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选择,就是没有选择。”
——秋海罗
梦里的景象总是一片茫然的白雾。
总有什么东西会从雾中出现,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归于一片虚无的黑暗。
什么也看不到。
这是一个梦。
秋落站在原地,静静等着从雾中浮现的事物。
然后,雾渐渐散了。氤氲的淡白色之后,是一片泛着淡淡灰白颜色的花海。
花海里坐着一个女子。她微笑地注视着秋落,仿佛一直都在看着她。
漂亮的柔亮黑发,宝石般美丽的浅灰眼睛。女子看起来很年轻,面孔一精一致如画。那样绝美无双的面容之下却自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尊贵与高傲。
她一定是一位王者。
秋落走过去,眼睛里带着疑惑。她盯着女子的脸庞,隐隐间有一种熟悉感从灵魂深处蔓延。
女子把手中的一束花送到秋落面前,轻轻的笑,柔和而明亮。“很漂亮的花,充满活力与美丽。它们很适合你,孩子。”
秋落没有伸手去接。她低头,“再美的花也是会凋谢的。”然后她又微微抬眸,望着女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我的孩子回来,她还 太年幼,我放心不下她。”
“为什么你会和你的孩子分开?”
“因为那个时候,发生了很悲伤的事。为了她的安全,我必须送她走。”说到这,女子弯起唇角,勾起一个有些怀念与悲伤的弧度。
秋落歪了歪脑袋。“那你等到她了吗?”
女子笑着点头。“是的。我等到她回来了。”
“如果她并不认识你呢?”
“这不重要。孩子。”女子浅灰色的美丽眼眸有种奇异的光芒。“就算记忆不同,人格不同,躯体不同,但灵魂永远不变。她不记得我也没关系,因为更重要的是——归来。”
秋落沉默。
女子站起身,那双浅灰的眼睛中柔和安定的目光直视她。“那你呢?你在迷茫什么,孩子。”
黑曜石的眼睛低垂,秋落注视着那周身环绕的花朵。柔软的花一瓣原本都是艳丽的颜色,现在却被覆了一层淡淡的灰白,像明亮的世界间蓦然灰暗。
“我之前意外的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现在好不容易回了家,一切却又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如你所说,孩子。再美的花也是会凋谢的。”女子伸出手,低眸,轻轻拨一弄着花朵柔软的花一瓣。
“花会枯萎,叶会凋零。时间穷尽,空间崩溃,宇宙会抵达尽头,不死的生命也会有终结的一天,没有什么能够真正的永恒。一切的一切都会迎来毁灭,然后再一轮新的开始。”
“无法抛弃过去,亦放不开现在,背负着枷锁前行只会让你更加伤痕累累。”
女子再次把手中的花送到秋落眼前,绝美的一精一致面庞仍是不变的柔和微笑。
“你的未来还 有很长的路要走,试着放下,孩子。给那些一爱一你的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秋落垂眸,有些犹豫的接过花束。盯着花有些黯淡的颜色,不语。
一时沉默。
“可以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吗?”
“当然。我的孩子。”
“虽然我的记忆里没有您的存在,但是……可以告诉我,我们是否在哪见过吗?”
女子一温一和的看着她,那目光中的柔和如此深沉。
“是的,孩子。我们见过的。在你的灵魂最初诞生的那一刻,我们是见过的。”
女子俯下|身,一个吻落在秋落眉心。
“我的名字是布莉莉安特。还 记得吗?孩子,我是——你的母亲。”
白雾突然刹那间蔓延过来,世界蓦然变成了虚无的黑暗。
梦醒了。
---
梦醒了,现实的世界里既没有花海,也没有那个绝美尊贵的女子。
秋落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呆。
一只暖暖的手探过来,摸了摸她的脸。
“唔……落落,做噩梦了吗?”黑暗中传来一温一晨带着浓浓倦意的声音。
秋落抿唇,不说话。
那手移了移,覆在了秋落眼睛上,一温一晨凑过来了点,声音极轻,却又带着极其坚定的奇异力量。
“没关系,没关系……再闭上眼睛……睡到天亮,就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秋落沉默了会。
“一温一晨。”
“……嗯?”
“你还 记得……欧一陽一夏空是谁吗?”
“哈?……嗯……”一温一晨拖长了尾音,似是在努力回想。
“唔,不记得了……”
“阿玖呢?”
