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老约翰爵士
约翰·布里斯托尔爵士是一位真正的绅士，一个勇敢而正直的人，一个精神高尚而且幽默的人！乍遇见他，你会觉得他的玩笑是粗率的，他的手段是严厉的，他的心像钢铁一样冷酷无情。但是，菲尔曾在他的领地上勇敢地打过一场仗，他曾经笔直地正视过这位老人的眼睛，打心眼儿里认为约翰爵士无所不能。
在经历了疲惫的徒步旅行和航海历险之后，最后菲尔回来寻找这个约翰爵士，虽然他只见过他一次并且时间很短，但菲尔对他充满了信任，这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再说，杰米·巴维克已经不再替爵士干活而去掌管了旅店，那里说不定会需要人手——谁知道呢？
菲尔大踏步地走在起伏不平的乡间小道上，这条路很久以前他曾经和马丁一起走过。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一座花园，他绕过花园继续前行，同时用心地观察周围，看见了一扇门和一间守门人的小屋。他径直走去，发现门半开着，就悄悄地溜了进去，沿着一条林荫道匆忙向前。守门人从小屋里走出来，在这个闯入者的身后大声喊叫，但是菲尔头也不回，他可不想遭阻拦或延搁。林荫道拐向了左边，他看见远处有一座很大的房子。
夕阳的光照在草丛中投下长长的影子，无数根常春藤枝条四处蔓延，像是在老房子的灰墙上挂了一匹青黑色的布。一只大狗沿着林荫道跑来，又跳又叫，但是少年毫不畏惧地微笑着，友好地向它伸出手去。大狗停止了狂吠，安静地走到他脚边。光线从窗户里照过来，在夜晚平静的气氛中，轻柔、甜美而纯洁的小键琴声洒落在宽阔的台阶和草坪上。
狗叫声引起了屋子里人的注意，一个头发灰白的仆人走到了门口，满腹狐疑地拦住他，从头到脚冷冷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我想见约翰·布里斯托尔爵士。”菲尔说。
仆人皱着眉头。“不，你搞错了，”他傲慢地回答，“这里是仆人的住所……”
“我要找约翰爵士。”
“约翰爵士？那是——呵呵——那是不可能的！”
“我一定要见约翰爵士。”
仆人走开了，好像要去关门。
“喂，”菲尔平和地说，“够了！我想见约翰·布里斯托尔爵士。”
正当那个仆人犹豫不决的时候，里面传出个响亮的声音：“葛布登，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事？”
仆人虽然很傲慢地拒绝了少年的请求，但他对里面主人的态度却完全不同，他道歉似的说：“是，约翰爵士。这个家伙一再坚持要见您，我马上就会把他赶走。”
“去吧，葛布登，让他到我这儿来。”
仆人走开，消失不见了。
此刻，小键琴的弹奏停了下来，草坪、林荫道和花园在渐渐迫近的夜色中似乎向黑暗的山谷延伸，黄昏带来了一片寂静。太阳已经落山了，原先那片落在草地上的长长的阴影消失了，替代它的是更加沉重的夜色。当外面的世界变得越来越黑时，屋子里的灯火似乎显得更加亮堂。
“过来，伙计，到这厅堂里来。哦，我以前是否见过你？”
“是的，约翰爵士。”
“哈！我能记得你这张脸。啊，没有什么能逃过我的眼睛。让我好好想一想。哦，我的天，你就是那位把巴维克重重摔了一跤、让他的脚跛了一个月的少年！快说，难道那次我没有正确地对待你吗？”
“虽然我因为饥饿而身体虚弱，但是我的身手比他敏捷得多。”
老人大笑起来，笑得头上的卷发直抖。
“事实上，你那样说已经很节制、很温和了。那么孩子，你现在来干什么？到底是什么风又把你吹到这儿来的？”
“因为巴维克已经不在这儿干了——”
“是的，他走了，他走了！”
“我想你可能会需要一个看林人。”
“需要看林人？哈哈哈！不，让你这样一个勇敢的少年去当看林人，实在是一种浪费。记住我的话，孩子，国王不久就会需要像你这样充满勇气的青年人。如果我没看错你，那么我想，我们很快就会看到你跻身于最好的战士当中。我们要把那些圆头党人的走狗赶进国王陛下的狗窝，割下他们的鼻子、刺伤他们的耳朵，给所有那些软骨头一个严厉的警告。”
“我对这种战斗很有兴趣。上帝知道我忠诚于国王陛下。”
“很好！”约翰爵士清澈的目光探察着少年坦荡的眼睛，并对自己观察到的一切深感满意，“去吧，厨师会让你饱饱地吃上一顿，葛布登会给你安排一个床位。葛布登，我说，葛布登！”
“是，约翰爵士。”
“请你在仆人住所给这个好伙计准备一个睡觉的地方，然后好好地招待他吃晚饭。”
“是，约翰爵士。”
“不过，请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小伙子？”
“菲利浦·马歇尔姆。”
“菲利浦·马歇尔姆？”约翰爵士浓黑的眉毛立刻拧了个结，沉思着说，“菲利浦·马歇尔姆！我知道有个人也叫这个名字。”
厅堂里寂静无声，灰头发的葛布登站在主人的身后，菲尔的目光越过约翰爵士，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娴静地站在门里头，那天在树林里，他曾经看见她和老爵士在一起，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毫无疑问，正是她刚才在弹奏小键琴。她乌黑的眼睛和高贵的仪态让菲尔像着了魔一样——其实从最初见到她的那一刻起，这种魔力就降落到了菲尔身上——而这神奇的魔力总是历久弥新、不可抵挡的。
当然，你尽可以去轻视这种爱情的魔力，但是不能否认，这种魔力曾经推翻过王国，而且不止一次地让数以千计的船扬帆起航，去寻找幸福的港湾。
“你有没有听说过小格利姆斯比的马歇尔姆博士？”约翰爵士试探性地问，他非常仔细地观察着菲尔。
“是的。”
“你听说他的什么了？”
“他是我的祖父。”
“果然如此！”老爵±退回几步，松开了眉头。“是真的！我相信这孩子说的是真话。去吧，葛布登，你不用在仆人住所给他安排位置了。”
仆人走开了，那个姑娘走了过来。
“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约翰爵士问。
“我父亲名叫汤姆·马歇尔姆。”
“无疑，是他把你带到了海上。”
“是这样。”
“他可是伤透了他父母的心。”
菲尔默默地站在厅堂里，眼睛注视着约翰爵士，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等待爵士说下去。
“汤姆·马歇尔姆的父母亲现在都已去世了！但是在那一年，孩子，他们来过这儿，就站在你现在站过的地方。那是我和他们的最后一次会面。”
对此，年少的菲尔能说些什么呢？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次他曾亲眼见到过白发苍苍的祖父母。谁能知道当初如果他上前相认，后面的事情又会怎样呢？但是这个机会已经错过了，永远地错过了。
“菲利浦·马歇尔姆不能去仆人的住处，”约翰爵士说，“他的父亲——哦不，让死者安息吧。在我家里，菲利浦·马歇尔姆是一位尊贵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