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菜的清秀,是竹那样的一种洁,光亮绿嫩,翠汁欲滴,骄阳将其掀翻在地,晨又举托起新鲜的叶子,精神抖擞娇含笑珠,只是想了用很多的柔情,用泉水般的心境将竹叶菜滋润,与其一道抵达春或者夏天。
很长的时间遥望江南,那晓月玉露,竹雨松风,西塞山脚不止的江涛波涌,丝瓜花一般明媚的少年时光里,曾在东方山下工人新村种植过竹叶菜,是用带棘藜的铁丝围成的菜圃。竹叶菜山水诗般悠然随意,几节苗扦插土壤,浇了水,就生出洁白的根,舒展数片天真绿叶,眼见着生长,挺拔的苗尖拨动阳光之弦。想到那时,极喜欢在夕辉里,绾了裤管,从田沟提水浇灌竹叶菜地,浇得透,透得像给竹叶菜沐浴,相比较下,冷落了一边世俗的茄子和辣椒,南瓜与扁豆。浇水,是穿红背心,蓝裤子。
喜欢吃竹叶菜,开始吃它的嫩苗,薄油清炒,是吃几许绿意,在舌尖上水藻般漂摇,柔光若绸,青郁余鲜,好像是毫无顾忌,呵护般含于口,或粗鲁大嚼。以后又吃它的管,叫做竹叶菜管,掐成寸长,带一或二柄叶子,管是青脆事物,像散文里的中心叙述,触到了主干,越过了鲜活的嫩苗意象。再以后,将叶和管分开,那管是一分为四,细细地将小日子撕开,像小闹钟的滴哒,佐瘦肉丝和青椒丝炒,味道俗了,则敦厚。再再以后,又将竹叶菜整棵清炒,只将一抹绿意播种心间。
吃竹叶菜,以自种为佳,阳光如注,有红蜻蜓来,月夜银辉,有蛙伏于此,萤火虫飞临于此,细雨疏桐,它自己暗自拔节。有了这些细节铺垫,吃竹叶菜的感觉始丰满。不曾失约,年年种着竹叶菜,竹叶菜走了,少年时光也走了,留住的是若雾若岚的记忆。今生今世,我还会亲手种植竹叶菜么?
竹叶菜,又名空心菜,薯藤菜,正宗的学名叫做蕹菜,旋花科甘薯属草本植物,一年或多年生,原产中国和印度,西晋嵇含著《南方草木伏》中有描述,有趣的是,先人将它用苇筏漂浮水中种植,那水波的涌摇,又是一景。竹叶菜有两种叶子,心形叶子和披针形叶子,感觉像水竹和箬竹的叶,纤细与宽阔,是两样表达。叶分两种,遗传也区别,子蕹开花,白或紫色,喇叭状,结蒴果,留种子栽培。藤蕹不开花结子,保留藤扦插,故以藤种繁琐,须在秋末捆成把贮存在地窖,保持10—15℃,空气相对湿度75%,冬去春来,以藤育苗。
在北京吃竹叶菜,多阔叶,菜馆里,分蒜蓉炒和清炒二种,可供选择,它是一道比较适中的清口菜,尤吃红肉与面食,间隔一些绿意,就像季节分明,保持对时间的新鲜。我也曾想过用花盆种植竹叶菜的,又觉得那是囚禁了它,想一想它那么柔嫩,盆栽谁去天天浇水呢?竹叶菜,也是不设防的植物,又因它脆嫩易折,在南方,酷爱麻将又永远手背的人,便起绰号竹叶菜,意即任人掐割。不过,这与赞美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