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刑事警长在办公桌后面正襟危坐着。他礼遇地接见白罗并请他坐下,一待将白罗引进来的那位年轻人离去之后,尼尔刑事警长的态度就改变了。
“这,”白罗说:“你早就知道了。”
“嗯,不错,我的确搜集了一些资料,不过从那个洞里却挖不出什么东西可以给你。”
“你怎么说那是个洞呢?”
“因为你简直就是个最厉害的捕老鼠的人嘛,一只蹲在洞一口等老鼠出来的馋猫。不过,如果你想问我,我可以告诉你那个洞里可没有老鼠。你可别误会,我这并不是说你连一点可疑的一交一 易都挖不出来。你是了解这帮有钱的大老板的。我敢说必定会有些不清不白的事的,那么多的矿产、专利还有石油之类的东西牵扯在一起。不过,约舒华?芮斯德立克有限公司可是声誉很高的一家公司。家族事业——至少过去如此——但是如今已经不能这么称呼了。赛蒙?芮斯德立克没有遗下子女,他弟弟安德鲁?芮斯德立克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们有个老姨一妈一。安德鲁?芮斯德立克的女儿在离开学校、母亲过世之后就跟着她住过。有点老糊涂,我相信她曾加入过一些怪里怪气的宗教一团一 体,倒也并非什么邪恶的一团一 体。赛蒙?芮斯德立克是个道地的一精一明商人,有个很会一交一 际的太太,他们很晚才结婚的。”
“安德鲁?芮斯德立克呢?”
“安德鲁好象有到处漫游的嗜好。却也没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传言。从未在一个地方待得很久,在南非、南美、肯尼亚与许多别的地方四处旅游。他哥哥不只一次一逼一他回来,他都不肯。他不喜欢伦敦也不喜欢经商,可是他似乎也有芮斯德立克家族特有的赚钱本事。他的兴趣在矿藏之类的事情。他不是个猎象家、考古学家或是搜集稀有植物的人。
他从事的都是生意方面的事,而且都赚钱。”
“这么说,他也算是个很通俗的人了?”
“是的,可以这么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哥哥去世之后,他又想回英国来了,也许是由于新太太的关系吧——他再婚了。很漂亮的女人,也比他年轻多了。目前,他们与罗德立克?霍斯费尔德老爵士同住,他的妹妹嫁了安德鲁?芮斯德立克的叔父。不过,我想他们也是暂时同住。我说的这些有没有什么新的资料,或是你都早清楚了?”
“多半都听说过了,”白罗说:“他们家两方可有任何人患过一精一神病的记录?”
“应该没有。也顶多是老姨一妈一喜欢参加些怪教会而已。而这对一个独居的老太太来说,也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
“这么说,你能告诉我的事,也就是他们家非常富有了。”白罗说。
“非常有钱,”尼尔警长说:“而且都是规规矩矩赚来的。我可以提醒你,有不少还是安德鲁?芮斯德立克为公司赚进来的。南非的一些专利、矿产与矿藏。我敢说等到这一切都开发上市之后,这笔财富的数目可是相当惊人的。”
“那么谁来继承呢?”
“这得看安德鲁?芮斯德立克如何安排了。全看他的心意,依我看除了他妻子与女儿之外,再没有当然的继承人了。”
“因此她们两人将来都可能继承一大笔财富了?”
“应该是如此。我想他们一定有不少信托财一团一 的,多半该在伦敦商业区内的机构里。”
“譬如说,他可能另有钟意的女人吗?”
“没听说过,我看也不可能。他的新夫人是很漂亮的。”
“年轻的男人,”白罗思索地说:“是很容易获知道一切底细的吧?”
“你是说为了娶他的女儿吗?这的确是无法阻止的,即令法庭裁定她受监护,他还是可以娶她。当然,她父亲愿意的话,可以取消她的继承人身份。”
白罗看了看手头书写整齐的一张单子。
“魏德朋画廊的情形如何?”
“我不懂你怎么把这扯上来了。有人委托你调查赝画了吗?”
“他们搞赝品的一交一 易吗?”
“他们是不卖赝品的。”尼尔警长责怪地说:“不过,的确发生过一桩不很愉快的事。一位自德州来的美国富翁前来买画,付了他们一大笔款子。他们卖给他一幅雷诺与一幅梵高的画。雷诺的是小小一幅女孩头像,曾引起了一阵质疑。虽然没有理由相信魏德朋画廊当初买进时心存不轨,却也作了一番求证。他们请了许多专家来鉴定,最后,正如惯例,鉴定结果莫衷一是。这家画廊愿意将画收回。但是这位富翁不愿改变初衷,因为最出名的一位鉴定家发誓那是真品,因此他买定了。不过,此后,魏德朋画廊也就传开了一些令人猜疑的闲话。”
白罗又看了看自己的单子。
“那么大卫?贝克先生呢?你有没有帮我查查他的底细?”
