在我们最好快躲起来。”
克劳蒂看了看表,说:“现在要上哪儿躲呢?这里又没家具,我们可不能再冒险下楼去。”
杰米撩一起蓝绒布的一角,手一挥,指着台子下的地板说:“请吧,小一姐。”
杰米和克劳蒂两人蹲在台子下等着,底下的空间十分狭小,杰米很轻易就可以搔到克劳蒂的胳肢窝。“克劳蒂,我们安全了,而且又有了大发现。”杰米说。
克劳蒂一点也不担心他们的安危,她满脑子想的是米开朗基罗、天使、历史和她自己。她想起星期一在学校参加的历史考试,她很认真地准备,把全部的书都看过,但就是有一题的答案不会写。她知道答案在一百五十七页右侧第二段可就是想不起来那一段是什么。
天使雕像的情形也一样。出走的答案,甚至包括返回家门的答案,全在天使身上。虽然她知道答案在哪里,却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就好像考试时忘了答案一样……只是这道题比较难了一点,因为她连自己要答的问题是什么都不太确定。这题是:为何天使变得比出走,甚至比自己在博物馆中的安全更加重要?噢,她又回到一切的起点。为什么不能作直线思考呢?难怪她的灵感是来自圆圈圈。
在博物馆快开门时,馆前挤满了群众。负责移动底座和布幕的警卫一毛一里斯被叫去外面设栏杆,并要拥挤的人群依序排好队伍。一直到警方前来支援,一毛一里斯才得以休息。当他把台子和布幕拿到地下室收藏时,杰米和克劳蒂早就离开那儿,跑到书店里翻阅米开朗基罗的画册了。
他们发现印有标记的书了!那深蓝色绒布上凸起来的标记正是米开朗基罗这位艺术巨匠的记号!是他将记号刻入大理石的底座,表示他是此作品的创作人,这就好比将标记烙印在牛的一毛一皮上,代表它的所有人的身份一样。
从书店出来时,两人的脸上充满胜利的神采,只是肚子饿了。
“走吧!”一走出书店,克劳蒂便说道,“我们搭出租车去快餐店吧!”
“还 是走路吧!”杰米说。
“现在我们有收入了。我们需要用钱时,去洗个澡就行了。”
杰米想了一下:“好吧,但只准搭公共汽车。”
克劳蒂笑着说:“谢谢你,吝啬鬼。”
“你敢叫我吝啬鬼,那我叫你……”
“叫一部出租车给我吧!”她一面笑,一面跑向博物馆前的公共汽车站。
杰米给了克劳蒂七十五分钱吃早(午)餐,为此十分得意。他和克劳蒂吃得一样多。他们一面吃,一面讨论下一步该如何处理这个天大的发现。
“我们可以打电话给《纽约时报》。”杰米建议。
“那样太过招摇了,万一他们想知道我们是如何发现的,那该怎么办?”
“那打电话给大都会博物馆馆长好了。”
“你疯了吗?”克劳蒂说,“你要告诉他我们一直住在这里?”
“难道你不认为有必要跟博物馆说明绒布上的标记吗?”
“话是没错,这些日子多亏能住在这里,我们是该感谢他们。”
“我敢说你一定已经想好周全的计划了:如何把消息告诉他们,我们又不会被逮住。”
“没错。”克劳蒂把嘴凑到杰米的耳边,以保守最高机密的姿势说:“我们可以写信给他们,叫他们去查看雕像的底座,便可发现一个重要的线索。”
“万一他们看不出那是什么,怎么办呢?”
“我们可以协助他们啊!那时我们再现身,他们也会很高兴地把我们当客人款待。”克劳蒂说。她故意拖了很久,等杰米不耐烦时才又开始说:“计划是这样的:我们可以从邮局租一个信箱,然后写信告诉他们回信的地址是这个信箱号码,等他们需要协助,我们再像英雄一般现身。”
“我们不能回家去等吗?昨晚和今天早上实在够难受的。而且,我们可以当两次英雄。回家是一次,现在又是另一次。”
“不行!”克劳蒂大叫,“我们必须先揭开天使雕像之谜,证明我们是对的。”
“哇!你是怎么回事?有时你不是也想着要回家吗?每次我们从祖父家或夏令营回家时,爸一妈一他们都很高兴见我们啊。”
“但这样不就没什么两样了吗?如果我们在未揭开天使雕像之谜前就回家,那跟从夏令营回家又有什么差别?不出一两天,一切又会恢复老样子,而我离家就是希望有所改变呀!”
“这比夏今营有意思多了,连食物都比较可口。这就是不同之处啊。”
“但是杰米,只是这样还 不够。”
“我知道不够,因为大部分时间我的肚子都觉得好饿。”
“我是说这种差别还 不够。好比生来就很平庸、贫乏,后来却能赢得国会荣誉奖牌或获得学术奖,那种变化是会持续一辈子的。而揭开天使雕像之谜,也有这种作用。”
“不是吗?”她得意地自问,脸上泛着微笑,眼睛微闭,等待着杰米的赞美。
“是啊,我们都很正常,只有你不太正常。”
“杰米·钦卡德!”
“好吧,我也不正常,行了吧!你要如何伪造你的笔迹呢?”
“那没必要,我可以打字。”克劳蒂等着杰米露出惊讶的神情。
她终于如愿以偿了,杰米问:“你到哪儿弄一台打字机?”
“在第五街的奥利维提广场前,我们曾路过那里两次。一次是去图书馆,一次是去洗衣店。它就固定在一个架子上,好让人们打产品广告,是完全免费的。”
杰米笑了:“我坚持走路是对的,否则你也不可能会发现那台打字机。”
他们走到第五街,很高兴地看到打字机上装好了纸张,但纸上已打了一行。克劳蒂并不知道那就是要人练一习一打字用的例句,她认为那挺适合传达他们的信息,只需要再加上一些说明即可。(沙松伯格,下面是克劳蒂打的信的复印本,你可以看出里面错字百出。)
亲一爱一的博物馆长:
我们认为你应该查看一下周像的低部,那是个重要的线索。我们所指的周像是你们用二百二十五美元买到的那个。线索就是,你会在低部发现米开朗基罗巨匠的标记。如果你需要帮忙,可写信到曼哈顿八四七号信箱。
博物馆之友敬上
他们很高兴完成了这件事,决定好好休息一下。
他们在洛克菲勒中心乱逛,看别人溜冰。当他们心满意足地回到博物馆时,看见有一大群人等着进博物馆。他们知道在人群中根本无法好好欣赏,于是便从后面入口溜进去。那个入口处的警卫告诉他们,如果想看天使.必须从第五街的入口进去。
“哦,我们已经看过了。”杰米说。
也许那个警卫是出自善意指引他们,也许是因穷极无聊(很少人那天会从后门进去),他问杰米觉得天使怎么样。
“我们得深入研究,但对我而言……”
克劳蒂拉了拉他的手臂,说:“走吧,亚伯特!”她故意一胡一乱编了个名字。
在他们前往希腊艺术品室的途中,又看到人群从天使雕像前走过。“我想要跟那个警卫说的是,任何事都应该追根究底才对。”
克劳蒂和杰米咯咯地笑了。他们在古希腊室逗留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