“没有……没有这个人啦……”
秋落闭上了眼睛,心一点点地痛起来。
“那……秋落呢?”
“……”
黑暗里,安静了许久。
没有回答。
秋落拿下一温一晨的手,侧过身,看着她在黑暗中无法清晰的脸庞。
“一温一晨……欧一陽一夏空是照片里弹钢琴的女孩,阿玖最喜欢和你讨论八卦和美男,我是秋落……那个不喜欢英语却要你帮忙补一习一,明明年纪更大却要你来照顾的混蛋同桌啊……”
时间太长,记忆太短,你已遗忘,怪不得你,怨不得人。
遗忘是悲哀,也是必然。
刻骨铭心,才是对自己最残忍的惩罚……
---
淡淡的晨光透过玻璃映进来,浅白的颜色稀疏了黑暗,淡薄的光线看起来像是一一团一在发光的雾。
秋落愣愣的看着紧一靠着自己睡的一温一晨。她好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大型娃娃,整个人都被她圈在怀里。
呼吸有些发闷。
小心翼翼地推了推,没动静。
再用力挣了挣,挣不开。
秋落:“……”再这么下去就要被憋死了……
最后还 是把一温一晨摇醒了才让秋落解脱出来。
“……啊……落落,早。”一温一晨眯着朦胧的眼,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倦意。
“……早。”
“……唔……昨晚秋海罗那混蛋没摸过来吧?”
“……没。”
“……呼,还 真是个连禽一兽都不如的混蛋。”
“……”
秋落黑线。
你究竟是有多期待他摸过来啊?!
---
光线从窗户透进来,冬日的早晨有种浅白色的淡漠。窗外仍飘荡着细碎的雪花,落地即化。没有鹅一毛一大雪,流川市几乎看不见满世界覆盖冰雪的景象。
桌上摆着刚出锅的饺子,还 在冒着热气,香甜的气息很诱人。秋落盯着碗里的饺子发呆,实在难以想象这看起来很好吃的食物是秋海罗做出来的。
记忆里,哥哥从未下过厨。
一温一晨却是一副一习一以为常的样子。她把勺子递给秋落,另一只手却已经在开吃了。
“快趁热吃吧,落落。秋海罗做的东西还 是能吃的。”
“啧,说得你做的东西就有多好吃了一样。”秋海罗眼皮都没抬,淡淡地道。
“喂喂,当初要不是我给你做饭,顺便调|教……咳咳,教导,你现在做出来的食物基本就是生化武器好吗!”
“是,多亏了你,我现在还 活着。”
秋落默默的吃早餐,一言不发。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一温一晨和秋海罗是对这么一温一馨的冤家……哥哥你确定你没对一温一晨下手?
呃,不对……这情况怎么看起来像是一温一晨在倒追?
不,等等……
秋落思路一塞,饺子咬了咬就咽下,不幸地噎着了。
暴躁一温一晨和她家腹黑哥哥如果朝那个方向发展下去——
咳咳这想法太危险还 是掐掉吧……
早饭过后。
一温一晨把碗筷往秋海罗面前一堆,然后拉起秋落就走。“秋海罗你收拾我先把落落带走啦!”
话音落下没几秒,便传来‘嘭’的一声关门声。
秋落就这么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带走了……琥珀般的眼睛微眯,秋海罗看着紧闭的门许久,终于起身收好碗筷走进厨房。
“唳……唳?!”客厅里传来几声鸟鸣。
秋海罗探身看了看客厅上空盘旋的雪白鸟儿,眉头微皱。“别飞了,下来。落落刚出去了。”
那鸟把脑袋转过来看了他一眼,那目光的瞪视充满人一性一化的怀疑与不屑。
不屑?
于是秋海罗挑眉。
“不听主人的话,落落可是会生气的。”
‘咔’。
秋海罗满意的听到了什么东西破裂的清脆响声。
是的不用怀疑,王鸟再次石化了。
---
被一温一晨拉出门的秋落在经历一路高速竞走之后被推进了服装店。
“落落落落,穿这个怎么样?超级可一爱一的呦!”一温一晨把手中挑选的衣物送到秋落眼前,兴致冲冲地道。
粉一白色的蝴蝶结蕾一丝裙,Loli风满满。
“……不要。”秋落满额黑线。
“那这个呢?”另一件衣服送到眼前。
浅咖啡色复古哥特裙,依旧Loli风满满。
“……不要。”秋落坚决地摇头。
2020年的穿衣风格……居然这么诡异化了吗……
于是一轮衣服试下来后,一温一晨抑郁了。
“诶……为什么我挑的衣服落落都不喜欢啊!明明都那么可一爱一,换上以后看见你的人都绝对会想把你抱在怀里蹭蹭的!”