“喔,他属于常见的那一伙。无赖,结帮到夜总会里去捣乱。靠毒一品 过日子——紫心丸,海洛英、柯克硷之类的——在女孩了中很吃香。他这种家伙女孩子最怜惜,说他命苦,又是个绝顶天才。他的画没人欣赏。容我说的话,我看他是个很能满足女人的小白脸。”
白罗又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单子。
“你对议员瑞希?何兰先生有什么了解吗?”
“对他的政治行情,我不十分了解。他的确是很有辩才的。在伦敦市搞过一、两次不大清楚的一交一 易,不过都让他很体面地脱了身。我看,这位先生很滑头,他经常用可疑的手段捞过不少钱。”
白罗提出了最后的一点询问。
“罗德立克?霍斯费尔德爵士怎么样?”
“老先生人不错,就是有点老糊涂。你的鼻子真行,白罗,什么都嗅出来了,是不?
不错,我们特别作业小组被他们烦得很厉害。都是这些流行写回忆的风气作的怪。谁也不晓得又有什么人要写些乱挖人疮疤的书了。这些老家伙们,搞过情报的或是其他工作的,都在抢着发表自己所记得的有关他人的疏忽或过错之类的往事!通常,倒也无关紧要,可是有时候——你晓得,内阁已经改变了政策,没人愿意伤害他人的感情或是捧错了人,因此,我们在想尽了办法堵住这般老先生们的嘴,有些还真不好缠。要是你想挖这类的资料,你最好还是去找特别作业小组吧。我看也不致有什么大的纰漏。麻烦就在他们没有把许多应该作废的文件销毁,他们仍在存档。反正,我看也没有多大价值,不过我们也有证据,的确有一股势力在探头探脑的。”
白罗深深叹了一口气。
“今天我对你可有所助益吗?”警长问。
“很高兴能自官方得到一些事实的真相。不过,抱歉,今天你告诉我的都没多大助益。”他叹了一口气又说:“要是有人偶尔跟你说有个女人——年轻漂亮的女人——戴假发,你会有什么看法?”
“没什么了不起,”尼尔探长回答,之后略带刻薄地又说:“每次我们出去旅行,我太太都戴一顶假发。倒省掉不少麻烦。”
“不懂你的意思。”赫邱里?白罗说。
两人道别时,警长问道:
“关于你要打听的那所公寓发生的自一杀的事,你都问明白了吧?我送过资料给你的。”
“有的,谢谢。至少官方的报告我都有了,也只是一种笔录。”
“你刚才提起的那些事倒让我心里记起了些什么。等我想想看。这是常见的很可悲的事情,一个原本乐观的女人,很喜欢找男人,自身多金不愁生活,没有特殊的挂虑,喝酒过甚而走了下坡。然后,染上了我称之为忧虑健康的恐惧症,她们自信得了癌症之类的不治之病。跑去看医生,医生说是没影儿的事,尽管放心,可是她们都一点也不肯相信。其实,依我看,这全是因为她们感到自己风韵已逝,无法再吸引男人的一种心理作祟。这才是她们忧愁感伤的真正所在。这种情形太稀松平常了。我看是,一个字,寂寞,可怜的女人。查本提太太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我看,她也不至于——”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呵,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刚才问起过瑞希?何兰议员的事,他本身也是个很会玩的人,不过相当谨慎。反正,露薏丝?查本提曾一度是他的情一妇,仅此而已。”
“他们之间关系很密切吗?”
“我看也没什么特别密切。他们曾在一些名声不怎么好的夜总会中出现过。你知道,对这种事,我们多少要钉着点的。不过,报上并未刊登过任何有关他们的事情,完全没有。”
“喔,是这样的。”
“不过他们的关系维持了相当一段时间,他们断断续续来往大约有半年的时光,不过,好象他们俩分别另有情一人 。因此,就不能说他们过份的亲密了。”
“你说得不错。”白罗说。
“不过,也难说,”白罗下楼时,口中自言自语地说:“也难说。总之也是一环,也解释了何以麦法兰先生话语中的为难所在。是个环节,虽然很微弱,不过在瑞希?何兰议员与露薏丝?查本提之间的确是个环节。也许根本微不足道,怎么可能有任何重大关连呢?”然而——“我知道的未免太多了,”白罗自己没有好气地说:“我知道的太多了,我对每一个人都知道那么一丁点,可是就塑不出一个模一式来。至少一半的事都毫不相干。我要一个模一式,一个模一式,拚了我一生的事业,也愿意换一个模一式。”他大声喊着。
“对不起,您说什么?”电梯间的服务生吃了一惊地问道。
“喔,没什么。”白罗说。