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太一陽一升了上来,在天空足足高挂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才又起动,继续向西滑行。但一温一妮早在太一陽一起动之前便已筋疲力竭,被迈尔抱着走了一段路。一陽一光把她的两颊晒得通红,也把她的鼻尖晒成滑稽的深红。幸好梅坚持要她戴上绿色草帽,她才没有受到更严重的晒伤。草帽盖到她的耳根下,使她看起来像个小丑,但帽沿下的一陰一影是那么凉快,因此一温一妮也就不那么计较外表,而是满怀感激地偎在迈尔强壮的手臂里打瞌睡。
他们经过的地方,不论是草地、田野或矮树丛,都有数不完的蜜蜂在忙碌着。蟋蟀在他们脚下跳动。他们每走一步,脚下便仿佛喷一出一道泉水似的,把蟋蟀像水花般弹向半空。其它东西则都静止不动,它们像饼干那么干,有的几乎都干得快燃一烧起来了,它们仅仅保留最后一点元气,以支持到雨季的来临。另外,草地上都开满白花、盖满灰尘,远远看去好像是油画里海面上的一浪一花。
更令人讶异的是,他们好不容易爬上一座山顶,却发现前头还 有一座小山,小山之后则是一丛稀稀疏疏的深绿色松林。一温一妮的体力总算恢复了,她吸了几口气,挺一起腰,又骑上马,坐在梅的后面。“我们快到了吧?”她一再地问。最后,那个令人快慰的答案终于来了:“再过几分钟就到了。”
黑郁郁的松林就在他们前头,离他们越来越近。突然间,杰西大叫:“到了!一温一妮,这就是我家!”他和迈尔冲向前去,消失在松林间。老马跟在他们后面,转进一条树根隆出路面的小径。午后的一陽一光,稀稀疏疏地透进林里。林里静悄悄的,仿佛从没有人来过。林地上铺的是厚厚的青苔和会滑一动的松针。松树的主干优雅地向四面八方伸展,保护着枝下的一切。在这翠绿的林子里,一切都让人感觉那么清凉与舒一爽。老马小心地走着,顺着林路走下陡峭的河堤。河堤之外——一温一妮别过梅庞大的身躯往前望——是一片灿烂、亮丽的景色。他们摇摇摆摆地走下堤岸。堤岸下有一间简朴的小红屋。房子下方是一个小湖,多皱的湖面闪耀着几抹夕晖。
“哦,你们看!”一温一妮大叫出来:“水!”
登时,她们马上听到两次好大的落水声,及两个人快乐的呼声。
“他们没两下子就冲到小湖里去了,”梅开心地说:“唉,这种大热天,也难怪他们。如果你想泡泡凉水的话,你也可以去。”
他们在小红屋的门口停下,塔克正站在那儿。“小家伙呢?”他问道,因为一温一妮被他太太遮住了。“男孩们说,你带回一个又纯真又漂亮的小家伙。”
“是啊,”梅一边说,一边溜下马来:“在这儿。”
一温一妮初见到眼前这位有着忧伤的脸、穿着宽松袋状裤子的大男人时,立刻就害羞了起来。但是当她再度和他的目光相遇时,她全身却又不自觉地一温一暖、喜悦了起来。塔克歪着头,一温一柔地看着她,他双颊上忧郁的皱纹,也被脸上最一温一和的笑容抚平了。他走向前把她从马背上抱下来:“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告诉你,见到你,我真有说不出的快乐。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件事情教人这么的快活,想想看,都已经……”他立刻把话打住,将一温一妮放到地上,转过身问梅:“她知道了吗?”
“她当然知道,”梅回答说:“不然我为什么要把她带回家来?一温一妮,这是我的丈夫塔克。塔克,见见我们的一温一妮。”
“你好,一温一妮。”塔克一边说,一边很正经跟一温一妮握手。“嗯,那么——”他挺一直了身一体,低下头望着她,一温一妮也回看他。他看她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是件用一精一美的包装纸和缎带包裹一着的神秘礼物。“嗯,那么,”塔克又重复了一遍:“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把话说完。这是……哦,至少是八十年来最教人快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