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人有句老话:“当当吃海货,不算不会过。”这句话真有意思,其实天津人为了吃海鲜没有几个真去当铺的,显然这句话很夸张,但却真实地表现出天津人吃海鲜的决心。
螃蟹是一种美味的海产品,走遍世界,特别是到了海滨城市都会吃到这种张牙舞爪的美食。天津的螃蟹好吃,肉鲜、盖肥,看着也挺威武。我请客人来天津吃螃蟹,一般到汉沽的海边。先是洗干净了手,吮着带有腥气的味道,一点点地吃。我算不会吃的,人家会吃的能把螃蟹卸得一干二净,腿壳盖壳都是空空的,那手法简直成了表演。
我还爱吃天津的家熬黄花鱼,都是蒜瓣肉,很香。我小时候经常能吃到,可现在很难品尝到这个鲜美的味道了。黄花鱼产自海里,是天津人特别爱吃的一个鱼种。可长期以来由于深受美食家们的青睐,过度地捕捞,资源破坏严重。在天津吃到真正的黄花鱼已很难了。好几次,我馋着想吃这口就到饭馆里找,找到的都说是黄花鱼,可是吃到的都是大黄鱼。显然不是蒜瓣肉,不是那种吃一口想两口的感觉。为此,我总跟饭店服务员较劲儿,说你这个不是黄花鱼,就是大黄鱼!服务员也不示弱,都标榜自家上的就是黄花鱼,我也没法再说清楚。终于有一次吃到了黄花鱼,竟然是在一个半西餐半中餐的餐馆里。菜单上赫然写的是家熬黄花鱼,我偏不信,因为早有朋友告诉我,你在天津已经吃不到黄花鱼了,别再踅摸了。可鱼真的摆上来,夹一口吃到嘴里,真是那个味道!仔细看去,那蒜瓣肉一层一层的,没错,就是它!同去吃饭的朋友问我,真的?我一劲儿猛点头。朋友笑了,怎么会是真的呢,您知道真黄花鱼多少钱一条吗?我不管这个,可能是我渴望太深了,就把这个当成真的吧。说起来,天津人爱吃家熬的鱼,不很喜欢清蒸的,觉得清淡淡的看着不拱眼。我父亲做家熬带鱼,我常在旁边看,觉得那就是一种魔术般的烹调。搁大料,摆蒜瓣,精心地滴答酱油,就让带鱼这么在汤里咕嘟,必须把那种味道全都咕嘟出来。天津人都会熬鱼,味道差不多,手法略有不同。天津人熬鱼就像天津人都会做煎饼果子一样,做出来就是天津的味道。后来,我在南方一家餐馆吃清蒸带鱼就觉得可怕,好像把一条鲜活的带鱼放到盘子里,让我不敢下筷子。
还回来说螃蟹,我曾在美国旧金山一家中餐馆吃过一次螃蟹。长腿长得很夸张,但小脑袋。是当地一个朋友请我吃的。我偷偷看过菜单,合算人民币八百多块。那螃蟹吃得很费劲,因为腿太长,掰起来需要足够的力量和技巧。肉却很松弛,也不如天津的螃蟹香甜。转天,我去旧金山渔夫码头,看见那么清澈的海水就明白了,在这里生长的螃蟹不会比天津黑泥汤子海水养出来的好吃。因为天津黑泥汤子海水的肥料太多了,螃蟹吃得丰富,自然长得肥。后来,我在广东深圳吃过螃蟹,在福建厦门吃过螃蟹。前不久,我去广东揭阳讲课。中午,当地朋友带我去了老巷子里边,吃了一次烤牡蛎。在一口大锅里放上油,然后摆入一排排牡蛎,不知道还搁了什么佐料,就闻到了一股清香。吃起来很嫩,没有嚼几口就自然化到牙齿间,润到了胃里。
我印象最深的还有一次在澳门吃海鲜,也是一个朋友请的,这个朋友在澳门生活很久,对我说,要吃就吃六棉酒家的鱼翅。我不喜欢吃鱼翅,觉得太奢侈也不好吃,放到嘴里糨糨糊糊的。况且太贵,吃不到什么还花不少钱,其实就是一个讲究排场的海鲜食品。当我走进酒家,觉得里边的装修风格是港澳老式的那种,喜欢怀旧风情的老顾客在里边已经坐满了。朋友点了一道鱼翅汤,上来以后,我对鱼翅的印象立刻改变了,黄澄澄的,味道很棒,汤鲜得也无话可说。我才知道好鱼翅是这样的,不是我以前吃的那种。朋友说,六棉的鱼翅在澳门很有名,价格也不算太贵,老百姓都能吃得起。
知道我是天津人,再去外地时朋友们都不请我吃海鲜了,就吃点他们当地的特色吃食。作为天津人,因为天津的海鲜有名,到外地吃饭都会被高看一眼,这就是讲究,就是气场,就是一种文化。靠近海滨的城市都有自己对海鲜美食的理解,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的味道,这味道也就成了城市不同的特色和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