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先生长我几岁,我常以凹兄称之。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凹兄住在南院门附近的大车家巷,距我住的四府街不远。一次我到他家里去,见他书柜上放着一盘弹子跳棋,就说你还喜欢玩这个,他说我是世界冠军哩,我说是吗,他说不信咱试试。于是摆开来,第一盘他输了,第二盘我赢了,第三盘他两道浓眉凝在一起,似乎铆足了劲,结果还是没有取胜。于是,叹口气,说我现在是世界亚军了。
有段时间,凹兄在医学院住院,我去看他。是那层楼最里面的一个单间,我进去的时候他刚打完吊针,手背上还贴着蜻蜓状的胶布条。说了几句闲话后,我从衣袋里掏出一盒跳棋。他一看,笑了。于是,打开棋盒,将塑料棋单铺在白床上。依然是三盘,依然是我没输他没赢。末了他说,看来我这个世界亚军翻不了身了。我说在你家下的时候,你最多输到成十步,现在只有五六步的差距了,已经进步多了。说话间,有红男绿女进来,我起身告辞。他指着跳棋说这个,我说放这儿吧,下次再玩。
九十年代中期,他搬住在西北大学校园里,离我住的地方也就一站多路。有天晚上,我到他那里说事,完了要走,他说别急别急,就把那盒跳棋取了出来。于是,棋单、棋子在茶几上摆开,他给我泡上一杯陕青,四目相对一笑。我说咱要不要赌个啥,他说赌个啥,我说输一步十块钱,他支吾着说先下先下。
记得那晚上好像下了五盘。前两盘他都以四五步之差败北。第三盘一开局,他的女友,也就是现在的夫人郭梅女士,不看电视来督战了。郭女士优雅地夹起一支香烟,凹兄当然也离不了烟。在团团烟气的熏绕之中,第三盘结束,他输了三步。我用眼神问他还下吗,他说再下再下。第四盘他盯得很紧,郭女士也帮着盯,结果取得明显进步,只差一着。第五盘他步步为营,每一步都和郭女士商量,斟酌再三。中局时进入胶着状态,双方顶在那里。后来还是我朝边上开了一步,那么,很快就有了结果,我输了一步。
喝了两口茶,我站起身,说结账。凹兄说还真结呀,我说其他账可以不结,这个账要结,留个念性嘛。凹兄就在衣兜里摸呀摸的,摸出了十块钱,递过来。我说这账好像没算对呀,他说够你打个的了。大家一笑。
之后,和凹兄再没有下过跳棋。其原因,一是到了九十年代后期吧,他搬到二环以外去了,距离远了;二是知他写作之外,还忙着其他许多事,不忍心多打扰;还有第三,我也忙,一不留神,就过去了好多年地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