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神听到这里,不禁肃然道:“你的忧郁,竟是悲天悯人。——这是一个好现象,也是过渡时代必有的现象。不过一切的问题,自然不能一时都解决了,慢慢的积极做去,就完了。何必太悲观……”
他立刻止住我说:“你又来了!‘悲观’两个字,我很不爱听。忧郁是第一步,奋斗是第二步。因着凡百不满意,才忧郁;忧郁至极,才想去求那较能使我满意的,那手段便是奋斗了。现在不过是一个忧郁时期,以后便是奋斗时期了,悲观者是不肯奋斗,不能奋斗的,我却不是悲观者呵!”
我注目望着他,说:“这样,——你忧郁的时期,快过尽了么?奋斗的目标,已定了么?你对于这些问题,已有成竹在胸么?”
他微微的笑了一笑,说:“你慢慢的看下去,自然晓得了。
我本来只自己忧郁,自己思虑,不想同谁谈论述说的,而且空谈也无裨实际,何必预先张张皇皇的,引人的批评注意,今天是你偶然的问起来,我们又是从小儿同学,不是泛泛的交情,所以大略对你说一点,你现在可明白了罢!”
这时我站了起来,很诚恳的握着他的手说:“祝你奋斗到底!祝你得最后的胜利!”
他用沉毅的目光看着我说:“谢谢你!体能以和我一同奋斗么?”
(本篇最初发表于1920年9月《燕大季刊》第1卷第3期,署名:谢婉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