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牛派出所门前有条河,叫鱼鸟河,说宽不宽,说窄不窄,把辖区一分为二。
赵小刚这会儿正杵在河边,一本正经地朝对岸扔石子。他身后是待拆迁的矿区家属院,住的全是下岗矿工和农民;对面是刚设的高新技术产业园,是市里重点开发的区域,好些个帅哥美女在那里当白领。
他隐约看到,很多年轻人在写字楼里忙忙碌碌,肚子里的委屈就弯弯绕绕地冒到了头顶。他手上加了力道,带了点狠劲儿,好像甩出去的石子全都砸到了大老柳的身上。
他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没听家里人的劝,毕业的时候报考了公安,不然的话,就凭毕业证上那所大学的金字招牌,也能让自己跟那些白领一样,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干吗要来到这个鬼地方受大老柳的气呢?他难免有些抱怨。
大老柳是所长,军转干部,张嘴闭嘴就是“毛病”和“修理某某”,这两个词儿是他的口头禅。赵小刚觉得他很腻歪人,没个真本事还成天家舞舞扎扎。
这不,午饭前,大老柳就发飙了,起因是张大婶家的一只老母鸡丢了,赵小刚没出警。想想就来气,这一带的村民总喜欢把鸡鸭鹅散养着,说是下的蛋绿色无污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破坏了环境不说,还容易引起邻里纠纷。他认为这种警不该出,浪费警力,刚解释了半句话,大老柳就瞪眼了。
大老柳说,毛病,自己工作没有做到位,就在这里指手画脚。
咱不是讲究新农村建设吗?
废话篓子,答“到”和“是”就中。
赵小刚还想理论两句,大老柳把眼瞪得比牛眼还大,冒出句再叽歪就修理你,扭头走了。
林楠说现在都在学新时代的“枫桥经验”,大老柳说话你老实听着就行,干吗要找刺激。赵小刚想,你懂什么啊。结果两个人也呛上了,气得他吃不下饭。
正气恼着,手机响了,看看来电显示,赵小刚很不耐烦地接了电话。
到村东头,三分钟。是大老柳。
赵小刚跑步前进,到那一看,气够呛。鸡找到了,多大点儿事儿啊。不过,他马上又乐呵了。只剩下一堆鸡骨头,石头蛋子正喷着酒气扯着嗓子喊呼儿嘿呦。
石头蛋子大名叫石磊,有理没理都能闹腾半晌,在所里早就挂上号了,平日里不干正经营生,就好一口酒。此时,他正眯缝着小眼睛,满脸的不在乎。
大老柳,呼儿嘿呦,你喝了酒就呼儿嘿呦,毛病。
石头蛋子撇撇嘴,捉贼捉赃,你们哪只眼看见我偷鸡了,你们叫它两声看它答应不。
赵小刚听着也来气,看看大老柳,心说你有本事修理他啊。
没想到,大老柳非但没急眼,反倒一溜小跑从所里拎回两瓶老白干,然后嘴对着酒瓶子,跟石头蛋子一块呼儿嘿呦起来,把白酒喝出了啤酒的气势。
喝了没多会儿,两个人就称兄道弟了。石头蛋子又来了一嗓子呼儿嘿呦,把偷鸡的事儿全秃噜了,完事儿,还心甘情愿地给张大婶掏钱赔偿了损失。
回去的路上,大老柳也犯了毛病,也扯着嗓子呼儿嘿呦,说小赵子,怎么样,这世上没有我修理不了的主儿。
瞧那德行吧,能把牛吹上天,上班喝酒这是违反纪律。赵小刚跟着呛了一句。
大老柳眼睛一瞪,说你个傻孩子,我那瓶装的是白开水。
这时手机上来了条短信,是林楠发的。林楠说别耍小孩子脾气,食堂里给留着饭呢。赵小刚肚子里“咕噜”一声,得,还真饿了,林姐还是很知心的。
这么一想,他也忍不住喊了声呼儿嘿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