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老屋的后面有一块空地,因为土层大都被碎石渣覆盖着,不适合种菜,所以一直闲置着。
那一年春天,母亲从一位亲戚家要回来十几棵葡萄的幼株,然后栽在那块空地上。经过母亲的悉心照料,到第二年时,那些葡萄的枝蔓已经爬满了木架。绿油油的葡萄叶子,像一片绿云似的,将那一块贫瘠的空地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
我们家栽种葡萄的品种是“巨风”,产量挺高。一到秋后,紫莹莹的葡萄穗子一穗紧挨着一穗,欲将坚实的木架压塌下来。母亲将采摘下来的葡萄分给左邻右舍,剩下吃不了的便酿成葡萄酒。母亲说,她小的时候,经常见我的外公用葡萄酿酒。于是,她就偷学了几招。然而起始,我和父亲对母亲酿酒的手艺能否过关,仍存有疑心。
母亲挑选出一笸箩果实饱满的葡萄穗子,洗净后,将蒂摘除;之后,找来一大一小两个瓷坛,将那些葡萄粒子一个个地捏碎盛入瓷坛里,同时还加入了一些冰糖,在那个大的瓷坛里还倒入半瓶白酒,然后用竹筷搅拌均匀,并密封起来。
然而,只过了一天,母亲便将瓷坛打开,用竹筷将悬浮在果液上的葡萄皮一片片地按了下去。一个星期后,母亲又用细细的纱布,将果液里的葡萄皮和籽滤去。然后,她才放心地将两个密封的瓷坛搬到阴凉的厢房里。
入冬后的一天,母亲将那两个瓷坛搬到正屋里来,我那搁置已久的好奇心也再一次浮起来。母亲打开密封的坛子,从那个大坛子里舀了一杯葡萄酒递给父亲品尝。那些红色的液体,看上去厚醇醇的,飘溢着一种自然的葡萄的芳香。父亲咂巴着嘴,兴奋地夸赞道:“味道美极了!”
我迫不及待从父亲手中抢过杯来,却被母亲阻拦住了。她从那个小坛里给舀了少半杯递给我,喝到口里,那些甜甜的汁液,透着一股葡萄的芳香,像嚼碎了一个熟透至极的葡萄粒子似的。只是那一股掩饰不住的酒气,狠实实地呛了我一下。不一会儿,我就感觉到脸上有点火辣辣的。母亲则在一旁抿着嘴笑道:“小坛子里的葡萄酒是自然生发的,酒度很低。如果刚才你是喝大坛子里的,现在早打起‘醉八仙’来了。”
第二天,父亲邀不少朋友到家里来品尝葡萄酒,众人对我母亲的手艺也都赞叹不已。以后,每到秋天葡萄成熟的季节,我们都会帮助母亲酿制几坛葡萄酒。有一年,我和父亲自作主张,各自酿制了一小瓷坛,准备与母亲比试一下手艺。结果,我和父亲酿制的葡萄酒在开坛之后,又涩又酸,俗话说“馊了”,白白浪费了好些葡萄粒子。从此,我和父亲便心悦诚服地做起母亲的助手。
而今,老屋早已拆除了,原先的葡萄园也盖上了楼房。然而,每逢节日或家人的生日时,我家的餐桌上总是少不了两瓶葡萄酒。我们一边品味着溢满芳香的葡萄酒,一边回忆以前酿酒时的情景,总是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