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刚过,小雨初霁,九江的甘棠湖和南门湖刚刚经过一次沐浴,清丽而明澈,优雅而柔美。湖畔松柏苍苍,杨柳依依,桃花灼灼,迎春灿灿。
九江城里有多个湖,最著名的只两个,甘棠湖和南门湖。甘棠湖和南门湖很像杭州西湖,中间有一条长堤,曰李公堤。李公堤正如西湖的苏堤,由北向南将整个一个大湖分割开来,西边的叫甘棠,东边的叫南门。
去湖边,为的是欣赏湖光水色,为的是瞻仰那座闻名遐迩的烟水亭。不想却被湖畔热闹的黄梅戏迷住了。
湖的西北角是一个不大的三角广场,音箱里播放着优雅的舞曲,五颜六色的男女老少成双成对地搂抱在一起,扶挽在一起,扭动着或柔美或粗笨的肢体,舞动着或优雅轻盈或笨拙钝重的舞步,让观赏的游人心中油然生出许多年轻的冲动和冲动的年轻。
沿湖北岸东行,碰到一群人,围成一个不大的场子。挤进人墙,只见两个年近半百的素衣女人,各执一个话筒,用清丽婉转的声调唱着一段黄梅戏《夫妻观灯》。蓝衣女人扮王小六,唱小生;戴眼镜的红衣女人扮王妻,唱小旦。“长子来看灯,他挤得头一伸。矮子来看灯,他挤在人网里蹲。胖子来看灯,他挤得汗淋淋。瘦子来看灯,他挤成一把筋……”她们的近旁,一个不大的音箱用咚咚锵锵的锣鼓和柔和婉约的高胡为她们伴奏。她们用的是花腔,调式色彩的明朗,表情达意的质朴,节奏律动的准确,伴之规范的舞蹈化的动作手势,一颦一笑,一说一唱,一举手一投足,都不失行家里手风范。围观者个个屏息敛神,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神采。
再向东,不远,又是一个场子。一棵大树上挂着一面黑板,是一个戏班的海报,演出的是黄梅戏《刘峻杀妻》第一本。戏班演出比自乐班更规范些。他们有着崭新的戏服,像样的道具,简单的乐队,演员们都通过化妆,更给人“戏”的样子和感觉。正在演出的是两个生角,一个小生,白衣白帽,大嗓演唱,声域宽宏,字正腔圆,动作扎实;一个正生,红衣黑帽,没有胡须,重唱念,喷口吐字铿锵有力,举止老到。围观群众随着剧情变化,脸上随时变换着表情,或凝重或沉郁,或兴奋或悲戚……
行不几步,又有一个场子。看那大树上挂着的黑板海报,便知道在这里演出的是安徽黄梅戏剧团,演出的剧目是黄梅戏《姐妹换嫁》全本。剧团是正规剧团,演员是正式演员,演出的各种行头应有尽有,戏装,道具,乐队。可是不知是因为剧情还是演艺,这里的观众却不多。正在演出的是一个生角和一个旦角,他们在对唱,用的是彩腔,生角用低彩,浑厚质朴;旦角用高彩,尖亮圆润。两人配合默契,一板一眼,衔接自然,滑溜顺畅。可是就是无人喝彩。
一阵阵喝彩声把游人吸引到更东边的场子去。看树上的黑板便知,那是安徽芜湖市青年黄梅戏剧团正在演出《三请樊梨花》第一本《下山》。看得出这是一台三小戏。台前一丑一旦,丑角是姜须姜大胆,穿红衣,戴翎冠,可是从他身后露出的发辫可以肯定是女扮男装;旦角是樊梨花,穿湖蓝长袍,戴凤冠。还有一位在台后,正生,穿白衣,戴白甲,头顶银冠,留黑须,该是薛丁山无疑。
这时,樊梨花正在陈述她与薛丁山的爱情:
一爱他素白银盔头上戴
二爱他身穿锁子甲连环
三爱他白人白马白枪杆
四爱他背后斜插打将钢鞭
五爱他胸前挂口元帅印
六爱他万马营中执掌兵权
七爱他王禅老祖大徒弟
八爱他五凤楼上夺过状元
九爱他薛丁山人才长的好
十实爱上薛丁山
有心接着往下爱
我父城头把阵观
虚砍一刀败下阵
小将后尾赶的欢
看看四处无人走
急忙摘下金钩环
我把小将钩下马
刀按脖子问婚缘
刀按脖子问婚事
小将贪生怕死婚事应下咱
马放荒山吃饱草
我二人山后结凤鸾
夫妻拜罢天和地
他回唐营我回寒关
他回唐营保銮驾
我回寒关守孤单
……
那唱腔曲里拐弯,一波三折,细腻柔滑,圆润饱满,热烈激扬中饱含幽怨哀伤,喜悦爽朗里参合悲戚愁苦,清丽明快中暗透沙哑混浊,情真意切,充满着欢愉之情,谐谑之趣,让人百感交替。为她伴奏的乐队很简单,一面鼓,一张锣,一把高胡。锣鼓的叮咚适时地为她的唱腔填补着空白,渲染着律动的节奏;缠绵委婉的高胡以悠扬抒情的曲调为她做着默契的烘托,旋律线条跌宕起伏。围观人群中不时爆发出大声的喝彩和热烈的掌声。
湖的东南角有一些石阶,石阶下边是一个不大的平台,平台上有几个男女正在布置场子,打开戏箱,将乐谱的支架撑起来,将表演的道具摆出来,将红红绿绿的戏装穿上身。有两个演员已经进入角色,站在平台上手舞足蹈地唱起了一段黄梅戏。平台上面已经挤满了看戏的人。
甘棠湖和南门湖不很大,瞭望可以看到它的四周。湖的四周每隔一段都可看见一两个正在表演的戏班子,那叮咚铿锵的锣鼓,那委婉清新的唱腔越过两湖的水面,将整个湖泊激荡出层层细碎的涟漪。
九江的眼睛是两湖,两湖的北岸是一条长廊,一条黄梅戏的长廊,它是两湖的一道美眉,它给两湖增添了无限的文气、灵气和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