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楚人伐宋以救郑。宋公将战,大司马固谏曰:“天之弃商久矣,君将兴之,弗可赦也已。”
及楚人战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宋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歼焉。
国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伤,不禽二一毛一。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
子鱼曰:“君未知战。勍敌之人,隘而不列,天赞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犹有惧焉。且今之勃者,皆吾敌也。虽及胡耇,获则取之,何有于二一毛一?明耻教战,求杀敌也。伤未及死,如何勿重?若一爱一重伤,则如勿伤;一爱一其二一毛一,则如服焉。三军以利用也,金鼓以声气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声盛致志,鼓儳可也。”
译文:
楚军攻打宋国以援救郑国。宋襄公准备迎战,大司马公孙固劝阻说,“上天遗弃商朝已经很久了,君王要振兴它,就是不可原谅的了。”襄公不听。
襄公领兵和楚军在泓水地方交战。宋军已经排好队列,楚军还未全部渡河。司马公孙固说:“他们人多,我们人少,趁他们尚未全部渡河,请下令攻击他们。”襄公说:“不行。”楚军全部渡河,尚未排好队列,公孙固又将上述意见报告襄公。襄公说:“还不行。”等到楚军排好了阵势,然后才攻击他们,结果,宋军大败。宋襄公一腿一部受伤,侍卫官也全部被歼。
全国人都归罪襄公。襄公说:“君子不再伤害已经受伤的人,不俘虏头发花白的人。古代领兵作战,不凭借险隘的地形阻击敌人。我虽然是亡了国的殷商的后裔,也不攻击没有排好队列的军队。”
子鱼说:“君王不懂得作战。强敌的军队,在险隘的地方不能成列,这是上天赞助我们;阻敌于险地而进攻他们,不也是可以的吗?就这样还怕不能取胜呢。而且现在我们面对的强者,都是我们的敌人。即使到了很大年纪,俘获了就夺取过来,管什么头发花白?使军队明白国耻,教会他们作战,是为了杀敌人。伤势还未到死的程度,怎么不再伤害他们?要是舍不得再去伤害受伤的敌人,就应当根本不要伤害他们;要是怜惜他们当中头发花白的人,就应当向敌人投降。军队在有利时加以使用,钟鼓用声音来调节士气。时机有利而使用军队,阻敌于险地是可以的。鼓声宏大以鼓舞土气,鸣鼓进攻未成列的敌人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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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638年,宋、楚两国为了争夺中原霸权,进行了一场战争,战场在泓水边。战争开始时,宋军处于有利地位,本来可以抓住战机击溃楚军,但宋襄公既不懂军事,又拒绝接受子鱼的正确意见,结果一败涂地,自己也受了伤。宋襄公的“不重伤”“不禽二一毛一”“不鼓不成列”的迂腐主张和行动,是愚蠢和虚伪的象征,后人称之为“宋襄之仁”。阅读时可将本文与《曹刿论战》在写法上作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