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子推这个人是个结巴,这是介子推的邻居癞头阿四说的。癞头阿四和介子推做了二十几年的邻居,但彼此没有说过几句话。小时候阿四还没有变成癞头,就见介子推每天两次入山去砍柴,每次只砍一小捆,刚够烧一顿饭。阿四奇怪他为什么不多担一捆,问时介子推只是笑笑不答言。直到后来阿四长大掉了头发,才醒悟介子推实际上是没有担两捆柴的力气。阿四从此瞧不起没劲的介子推,自然而然对介子推的寡言心生不满。可一旦发现介子推有口吃的毛病,阿四又开始同情他了。
介子推后来为什么搬到山里去住阿四也有过种种猜测。阿四先以为介子推不过是为了拾柴火方便,因为绵山上有的是栗子树,再又想到介子推既种不好地,还不如捡些山货去卖了糊口。直到后来络绎不绝有衣衫华贵的人驾车来打听介子推的去向,阿四才省悟原来介子推已成了名人。
癞头阿四即使聪明得变成了秃头也猜不到介子推成名的原因,这一点连介子推自己也始料未及。介子推只是以他沉默的微笑和洁净的山蕨招待了一个落魄的年轻人。当半夜里年轻人从梦魇中惊醒时介子推正在院中对月枯坐,因为他让出了自己的床席。介子推平和的神情让年轻人重新获得了宁静的心态。蒙昧的村民中介子推的身形异常俊逸而超然,而介子推独有的沉默更给年轻人留下了永难磨灭的印象。年轻人于是断定介子推是个隐居的高士,有不可估量的才能。
年轻人叫重耳,若干年后他结束逃亡成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晋文公。看厌了满朝唯唯诺诺的侍臣,重耳记起了当年有超然之姿的介子推,还有介子推用以款待他的山蕨。重耳于是派出了使者。
介子推谢绝第一批使者的邀请后开始准备进山。介子推知道自己不过如同山蕨,重耳此时再吃定会感觉粗砺无味,而破坏了国君的圣明判断就是担不起的罪过。介子推没有别的本事,唯有自知之明。介子推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有出息的农人,为了掩饰口吃的毛病而沉默得高深莫测。
介子推搬进绵山后自感安全许多,诸多的山峰为他提供了极好的隐匿之处。然而癞头阿四进上打猎时却撞见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介子推,出于邻居的旧情阿四在介子推的小屋里留下了两只野兔。
两只野兔为阿四换来了一堆赏金0阿四把介子推山居的位置告诉了重耳的使者。在阿四看来,介子推在犯傻气,于是阿四决心帮助介子推过上富贵的日子。其实癞头阿四是个精明而善良的人。
然而介子推仍在逃避。他象一只敏捷的野兔引得使者们在绵山里晕头转向。终于,重耳动了怒气。
“放火烧山,看他出不出来!”重耳觉得自己太没有面子了。
浓烟窜进来时介子推正在采撷山蕨。晋国士兵齐声的呼唤确实让介子推犹豫了一阵。身无长技的介子推知道重耳焦躁的期待在自己应召进见后会变成失望的愤怒,与其出山受辱不如继续把重耳的期待延续到底。介子推想到这里不由一笑,知道自己要以生命与至高无上的国君开一个错误的玩笑。烧山吧,介子推想,明年山蕨会长得更好呢。
癞头阿四在听说介子推烧死山中的消息时惊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结巴介子推肯定是失心疯了。阿四爬起来拍拍屁股,开始心痛起自己在山中被烧毁的狩猎小屋,里面还有几张老羊皮。
而重耳听到介子推宁死不肯出山的禀告后,惺惺然叹道:“真高士也,寡人怎会看错人?”然后听到臣下一片“大王圣明”的称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