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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宝》原文_作者:刘立勤

发布时间:2023-07-29 16: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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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斋藤近一的鬼子又来了。自从鬼子占领了这个县城后,斋藤近一每天下午都要到藏宝斋来一次,来了就要看看藏宝斋馆藏的古玩字画。兵荒马乱的,藏宝斋已经没有多少珍品了。斋藤近一看了一圈,眼睛里不免有些遗憾,然后就坐下来和黄老板喝茶。

茶是珍品毛峰,水是雪山清泉,用祖传的宜兴紫砂壶泡出的茶水本应清热祛暑,可黄老板越喝心越躁,越喝神越乱。抬头看看斋藤近一,那奸诈的眼神里慢慢生起一股杀气,黄老板背上就生出一股暗自涌动的细流。他想,斋藤近一肯定知道自己家有那么一件珍贵的宝物了。他后悔自己不该不听劝说,早一些回到商州。

黄老板家的宝物是一个青铜宝鼎,传说是西周后期黄氏祖先被周天子封爵时所赐,十分珍贵。因此,老祖宗在鼎上刻有“子子孙孙永保用”的铭文,黄氏子孙谨记祖先教诲世代相传,历经两千余年,遭遇多少厄运和亲人的流血牺牲,才传到黄氏七十五代孙黄文黄老板的手里。待到黄老板掌管时,黄家拥有青铜鼎早不是什么秘密了,官家敲诈,小偷偷窃,土匪明火执仗勒索,黄老板的女儿甚至为此丢掉了性命。一家人不堪其累,为确保青铜鼎的安全,他不得不携妻带子偷偷来到北方这座小城,开了一家小店维持生计。谁知到这里还不到五年,小鬼子就来了,一来就盯上他的藏宝斋。斋藤近一是不是风闻到什么消息,黄老板无从知晓,可他知道,自己即使丢了老命,这个青铜鼎也无论如何不能落入斋藤近一的手里。如果落入鬼子手里,不仅自己会遭人唾骂,就连后代儿孙也永世不得安宁。

那么,有什么好办法保住青铜鼎呢?黄老板天天都在思考。黄老板想了很多方法,可惜一直没有一个万无一失的主意。真后悔鬼子来以前没有带青铜鼎回商州老家。如若回了商州就没有这份苦恼了,纵然是让官府夺去,让小偷偷去,甚至让土匪抢去,还是在中国人手里,也比让鬼子夺去好,至少不会被人骂成汉奸呀。可惜,后悔也迟了,鬼子进城以后,他已经没有出城的自由了,他只能在家里思考一个万全之策。

然而,鬼子等不及了。又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斋藤近一巡查了一番藏宝斋,又喝了一壶茶,提出要看看黄老板珍藏的西周青铜鼎。黄老板说自己并没有什么西周青铜鼎,所有的宝物斋藤先生都看过了,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斋藤近一说,你可以开个价,多少钱都可以,要当官也可以。黄老板一笑,可惜我真的没有。斋藤近一听了,冷冷地盯了黄老板一眼,然后拂袖而去。

第二天,黄老板被请进了宪兵队。进了宪兵队,他看见儿子被关进了行刑室。

儿子真是好样的,刑具一道一道地上,除了得到儿子一声声“不知道”的叫喊声,鬼子什么也没有得到0后来,鬼子放下儿子,又对黄老板用刑。黄老板更是好样的,一道一道的刑具用完,鬼子连叫声都没有得到。鬼子岂肯干休,就把黄老板父子关在宪兵队,一天天地折磨,希望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黄老板父子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还是什么也没有得到,鬼子就把他们父子放了。他们携手回家,发现鬼子已经把房子烧了,而且是掘地三尺。黄老板虽然知道鬼子得不到青铜鼎,眼见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儿子见了,就急切地问父亲,我们那鼎呢?黄老板说,不要问,鬼子操心着呢。

鬼子真操心着呢。黄老板走出宪兵队就知道有好多双眼睛跟着自己,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那些人的眼睛。其实,黄老板不知道还有更多的人操心着呢,在那些他知道的眼睛背后还有很多双他不知道的眼睛盯着他。

在黄老板被关进宪兵队后,大家都知道黄老板家有西周时期的青铜鼎了。那鼎太宝贵了,谁也不愿意让它落入鬼子的手里。在黄老板临时栖居的房子里,不仅鬼子时常拜访,汉奸来了,国民政府的情报人员也来了,就连鬼子要赶尽杀绝的武工队也不顾危险派人来保护青铜鼎。黄老板知道谁都不敢得罪,只好巧意周旋。

经多次密商,黄老板决意选择武工队把东西运回商州老家。武工队真的有办法,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考虑到了,把每一个细节都设计得细致周密。在一个阳光高照的上午,武工队不仅把青铜鼎运出了城外,而且把黄老板和他的儿子也带出了城外。骑上骏马,黄老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青铜鼎以后的命运如何他不可得知,至少目前它是安全的。

可是,就在黄老板策马扬鞭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斋藤近一得知武工队协助黄老板运走了青铜鼎以后,竟然把全城的五千多名老百姓集中起来,四面架满机枪,扬言黄老板若不把青铜鼎送回去,他就下令杀了全体老百姓。黄老板当时就傻了,他没有想到鬼子会用五千个老百姓的性命来要挟他。

武工队队长说,我们走吧,斋藤近一是恐吓你。

黄老板说,鬼子做得出,他们在南京屠城,还在乎这五千人吗?

武工队队长说,你就是给了鬼子,鬼子也不一定放了老百姓呀。斋藤近一的狠毒你应该是知道的。

黄老板说,可我……至少是……尽心了。

说罢,他把儿子留给了武工队,自己背起青铜鼎飞身返回了城。

青铜鼎真是一个好东西呀,斋藤近一看得眼睛都直了。

斋藤近一奸笑着,你咋不跑了呢?

黄老板说,为了这五千多的百姓。

斋藤近一又说,这真是一个国宝呀,你忍心吗?

黄老板叹息一声说,青铜鼎也仅仅只是青铜鼎,老百姓的命才是国宝呀!

斋藤近一盯着黄老板许久之后,下令撤了机枪,又放了老百姓。然后,他依依不舍地把青铜鼎还给了黄老板。

看看黄老板一脸的疑惑,斋藤近一说,青铜鼎虽然是一个国宝,可先生的大爱比国宝还要贵重呀。

后来呢,斋藤近一帮助黄老板把青铜鼎运出了敌占区。

再后来呢,斋藤近一在一场战斗中被俘,成为反战同盟成员,做了一名战地医院的外科医生,拯救了许多的伤员。

选自《短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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