……原来这就是一温一晨你的目的……
秋落把头摇成了拨一浪一鼓。
坚决不要!萝莉控太危险!话说一温一晨你不是萝莉控吧?!
经某大叔事件后对萝莉控留下深刻印象的秋落发誓这辈子都不要靠近萝莉控这个神奇的种族。
一温一晨泄气了,盯着秋落直皱眉头。“那落落你想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嘛。”
秋落把服装店环视了一圈,然后指了一套简单款式的高领风衣和小短靴。
当然,全都是黑色的。
然后一温一晨就震惊了。
“咦咦原来落落你和秋海罗那禽一兽一样都是禁欲系的啊!”
秋落:“……”
禁欲系是什么鬼!
……
终于离开服装店后,秋落发誓绝对不要再和一温一晨来第二次。
“好了,接下来……我们去买礼物吧!”一温一晨看了眼手表的时间,然后转身对秋落道。
“礼物?”秋落重复,有些不明所以。
“昨天是圣诞节。圣诞节过后就是秋海罗的生日了。”一温一晨解释道。“虽然圣诞节这家伙也没送我什么礼物,不过看在他陪我去漫展的份上,我就给他准备个生日礼物好了。”
秋落低眸,沉默地点了点头。
哥哥的生日……也是——她的生日啊。
---
在东逛逛西逛逛地跑完了整条步行街后,一温一晨终于不得不承认,给秋海罗买生日礼物比准备高考还 难。
动漫手办?不,秋海罗虽然宅但绝对是100%三次元人。
最新的文学著作?不,秋海罗早在三个月前就预订了,更何况秋家从不缺书。
知名品牌莱欧曼的男士手表?不,秋海罗前年的生日礼物就这个……
一温一晨很纠结,然而秋落则一路表现得很沉默。
几个小时过去,午饭时间快到了。不过一温一晨和秋落显然是赶不回去秋家了。而且一温一晨也不打算回去吃,她发了条短信给秋海罗,然后便拉着秋落直奔美食街。
这是一间一奶一茶店,店名是用铅黑色的繁体写着的‘灵魂二分之一’。小小的店面装潢得简单素净,黑白灰三色的流线墙纸装饰得这个小小世界理一性一分明。
“阿月,我要香草一奶一茶,加冰的!”一温一晨对柜台里低头看着什么的年轻女子道,然后俯身问秋落:“落落想喝点什么?”
秋落摇了摇头。
“阿月,再来一杯热牛一奶一。”
柜台里的女子终于抬起头,一张略显苍白的年轻面庞也是露了出来。她看了一眼低头的秋落,淡然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天气冷,吃冰对胃不好。”
“我不管。香草就是要加冰才好喝。”
坐在店里的高脚椅上,调制好的饮品很快就送了来。那叫做阿月的女子注视了秋落好一会。但秋落却一直在低头沉思,没有发现那目光。
又一会儿后,一温一晨说要去买午饭,离开了这家店。
“记得帮我去东街尽头那家店买份烧土豆。”阿月淡淡道。
“呃……那好远的!”一温一晨抱怨。
随着一温一晨脚步声的远去,店内只剩下秋落和阿月两人。
“一温一晨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准备两份礼物。”阿月平静的声音在小店内突兀响起。“一份是秋海罗的,而另一份却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送给谁的。”
秋落终于回过神来,看向阿月。
这个年轻女子的面庞意外的有些熟悉。
“……阿玖?”秋落喃喃着,忽又猛地反应过来,黑曜石的眼睛一瞬间睁大后又迅速恢复原样。
那的确是阿玖原先的容貌,但住在这副躯体里面的灵魂不是阿玖。
就如在那个世界里,身为一温一蒂伯爵的浅色少女体内却不是她本人一样。
“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阿月坐在秋落身旁,表情比她更加平静,如凝固的薄冰。“虽然我在她的记忆里见过你,但真正的见面还 是第一次。我该称呼你什么?秋落还 是克莉斯多?”
