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狼离开神圣火山环才半个月,一切就都变了。不只是火山崩塌而已。福狼一直都还记得火山环的构成——碎裂的熔岩形成的黑砂在爪子之间的感觉,风吹砂石时发出的声音,深处的火山灰层羽毛般柔软的感觉。但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福狼沿着仍旧阴燃着的神圣火山环废墟走着,他的姐妹们伴在他身边。
“小心!熔岩还很烫。”看见迪莉娅转而靠近疾风或是摩根的废墟,福狼出声警告。福狼发现无法修正自己的方向感。
他们路过两具烧焦的流浪铁匠的遗体,他们变黑的爪子还紧紧抓着工具。一只紧抓着火钳,另一只抓着锤子。福狼停下来打量他们,胃里泛起一阵恐惧。不过这两只都不是格温妮丝。福狼闭上眼睛。让她平安吧。让他们都平安吧。他在心里祈祷道。
他又低头看着那两只铁匠。这么混乱的情况下,他们是怎么抓住工具的呢?矿工的工作内容是潜入森林火场中捡拾有价值的炭火和煤。他们知道怎么顺利通过复杂的气流,冲入火舌之中寻找新鲜的煤,而不会把羽毛烧焦。他希望大多数的猫头鹰至少还都活着。
但这里没有一只猫头鹰在空中盘旋,也没看见一只守卫狼。守卫狼平时站在上面站岗的骨冢都被破坏了。一切都被诡异的寂静所笼罩。地震发出的低沉隆隆声和弥漫在各处的沸腾岩浆发出的汩汩声都听不见了。煤和炭火发出的咝咝声也几乎低不可闻,已经冷却了也没有矿工来捡拾它们。
“马拉奇!”福狼发现了那位臀部扭曲的泰加的遗体,他是火山环里研究猫头鹰及其行为方式的专家。马拉奇被压在一块巨石下,脑袋被打坏了。但奇怪的是,现在他的臀部似乎比他活着的时候直。在他旁边是康尼的遗体,他是从巨树来的短耳猫头鹰,是一位杰出的矿工。据说他是赛林国王的学生,是巨树上最好的矿工。
如果他们都去了……如果像康尼这样强大的飞行家都逃不脱……那艾德米要怎么活下来呢?每走一步,福狼心里的黑暗恐惧就增加一分。
“艾德米!”他的吠叫声刮擦着空气。“艾德米!”他又叫。从一堆碎岩石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个小规模的尘土爆炸,呼啸着向他扑来。
“福狼!你没事!”艾德米身后的麦拉像一阵小旋风一样跑出来,欢快地叫起来。“你在这里!”艾德米惊叹。她高兴得全身都颤抖起来。
“你还活着!”福狼说,眼中闪烁着慌乱和放松,“你还活着!”他开始嗅遍她全身,仿佛要让自己确定站在他身前的狼真的是他亲爱的朋友,他的守卫团同伴,但他的骨髓中有什么在战栗。她比守卫团同伴要重要,重要得多!
“艾德米,艾德米!”他禁不住重复着她的名字。
“福狼,你的爪子!”她惊呼,“修复的时候——已经来了。”一滴泪从她眼中涌出。她耸耸肩,不怎么真心地笑了笑,“但我没被修复。还记得吧,我是被弄出来的马尔卡达哈,不是天生的。”她把脸缩起来,别开眼睛,仿佛想把独眼藏起来,仿佛觉得尴尬,仿佛那是她的失败。福狼受不了了,他走近一步,把她的眼泪舔掉。在他的舌头碰到她的脸的时候,她哆嗦了一下。
“你还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抢走了一只眼睛,这不是你的错。而且你的独眼比任何有两只眼睛的狼看到得都多。你是我最亲爱的狼。”
“我们吃的这是什么?”福狼问,他们在艾德米安排的一个临时洞穴里安置下来。
“旅鼠。”艾德米回答,“现在想起地震之前我们挨饿的时候很是奇怪。不过冰川把所有这些啮齿类动物都赶出来了。”
“我不明白。”福狼说,“火山环的一半现在看起来都像是冰。”
“我觉得冰川在这里断裂了似的。昨天傍晚有一次小余震,麦拉和我都看见了裂缝。冰川的前端滑落,就从这一大块冰上滑下来。我们一直都看着,直到远得几乎看不见。”
麦拉起身摇着尾巴。“就像白色灰熊。”他说。
“哦,那个故事呀。”福狼平静地回答。如果古老的传说成真了会发生什么呢?
“据我所知,冰川从这里的北边穿过。”艾德米继续说,“直接从麦肯部落领地蹚过去,然后向西推进,越过了歪背岭。冰川留下了巨大的踪迹,沿着冰川边缘就有这些啮齿类动物。我把那些快死的给了结了,麦拉和我再把它们带回来。”她顿了顿说,“太厉害了。过了那么多饥荒的月份,我们还能找到这些吃的,而且只有我们吃。”
“你不是说所有人都死了吧?”福狼激动起来,“我看见了马拉奇和康尼,但……所有的守卫狼?”
“奋哥儿死了。”艾德米说。
马利和迪莉娅惊喘一声:“奋哥儿死了?”
艾德米点点头:“我把他的遗体安置在以前用来干燥骨头的地方。那里还有秃鹫盘旋,它们也做了些工作。他的骨头几乎已经裸露出来了。”
“他应该被安放在奋哥儿的骨冢上。”福狼悲哀地说。
“这就是最古怪的事情,骨冢仍然挺立着!”
福狼看到了艾德米庄重的眼神:“那等芬巴的骨头准备好之后,我们得把它放到那里去。我们得做最后的告别仪式。你还记得骨中骨上是怎么做的吗?”
艾德米看看福狼,独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芒:“火山环可以被摧毁,但火山环的精神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