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球开始下降。
是罗杰先注意到这一点的:“我觉得好像地面的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
哈尔看了看高度表,5400米,当他还没完全看清时,气球又降到了5100米,4800米,4500米。
“气球还会不停地下降,”哈尔说。“托着我们上升的热流,在山顶遇到了冰川和暴风雪,变成了冷空气。现在周围全是冷空气了。”
山的这一面不是悬崖绝壁,是一面斜坡,泥土没有储存太阳的热量,山顶上降下来的空气到斜坡的上空时,已降到了零度以下。
从火山口冒出来的一股热流与乞力马扎罗山上方圆20公里的冰帽相比简直算不了什么。
从高度表上看,冷空气已把他们降到了2000米的高度。
罗杰冷得牙齿打颤。“依我看,要是再降快点就好了。”他的嗓音都在发抖。
他的话提醒了哈尔,他们又遇到了新的危险。“我们降得太快了。”哈尔说。
“越快越好。”罗杰说。
“不行。问题是由于气球的惯性,我们很难迅速改变它的运动。你已经注意到了,往外扔沙袋的时候,气球上升得很慢,下降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管你做什么,它都不会很快停下来。以这样的速度坠落下去,我们俩都会摔死。再扔掉一些沙袋!”
又一批沙袋抛了出去,但是毫无用处。风顺着山腰往下刮,气球快速下降。
“用固定绳,”罗杰叫道,“难道它不能使我们下降的速度慢一点吗?”
“我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哈尔说。
他放下固定绳,这根绳子有30多米长,一头系在座舱上,另一头垂下可以挨着山坡上的灌木丛。
让固定绳拖在山坡上走,可以减缓气球下降的速度。
至少,这个想法是对的,但下降的风速太大,固定绳的减缓作用非常有限,气球还是像火车一样高速向下坠去。
他们会掉在树林中吗?或者摔在岩石上?哈尔用手电往下照,除了山坡什么也看不见。
渐渐地他们看到了山脚下,那儿地面平坦多了。“好极了!”哈尔说,“一片柔软的草地,我们不会摔在硬地上了。”
罗杰眼尖,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柔软的草地”。他们飞近些时,看见上千株利剑一样的植物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这些植物像士兵手里高高举起的利剑,两个孩子就要被这利剑戳死了。
这种植物的每片叶子都直挺挺地向上竖着,像人一样有近2米高。从远处看,这些绿色利剑就像一片草地;近处一看,每片叶子都有一根足以杀死人的十几厘米长的黑针。
“赶快丢沙袋!”哈尔大叫。沙袋是扔了出去,但气球还是笔直地向布满利剑的地面栽去。
“赶快爬到上面的绳子上去!”哈尔命令道。他们像海员一样一点一点地顺着座舱的吊绳向上爬去。
这些绿色的剑戳进座舱的底部时,发出了一阵劈里啪拉的声音,哈尔他们不得不曲着腿,免得被那些黑针刺中。
他们敢下来吗?或许他们必须呆在上面直到天亮,等到有人路过时,把他们救下来。
座舱就像落在豪猪的长刺上了。
“为什么会有人种这种鬼东西?”罗杰气愤地说,“这是什么?”
“是西沙尔麻。”哈尔回答说。
“什么是西沙尔麻?”
“是这个地区主要的出口产品,看起来像仙人球,它是龙舌兰的旁系。”
“龙舌兰,就是那种100年开一次花,然后就死去的植物。”
“人们都这样说,而实际上要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只要10年左右,它就能开出带长柄的花,然后死去。西沙尔麻也是这样。”
他用手电扫了一下四周的旷野,有些西沙尔麻长出了高高的新苗,其中一株有6米来高,顶部开满了白色的长柄花。
“这种西沙尔麻是干什么用的?”
“它叶子上的纤维跟金属丝一样硬。人们砍下叶子送到作坊去,在那儿把纤维抽出来,然后再把几股纤维扭在一起做成麻线、细麻绳、粗麻绳,甚至可以做成能拉住远洋巨轮的缆绳。”
“现在我们陷在这片刺中,”罗杰说,“怎么摆脱出去呢?”
