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告别
六月中旬的一个早上,阿贝听见一阵敲门声,于是他来到屋外。原来是呱弗尔,他一直睡在河边。这会儿他的举止看起来非常郑重其事。
“怎么了?”阿贝询问道。
“我一直在观察着水流,”青蛙说,“它不像原来那样湍急了。”事实上,河水早在一周前就恢复正常了,只是呱弗尔最近才特别爱动脑筋罢了。“我想我能游到对岸去了。”
“为什么那么快就走?”阿贝问道,心中突然充满了不祥的预感。“我们才刚刚开始了解对方,你在这儿待得不开心吗?我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情吗?”
“哪里的话,我很开心。”呱弗尔答道,“但是我有点担心。我一直挂念着我的妻子——呱玛尔,还有我的孩子们,还有孩子的孩子们,还有孩子的孩子的孩子们。没有我在他们总是合不来。”
“我不想你离开。”阿贝叹了一口气说。
“我也不想走。”呱弗尔答道。
“那就别走了。”阿贝说。
“可是我的家庭……”呱弗尔说。
“我们也可以算是一家人啊。”
呱弗尔鼓鼓眼睛说:“可你是只老鼠啊!”
“要不要来点早餐?”阿贝问道。
“不,谢谢。”呱弗尔答道,“我已经吃了一早晨苍蝇了。今天它们的味道真不错。”
“你不会忘记叫人来救我的,是吧?”阿贝哀求道,“而且你会去通知阿曼达的,她住在莫斯威利镇河岸街89号。”
“别担心。”呱弗尔说。
“千万别忘了。”阿贝说。
“我怎么可能忘记呢?”呱弗尔说,“那是我回到家见到家人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然后他又进入了休眠状态,眼睛在眼皮下滚来滚去,好像在储存记忆以备将来使用似的。
等他回过神儿来,他们一起来到河边,彼此都为分别而感到很难过。“认识你,亲爱的呱弗尔,是我这辈子最值得珍藏的经历。”阿贝说。
“我也是。”呱弗尔道,“哎呀,干吗那么伤心?这只是暂时的离别。你给我做的雕塑很棒,我敢打赌有一天那雕塑会陈列在博物馆里面。”
“谢谢你。”阿贝说。
“我们再见面时我非得给你拉拉我的大提琴不可。”
“我们会见面的,是吗?”阿贝问道,“你不会忘记吧?”
“我向你保证。”呱弗尔说。他弓着腿来到河岸边。“再见了,我的朋友。”说着,他把一只冰凉的手搭在阿贝的肩上。
“再见了,好呱弗尔。”阿贝嘶哑着嗓子说道。
呱弗尔潜进了水中,渐渐消失了,他时不时从水里露出头来,向下游处越游越远。他挥动着蹼手向阿贝告别,阿贝也向呱弗尔挥手告别。然后呱弗尔出发向远处游去,用他强劲的蛙泳横向前行着,但仍然是朝着下游的方向,直到他从阿贝的视线中消失。
阿贝坚信呱弗尔会抵达对岸的。他希望自己也能游过去就好了。他望了一会儿空空的河流,然后眼泪汪汪地回到了自己的木屋中。他坐在一块石头上,湿润的双眼模糊了视线——他望着阿曼达、呱弗尔和其他人的塑像;望着塑像不远处的雏菊;望着高高的、沉默的大树,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哀。
钟表在无情地嘀嗒作响。阿贝站起身来,来到樱桃桦旁,爬上了自己那根树枝。一整天他只是坐在上面,呆呆地坐在那儿,头脑中一片空白。
晚上星星出来了。“我好孤独。”阿贝对自己那颗星倾诉着。
“我也是啊。”星星好似这样回答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