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就不给你们上历史课。”总统说。
“不过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主任紧张地望着他。有一些离奇的谣言,说是总统书斋的一个保险箱里藏着一些被禁止的古书。《圣经》,诗歌——究竟是什么,福帝才知道!
穆斯塔法蒙德红红的嘴唇讥讽地一瘪,迎着他着急的目光。
“没有问题,主任,”总统口气略带嘲讽,“我不会把他们败坏了的。”
主任惶恐了,不知如何是好。
觉得自已被人藐视的人就该摆出藐视人的样子。伯纳·马克思脸上的笑带着轻蔑。熊身上的每一根一毛一都清清楚楚,的确。
“我要去看看,把它当回事来做。”亨利·福斯特说。
穆斯塔法·蒙德往前探出身一子,对他们晃着一根指头。“你们要是能设法体验一下就好了,”他说,那声音把一种奇怪的震颤送进了听众的横膈膜,“设法体验一下自己有一个胎生的母亲是什么感觉吧。”
又是那肮脏的字眼。这一回他们却连做梦也不会想到笑。
“设法想象一下‘一家一团一圆’的意义吧。”
他们努力想象了;但显然毫无成效。
“你们知道‘家’是什么意思吗?”
他们都摇头。
列宁娜·克朗从她那一陰一暗的红色小屋往上升了十七层楼,从电梯出来后又往右拐,然后沿着长廊走去,打开了一道标有“女更衣室”的门,钻进了一片震耳欲聋的、满是乱七八糟的胳臂、胸脯和内一衣裤的环境里。热水像洪水一样往一百个浴盆里唰唰地倾注,或是汨汨地流走。八十个真空振荡按摩器正在咝咝地、隆隆地响,同时一搓一揉一着、一吮一吸着八十个曼一妙的女一性一的晒黑的结实的肉一体。每个人都放开了嗓子在讲话。组合音箱里的超级短号独奏悠扬动听。
“哈罗,范尼。”列宁娜对占有她旁边的挂衣钉和衣箱的年轻妇女说道。
范尼在换瓶车间工作,她也姓克朗,但是因为行星上二十亿居民只有一万个姓,这种偶合不太令人吃惊。
列宁娜拉下了拉链——短外衣的拉链,双手拉下连着裤子的两根拉链,再拉下贴身衣裤,就往浴一室走去,鞋袜也没有脱。
家,家——几个小房间,一个男人、一个随时受孕的女人和一群不同年龄的娃娃住在一起,挤得透不过气。没有空气,没有空间,是一个消毒不彻底的牢房;黑暗,疾病,臭气。
(总统的描述非常生动,有一个男孩比别人敏一感,听见那描述不禁苍白了脸,几乎要呕吐了。)
列宁娜出了浴一室,用一毛一巾擦干了身一子,拿起一根一插在墙上的软管,把管口对准自己胸口,枢动了板机,好像在自一杀——一阵热气喷一出,用最细的爽身粉洒满了她全身。澡盆上方有八种不同香水(包括古龙香水)的小龙头。她打开了左边第三个龙头,给自己喷上塞浦路斯香,然后提起鞋袜走了出去,想找一个空着的真空振动按摩器。
而家却是个不但物质上肮脏,而且心理上也肮脏的地方。物质上是个兔子洞,是粪堆,好多人紧紧挤在一起,摩一擦生热,动着感情,发着臭气。那亲密的关系多叫人窒息!,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又是多么危险,多么疯狂,多么猥亵!母亲把她的孩子(哼!她的孩子)疯狂地搂在身边……像母猫护着小猫,不过那猫会说话,会一遍又一遍地叫,“我的乖乖,我的乖乖”,叫个不停。“我的宝贝,啊,啊,小手手在我的胸口抓呢,饿了,饿得不好过了!最后,宝贝终于睡着了,嘴边挂着冒泡的一奶一水睡着了。我的宝贝睡着了……”
“是的,”穆斯塔法·蒙德点着头说,“能叫你起鸡皮疙瘩!”
“你今天晚上跟谁出去?”列宁娜使用完真空按摩器回来,问,她像颗从内部照耀着的珍珠,发着粉一红色的光。
“不跟谁出去。”
列宁娜眉一毛一一抬,露出惊讶。
“我最近觉得很不舒服,”范尼解释道,“威尔士医生让我吃一点代妊一娠素。”
“可你才十九岁。二十一岁以前是不会强迫第一次服用的。”
“我知道,亲一爱一的,可是有的人开始得早些更好。威尔士医生告诉过我,像我这样骨一盆较大的棕色头发的女人,十七岁就可以服用代妊一娠素。因此我不但不是早了两年,反倒是晚了两年呢。”她打开了她的柜橱,指着上层架上的一排匣子和贴有标签的瓶子。
“妊一娠素一精一糖浆,”列宁娜大声读出了药品的名字。“一卵一素,保证新鲜,福帝纪元六三二年八月后不宜服用。一乳一腺一精一,每日三次,饭前用水冲服。胎一盘素,每三日静脉注射五毫升……啧啧!”列宁娜打了个寒战。“真讨厌静脉注射!你不讨厌吗?”
“我讨厌,但只要对人有好处……’克尼是个特别懂事的姑一娘一。
我主福帝——或是我主弗洛依德,在他谈心理学问题时因为某种神秘的理由总愿把自己叫做弗洛依德——我主弗洛依德是第一个揭露出家庭生活有骇人听闻的危险的人。世界充满了父亲——也就充满了痛苦;充满了母亲——也就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扭曲和矫情,从一婬一虐狂到贞一操一病;世界上充满了兄弟姐妹,叔伯姑婶——也就充满了疯狂与自一杀。
“可是,在沿新几内亚海岸的某些岛子上,在萨摩亚岛的野蛮人之间……”
热带的一陽一光像一温一暖的蜜糖一样照耀在牡丹花丛里一婬一乐嬉戏的一裸一体孩子的身上。那儿有二十间棕榈叶苫成的屋子,其中任何一间都可以做他们的家。在特罗布连人心目中,怀孕是祖先的鬼魂干的事,谁也没有听说过什么父亲。
“两个极端,”总统说,“终于走到了一起。没有错,因为两个极端天生就是会走到一起的。”
“威尔上博士说现在给我三个月代妊一娠一精一在未来的三四年里对我有说不完的好处。”
“是的,我希望他说得对,”列宁娜说,“但是,范尼,你不会真想说你今后三个月都不打算……”
“哦,不,亲一爱一的,只不过一两个礼拜,如此而已。我以后晚上就打算在俱乐部玩音乐桥牌混时间了。我猜你是想出去,是吗?”
列宁娜点点头。
“跟谁?”
“跟亨利·福斯特。”
“又是福斯特?”范尼的颇像满月的脸上露出一种生硬的、不以为然的痛苦和惊讶的表情。“你的意思是说你至今还 在眼亨利来往?”
父亲和母亲,兄弟和姐妹。可是还 有丈夫、妻子、请人,还 有一夫一妻制,还 有风一流韵事。
“不过你们也许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穆斯塔法警德说。
学生们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