“我们来摇动绳子。我们俩面对面一拉一松,也许能使座舱晃动出来。”
他们直到摇得自己头昏眼花,座舱却一点没动。
“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哈尔说,“每片叶子边上都长着倒刺,就像鱼钩一样。不把倒刺弄掉,座舱是动不了的。我下去试试。”
哈尔下到剑丛中,“哎唷!”他突然叫了一声,一根黑刺刺到了他。他抽出砍灌木的刀,准备砍去勾住座舱底部的倒刺。
座舱里已经戳进了几十根西沙尔麻的叶子,里面站不下两个人,罗杰只得呆在上面看。不一会儿,他大叫起来:“你看气球!”
哈尔站起身,吃惊地发现气球被山上吹来的风刮得倾斜得厉害。如果风再大一点,西沙尔麻就可能刺破它,氢气就会全都跑光,那就全完了。
罪魁祸首还是风。风从山上下来到了平地,不再向下刮,而是继续向西刮。风把气球刮得快碰到西沙尔麻了。
哈尔发疯似地砍着。如果他能把这种植物拦腰砍断,那就会快多了。他试了一下,发觉不可能——叶子中的纤维太硬,而且因为地方太小,他连刀都挥不起来。
他继续砍倒刺。粘粘的、肥皂液一样的东西从刀口涌出来,弄得他一手都是,他真想把手洗一下。住在西沙尔麻种植园附近的非洲人都用这种东西当肥皂,尽管很古老,它的泡沫却比现在的肥皂多得多——是天然的洗涤剂。
砍完这些倒刺,他的手上尽是些糊状的东西,但是没有水洗手。
气球应该能飞起来了。哈尔对吊绳上面的罗杰喊:“气球现在怎么样了?”
“绳子扯得很紧,”罗杰说,“如果还能减轻一点份量,它就会飞起来了。”
哈尔赶紧想办法。他的体重有70公斤,如果到座舱外面去,气球就会升上去。
“我先出去。”哈尔说。
“你疯了?”
哈尔爬出了座舱,立即被西沙尔麻刺了好几下。他顾不了这些,砍断了身边的一些倒刺,站到了地上。
他紧紧抓住座舱的边缘,但没有把身体的重量压在上面。
他马上就觉得有了点变化。氢气上升的力量渐渐地把卡在西沙尔麻中的座舱拔了出来。当座舱扫着西沙尔麻走时,气球又直立起来了。这神奇的气球逐渐地离开了地面,哈尔翻进座舱。他的体重使上升的速度慢了一下,随即,气球摆脱了西沙尔麻的缠绕,升到空中随风西去。
“哈尔,你上来了吗?”罗杰焦急地大声问。
“上来了。”哈尔答道。
罗杰准备从上面跳进座舱,“不要跳,”哈尔警告说,“你会踏穿座舱底摔下去的,座舱底刚才被西沙尔麻全搞烂了。”
罗杰慢慢地下到座舱。他脚站的地方使他感到随时都可能掉下去,栽到西沙尔麻的刺上。
“如果戳进座舱的刺再多些,我们就没地方可站了,”他边说边收起固定绳。“能找个可以降落的地点吗?”
“很难说。西沙尔麻种植园延伸好几公里,过了这片种植园——前面就更糟了。”
黎明的曙光开始在东方升起,晨光下的乞力马扎罗的轮廓就像个巨人。
前方,西沙尔麻的那一边,又是一座高高的屏障——梅鲁山高4500米。
“别!”罗杰的心直往下沉,大声叫道,“刚才经过乞力马扎罗山已经够悬了,这就是你说的更糟的地方吗?”
“不是。我想我们用不着翻过这座山,风会刮着我们绕过它的,它后面才是更糟的地方。”
他们从只距梅鲁山100多米的地方飘了过去。哈尔用望远镜看到左下方几公里的地方是阿努西镇,他真希望有人看到这个飘在空中的气球,并向当局报告它的方位。但一大清早,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哈尔大失所望,他知道再过几百公里才会有一个镇子。
正如哈尔所说,前面的地势更加险恶。尽管景色很美,但因气球被风刮得飞跑,找不到降落的地方。先是小山丘,接着是山谷,紧接着又是茂密的原始森林。下面的东西一晃而过,在这些地方降落必死无疑,因为在这狂飞的气球停下来之前,就会撞到树上或岩石上。
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在天空,但也不是绝对安全,狂风随时都有可能把气球和座舱刮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