“随你。”秋落注视着阿月的眼睛,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和叶无律出奇的像。
她是一温一蒂•D•希哈姆,那个浅色身躯的真正主人,与阿玖互换躯体与身份的那另一份的灵魂。与阿玖的一温一暖明亮不同,眼前这一半灵魂是她的对立面,冷漠而黯淡的绝对理一性一。
这个灵魂与叶无律何其的相似。
阿月挑了挑眉。“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惊讶。我还 以为你见到我霸占她的躯体会大发雷霆呢。”
秋落摇头,黑曜石的眼睛深沉无光。“正相反,看见你我很高兴。你活着,就意味着另一个世界里的阿玖便还 活着。”说到这里,她沉默了会,似是在想些什么。
“而且,谁在谁的躯体里并不重要。容器会千变万化,但灵魂的本质亘古不变,我知道那个躯体里的灵魂是阿玖,这就足够了。”
“那你又为何执意停留在人类里的躯体里,克莉斯多。”阿月扫了秋落一眼,扬起的嘴角带着点刻薄的笑。
气氛沉凝下来,一时寂静。
“身为人类的过去就那么重要?”阿月突然问。
秋落一愣。
“以至于你不惜把灵魂锁在躯壳里,保住秋落的模样?”阿月继续问,平淡无波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有种责问的味道。“为什么就如此执着于过去,对周旁的人不管不顾?克莉斯多,你究竟要失去多少才肯醒悟?!”
说到最后,阿月的声音徒然尖锐了起来,柳眉倒竖。
秋落看着她,静静地看着。
叶月不是叶无律,她没有那个人的彻骨冰寒。
“我还 以为你和叶无律一样冰冷,但现在我错了。”秋落的声音轻轻的。“指责我,质问我,如此动怒,你是在为那个孩子不值?”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阿月也是一愣。
秋落始终淡然的与她相视,那双黑曜石眼睛好像无边的黑一洞,吞噬一切,连光都没入其中消失不见。没有人猜得透那双眼睛之下藏的是什么,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明明淡漠,仔细望着又看见满满的悲凉,让人心悸。
阿月垂下眼睑,忽然不敢去看那双黑瞳。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她什么都知道。
“痛。”
阿月忽地开口,眼眸垂下,眉头轻蹙,手缓缓地抚上心口的位置。
“很痛啊,那些共享的记忆与情感。”她说。
“哪怕相隔了一个世界,我也能清晰的感到,那另一半的灵魂传来的痛楚。”
“她在哭,声声悲泣,疼痛直达灵魂深处。因为她遗失了她的学一姐。”
秋落沉默。
黑曜石的眼睛低垂。她伸出手指,戳了戳牛一奶一的杯子,一温一热的触感传来,对于冰冷的手指来说,有些过于炙热了。
秋落伸出手,把杯子握在手心。好像这样,那一温一暖便能一直抵达了心底一般。
“……我知道了。”她低低的说。
“去你刚才所说,阿月。来自灵魂的痛楚无法遗忘,因为它更真实。过去不可能舍弃,那已构成我灵魂的一部分。现在,我是秋落,但秋落不是我。”
她低着头,似是在凝视手中蒸腾热气与醇香的纯白牛一奶一。
“秋落……我不想再伤害……”她喃喃着。
阿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用近似叶无律的冰冷语气说了一句话:
“秋落,你不可能迁就所有人。”
你太自负,也太自私,秋落。
这个世界不会有谁不伤害谁,除非从不曾遇见。再小心翼翼,也会不经意地触一动某颗敏一感脆弱的心。
你如何能自负地藏好自己所有的荆棘棱角?
你如何能自私地否决别人对你的情感?
你只是在适得其反啊……秋落。
---
秋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神情依旧淡漠。
“我知道——但我依旧如此。”
这下轮到阿月沉默了。
许久后,阿月说:“你是石头做的么,这么顽固。”
秋落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希望我是。”
“可你还 是选择了回到这个世界,不正证明了你想回到过去么?那个人……你准备怎么办?”
如果你选择停留,那么那个灵魂永远找不回她遗失的学一姐。
秋落沉默。
几秒钟后,这个黑色的女孩站起身,放下已失了些一温一热香气的饮品,淡漠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你说的,我都清楚啊……我只是……”
我只是……放不下。
---
当一温一晨提着大包小包的食物走进店里,看见只有阿月一人时,不由得一愣:“咦……落落呢?”
