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主页 > 图书读物 > 散文 > 叙事散文 >

《我和北川》原文·蔡翔

发布时间:2022-11-27 14:38:19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在我的记忆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县城,现在,这座记忆里的城市被突然激活,这个县城的名字就叫——北川。

1992年,那时我还在《上海文学》工作,应该是在深秋,我和编辑部的同事到四川成都参加一个笔会。会议结束后,主办方安排我们到九寨沟旅行,我记得,和我们同行的,还有作家阿来和高雪帆。阿来憨厚,雪帆热情,正是川人的里外特征。数年后,阿来名动天下,雪帆亦成绩不俗。

车出成都,不久,就进入崎岖山路,路不宽,两车相交时,常鸣号示意。左边是悬崖,偶一望去,峭壁下岷江极为凶猛;右手就是山坡了,常有大块的土或石头从坡上滚下。不断有消息传来,说前路遭遇塌方,九寨沟恐是难进了。黄昏时,到了茂县,说走不了了。城里一下子多出许多车,也多出许多的外乡人。突然就闲了下来,我们此行,本来就不是为了旅游,正好乱走。晚上看羌族姑娘舞蹈,白天寻访红军遗迹,肚子饿时,就一路找小店果腹。印象最深的,是岷江的鱼,极鲜,一元一条,再就是牛肉汤了,五角一碗,老板总是很豪迈地舀许多的肉,汤倒少了些许。或者闲聊,有阿来和雪帆在,是不寂寞的,长了许多藏区的见识。竟把九寨沟忘了。

过了两天,导游说不去九寨沟了,但是来路已被塌下的泥土堵塞,说从北川绕道回成都,我们是无可无不可,就又一路的盘旋,从山里钻过。豁然开朗,就到了山外。说是山外,还在山里,只是有了人家,有了摇摇晃晃的索桥。远远望去,竟然看见了城市。这时车停了下来,说走不了了,前面也塌方了,好在离城二十里,我们就下车步行,一路的野景。

那时的北川还很小,但是安静,我们进城的时候,行人很少,没有车,偶有几辆自行车驶过,带出沙沙的响声。街上是干净的,干净得有点晃眼。城好像是依山而筑,望去,层次倒是分明。我们走得喘了,阿来和雪帆却健步如飞,一看就是走惯这般山路的。

晚上约好要出去的,我却突然腹痛如绞,渐渐地,是越发的痛了,呕吐,刀割一般的剧痛,嘴里开始嚷嚷,求大家把我从山上扔下去。不知痛了多久,朦胧中,有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在给我打针,然后检查,又问,我竟没有力气答他。医生说可能是胃痉挛,见我渐渐安静下来,说医院还有病人,走到门口,似不放心,又折了回来,叮嘱再痛就非得上医院了。后来知道,阿来和雪帆给县人民医院电话,医生听说了,就急急地赶来。许久,竟然再次地痛了,人也有点迷糊,阿来和雪帆背着我,迷糊中,感觉一会儿向下,一会儿又向上,然后好像爬了一段长长的坡,就到了医院。

好像听到了鸟的鸣声,慢慢地睁开眼,一缕阳光洒到了床上。雪帆靠在床边打盹,见我醒了,就笑,说,活了?又说,阿来他们刚走。我就大笑,感觉真是活了。邻床是个男青年,大巴山的民办教师,看上去是个老实人。雪帆就和他聊天,说些艰辛的事情,说得很平常,我也问问山里的生活,像是回到了知青岁月。

当天就出院了,跑去向医生护士告别,说些感激不尽的话。他们都厚道地笑,说没事没事。上车了,一路远去,北川渐渐变小,变得模糊。我知道我不会再来,心却有点不舍起来。

很多年过去了,北川也渐渐地沉入我的记忆深处,只是这一次,它被现实激活。北川不见了,曾经温暖过我的北川不见了,就那么一下子,成了废墟。我不知道北川的人民现在怎样,那些当年救治过我的医生和护士现在怎样。我只能在心里燃起一瓣心香,祈祷北川。

我也不知道阿来和雪帆现在怎样,很多年过去,各人都在忙各人的事情,联系少了许多。慢慢地,就断了音讯。雪帆在成都,阿来就在阿坝。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分享到:

推荐阅读

·写景散文·叙事散文·抒情散文·杂文随笔·小品文精选·名家散文随笔·哲理散文·林清玄散文集·朱自清散文集·冰心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