阿月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她说她先回去了。”
---
秋落才刚走到距秋家不远的地方,半空中便蓦然冲过来一道雪白影子,无比委屈地蹭了蹭她的脸。
仆从受伤地望着自己的王,恳求对冒犯者施以惩罚。
秋家的兄长大人实在太可怕,一脚踩着它的软肋死死不挪开。
无奈,秋落伸手一揉一了一揉一王鸟的小脑袋,轻声道:“雪一儿,没事的。”
于是王鸟得到了治愈,一上午和秋海罗斗智斗勇的悲惨经历瞬间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王,您为何要寄居于此?您的灵魂不稳,如今虽已尽力锁在体内,但还 是回族内为好。尤加特拉希尔的生命之力足以提供您疗养之需……」”
秋落垂眸,抿唇。
“我知道……雪一儿。”想起那个快到的日子,秋落轻叹了口气,伸手抱过了半空中的王鸟。
“再等等,再等等……”
---
湛蓝的世界。
天空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脚下的水面如同镜面般映射着天空与流云,给人一种置身镜像世界的错觉。
秋落的意识反应过来,自己是站在这水面上的。
梦?
“「王……」”古老的音节在呼唤,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秋落循着呼唤的方向望去,远远的,在一片清澈澄蓝的世界中,她看见了一抹深沉的玄黑色。
祭坛。
由玄黑古石堆砌出来的祭坛。
秋落向祭坛走去,一步一步踏上古老的台阶。
这里很熟悉。
无数的荧光飞舞出现,围绕着祭坛,飘渺空灵的吟唱声响起,来自四面八方。
“「太一陽一之子奥菲斯」
「吟唱诗人奥菲斯」
「他的妻子死去」
「在地狱化作永远的石像」
「悲伤的奥菲斯」
「痛苦的奥菲斯」
……”
秋落记得这首歌曲,是《奥菲斯神曲》。
光芒聚集,脚下的祭坛勾画出玄奥的血色纹路。
世界一片刺目的光芒,待强光散去,苍翠的枝叶充斥视野,望不见苍穹,看不见沧海,远古的宫殿浮于空中,仿佛远不可及,却又近在眼前。
秋落知道这里是哪了。
这里是……一精一灵族最后的归宿。
“「王……是王……」”
“「真的是王……」”
“「您终于归来……」”
柔和而飘渺的声音在周遭响起,好似有无数人在这个世界里一般。
秋落低下头,眼眸半覆。“我没有资格做你们的王啊……”
“「王,请不要这么说……」”
“「在命运面前,即使是吾族亦无从选择……」”
“「请一定活下去,吾族之王……」”
“「王……就算吾族仅剩您一人,也请活下去……」”
“「……永远地……」”
风,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吹拂了这一切。隐隐的,似乎伴随着悠长的唳鸣。
那在周围的,看不见的魂灵,随风消逝而去了。
然后。
便没有然后了。
梦醒时分,秋落却仍不愿睁开眼睛。
活下去,即使吾族只剩下你一个人也要活下去……
你是最后的王,最后的审判者,你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未来。
你要活下去,永远地……
---
选择是什么?是割舍,是抛弃。
当天平上增添了名为责任的砝码,另一边便不可抑制地倾斜。
你要割舍什么,抛弃什么。
是否要将刀切入血肉,生生剥离,才肯心甘情愿地转身而去?
---
夜色暗沉。
秋海罗难得的在晚上出门,流川市被霓虹灯光点亮,街灯一盏盏明黄|冰凉,十二月的流川市总有种肃穆的冷。
不夜城的商业街,哪怕是在晚上也依旧喧闹。
秋海罗一路走得很慢,琥珀似的眼睛缓缓扫过两旁的店铺。
最终,他在一间一精一品店前停了下来。
店名迷漄,很奇怪的名字。
秋海罗抬头看了眼那两个古老的字体,然后收回目光,推门而进。
柜台上放着一个一精一致的大型瓷娃娃,手里拿着的素描本写着‘欢迎光临’四个歪歪扭扭的字。
像是察觉到顾客推门,在柜台里低头写着什么的店主人抬起了头。那是一名极其年轻的女子,极长的发一丝是一层一层由浅至深蔓延而下的蓝,似水蓝眸仿若流动着浅金的光华。
“欢迎光临。”她微笑着说,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
秋海罗皱了皱眉,抿唇不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